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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決定該怎麼做之前，我希望了解為什麼對鱗鱗這麼執著」

「……在看到他躺臥在雨水中時，是那麼瘦小，真的沒想過能成長到現在這個模樣」

這似乎有些離題，還沒有回答到問題，但波斯提沒有催促，他所剩時間雖然少，但同時也很多

「我救了他，他也在冬夜給了我溫暖，即便索求我的血液，但也在避免我的負擔」

看來從小就具有一定智能，因為飢餓而瀕死的野獸不會體諒獵物

但也可能只是為了避免在虛弱時遭到攻擊，因此刻意不去激怒尤莉亞，還不能輕易判斷

至於尤莉亞或許因為當時的溫暖與表現出的貼心，才對鱗鱗開始有感情

「在爸爸……被載回來的那晚，我感覺很冷，但鱗鱗就是待在那，縮在我的懷裡，如同火爐般溫暖」

沒有索取血液?波斯提有些驚訝，甚至到了感到困惑，如同人類般真的有可能嗎?

不論出於什麼動機，尤莉亞想必真的因此投入大量感情

「在離開時我有跟朋友與鱗鱗告別，但是在路上時還是發現他的身影，他是跟著我過來的」

這也是鱗鱗不尋常之處，會跟著尤莉亞離開自己的棲息之處，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跟著，一般來說除了沒辦法的情況下，不會放棄自己的地盤

但能說這撫慰了尤莉亞的心

她離開自己的朋友，或許會因為孤單，而對鱗鱗有更深的情感

「到了格爾城後，我們還是常常一起玩耍，老師知道的吧？鱗鱗有時候會跟我分享獵物」

如果對方抱持善意，要以惡意回報本來就有困難，哪怕對方只是動物，尤其是尤莉亞這樣善良的孩子，她可是會把僅存的食物遞給路邊老乞丐的人

即便種族相異，但仍然保持良好的關係，甚至比普通人類還好，鱗鱗那出奇的智力讓這事成為可能

但這樣的存在卻失控，飽含敵意對自身攻擊呢？至少不會很好，很大機率會感覺到背叛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理應會覺得「果然是野獸」，不過尤莉亞與鱗鱗相伴也有段日子，佔了她人生的六分之一

