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傳聞城外的森林有野獸遊蕩，已經有幾個採藥人與旅者被吞入腹中

只剩幾個不要命的窮人，還會在這時出去，畢竟有缺乏就是利益所在，趁時局不順能賺多些

就連尤莉亞也被告誡不可出城，不論自己母親，或是波斯提都如此說，雖說她偶爾還會在城門附近探頭探腦

最初沒人把這當回事，從反應的悠閒程度來看這種事常有

只是派出警衛隊去巡邏的結果是全滅，皮甲上有咬痕，沒有遺體殘存，明顯是被吞吃殆盡

這時的應對才開始嚴肅些，主教讓自己的士兵去組成隊伍來搜索，只是成果不好，換言之那野獸擁有一定程度的智能

至於尤莉亞怎麼知道這些事?

這答案很簡單，市井都在討論這個，波斯提偶爾也會在聊天時提到

「老師，為什麼時常有野獸襲擊人?」

有個穿著有許多縫補痕跡衣物的男孩舉手發問，他左眼上方有個疤痕，從位置來看，再偏個少許就會永遠失去眼睛

名叫潘諾的他算是孤兒中的領頭羊，尤莉亞聽說他曾經溜去酒館喝酒打架

對身為博士的波斯提來說這問題不算難，即便不是專攻此領域，仍能說出各學者的複雜理論

不過對象是小孩子，還不是從小就學習的權貴子嗣，所以他用最簡單的方式說明

「非人之物以是否天生需要人的血肉分成兩類，並且會在吞食過人後增長智能」

「大部分的動物都沒有這需求，但若嘗過人肉，那股渴望會迫使他們不斷尋求下個獵物，並且因為懂了趨吉避凶而更難纏」

「至於本能會尋求人肉的類型更加危險，他們除了智能可能與人類差不多外，甚至擁有人形，似人的智力又非人，因此被稱為『人外』」

「不論是哪種，都絕對不可靠近」

波斯提原先的溫和語氣消失，並嚴厲的警告，那股威嚴使得無人有反抗的念頭，接著表情又放鬆

「不過不用擔心，以牠需要迴避搜查隊的姿態來看，多半很快就會解決」

是啊，他們需要擔心什麼?雖說這些孤兒還是會去打零工賺錢，但他們有波斯提的庇護而不愁吃穿，就連尤莉亞也偶爾會收到些小禮物來貼補家用

說來諷刺，在博士的保護下，這些孤兒或許過得比起平民還更安全，天垮下來有人頂著

咚咚──

有人敲了門，尤莉亞看向門口，總感覺敲擊處的高度有些低?

「請進」

像是預料到什麼，波斯提的目光直接投向低處

開門的是名與尤莉亞相同年齡的幼孩，約12歲的少年走了進來，身上穿的衣物顯得昂貴，膚色白皙看似不常在戶外活動

更不用他所顯現出的高傲顯然不適合這

他無視了在座的學生，並與波斯提視線相交時收起眼中鋒芒

「老師，叔父請您過去教堂一趟」

「格爾主教?有什麼事嗎?」

「只有說有事與您商談」

「恩，幫我轉達我稍後過去」

「稍後?」

直到這時，那視線才分給底下的十多名學生，那股輕蔑眼神雖讓人不悅，但又沒辦法說什麼

「老師，您的學問不該浪費在這，我對您的憐憫表示敬意，但若要照顧他們，我能命人前來，您也可專注在更有價值的事務上」

波斯提對少年的提議只是微微笑，雖說對方顯然不想放棄說服，可又想到什麼，張了嘴又閉上

只行了禮後開門離去

聽著腳步聲走遠，學生們才敢嘰嘰喳喳的開口

「老師那是誰?!」

「也太瞧不起人了」

「最後不要被我發現他落單，不然肯定教訓他」

老人只是保持沉默，並一一給予解答或告誡

「他是格爾主教的姪子，天資聰穎但有些驕傲，這是這類孩子常有的性格」

他微微嘆了口氣

「然後不可以打架，先不論身分問題，我希望你們把暴力當成最後手段，如果可以的話，至少要在對話之後」

「「……」」

「可以嗎?」

「「可以?」」

「很好」

雖然是以疑問句回應，但波斯提還是微微點頭表示讚賞

「今天的課程到此為止，作業記得放在我桌上」

隨後他緩步走出教室，留下教室中的孩童

「喂喂，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那野獸長什麼樣子」

頑皮的小孩不管大人如何警告都依然故我，不如說正是那警告激起了他們好勝心

「不好吧，老師不是都說了不要靠近」

「而且怎麼出去，城門都有士兵」

「哼哼，我平常跑去酒館可不是去假的」

他抱著胸翹起鼻子，有展現的機會可讓他高興極了

「城牆上有些破孔，透過那些我們能溜出城外」

「好蠢，我才不要，要去自己去」

「可是感覺挺有趣的，反正能隨時溜回來?」

他們嘰嘰喳喳著，不過怎麼可能有序地討論出共識，甚至連有條理的表達意見都做不到

因此結果就很簡單，就跟一直以來一樣，有興趣的就跟著，沒興趣就去玩別