這番剖析之後，波斯提判斷尤莉亞此時的沮喪，除了與鱗鱗分離，也有部分是因朋友的敵意產生的沮喪

……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波斯提想著，畢竟正是他促成了這件事

老人定睛望向少女的瞳孔，裡面沒有一絲恨意，看來是沒有往這方面想

雖是為了解決安全隱患，可從結果來看是強迫少女與朋友分開，所以自身同樣有著責任

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那麽克服本能的第二個方案會更好

但那風險是可以承受的嗎？波斯提瞥向自己側腹

答案很明顯，當然是可以

又老又傷的情況下是有許多限制，但處死普通野獸不算難

更何況，既然身為尤莉亞的老師，那麽即便多少勉強些，也要為了她的好處來努力

不然為什麼要四處遊蕩成立孤兒院，而不是前往王都或其他學術大城？

還有說實在的，波斯提對尤莉亞還有一絲希望，她或許能繼承那託付給自身的使命

 「我明白了，最後再問個問題，妳認為鱗鱗是否有可能壓制住食人本性？」

少女毫不遲疑點了點頭，看來她確實是把那件事當個單純意外，那麼答案已經出來

「很好，首先你們見面吧，之後我會提高鱗鱗的智能，嘗試讓牠能克服本能」

雖說打算採取第二個方案，不過也沒有放棄第一方案的必要

沒有等待尤莉亞回應，他就抓握住虛空中的某物

「過來」

如同往常，鱗鱗被拖至兩人面前，從花費的時間可以看出，鱗鱗打從開始就保持距離看著兩人

牠的瑟瑟發抖比以往更加劇烈，牠的命真的被握在人家手上

「我會在旁監督，妳照著所想著的做吧」

尤莉亞有些尷尬，她沒料到自己老師會這麼直接

至少對於這種發展完全沒有預料，不過她很快接受現實，向鱗鱗緩緩伸出手

反而是對方試圖逃走，只是旁邊有個瞪著眼的博士，只能乖乖待在原地不動

「你在躲避我嗎？鱗鱗」

她撫摸著被光滑鱗片包裹著的頭顱，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壓抑什麼

是在害怕，尤莉亞跟他相處了多久，當然能感受自己朋友的情感，還能清楚辨別出所害怕之物

不是畏懼著身旁的強者，而是自身的本能，從他將自己利爪與尾巴縮著就能看出，擔心因為飢餓而吃掉眼前少女

少女同時哀傷著，鱗鱗的飢餓還未平息，從那收縮的豎瞳、顫抖的身軀與流出的涎液就能看出，他渴望吞噬眼前少女

通過第一關，老博士心中對此評價

相反的，她心有決斷，卻依然猶豫

因此身為老師有必要介入

「那是非人之物的本能，牠們如即將渴死的旅人般渴求著血肉」

「尤莉亞，妳要想清楚，為了存活牠們必然會保持飢渴，不論多大歲數」

老人早已知道少女會怎麼回答，但仍然明知故問

「老師，需求的量會不斷增加嗎？」

「要看種族，不過通常體型越大，需求越高，反而跟年齡沒有太大關聯」

「……以鱗鱗的成長速度來看，需要的量應該很高吧」

「很有可能」

「那該怎麼辦呢？」

「妳認為該怎麼做？」

波斯提有自己的想法，多半也比眼前孩子的主意更佳

但是自己的壽命有限，不能永遠保護學生，也不願在自己死後，孩子們沒有指導就一事無成

「如果、如果讓鱗鱗去抓捕盜匪呢？只要單純喝些血就可以了吧？」

這主意讓波斯提大吃一驚，這不像她會說的話

那個連食人野獸、路邊的老乞丐都能親切以待的孩子，為什麼會如此輕易提出這種想法？

不對，不是輕易，這似乎也對她帶來極大壓力，也不是脫口而出，而是考慮了段時間

從她偏移的視線、流著冷汗的狀態就能看出，說出這種話實在難以承受

少女始終記著兩年前從隊伍中，奪走他們貨物的搶匪

逃兵組成的他們當然不是普通村莊的隊伍能應付的

在這前提下因為尼爾的面子，只被拿走一成或許可以說幸運了

即便損失的那些錢，使這對母女倆少分到三分之一，要不是尼爾在場，或許還會更少

原先的尤莉亞把這看作理所當然，這類人在世上充斥著，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最初逃難時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她本來是這麼想，直到出現了可以對照的道德高標──波斯提

以智慧觸及天理的他非但沒有以武力為非做歹，反而作為保護者庇護了無依無靠的孩童

將收到的薪資全部投入孤兒院，為每個孩童盡心盡意，雖然有嚴厲的時刻，但那絕對是出於善意

少女不知道老師是不是博士中的典範，但能肯定是人類中的楷模

那麼盜匪呢？比起自己那為本能所苦的朋友，那些人就算生為人，卻為了私利殘害同胞

若是比獸都不如，乾脆成為鱗鱗變成人的階梯

尤莉亞將鱗鱗放入有了量尺的道德中判斷，如今的說詞就是結果

也當然的，如果有替代方案，想必會變更選擇，但這是她目前的想法

「很有可能在獵捕時就因為壓制不住本能，就徹底吞食殆盡」

尤莉亞陷入猶豫，善良的孩子再怎麼樣，都不會說出死了也沒關係這種話

波斯提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推行，但這不是最好的辦法

如果投餵死刑犯，才能控制攝取的血肉量，好避免失控

可是少女的心正焦急，想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麼，因此老師認為把事情交給她主導最好

「如果是這樣，妳認為該怎麼做」

他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這將成為答案，誰有膽子當面反對他的話?因此選擇提問

「我、我會跟著……？」

對自己的回覆沒有信心，畢竟是臨時想出來的答案

這種問答方式是波斯提常用的

雖然身處林中，尤莉亞卻隱約產生了坐在課堂中的錯覺

「坐吧，會需要些時間」

波斯提指了指路邊的石頭，正好兩塊，足夠兩人談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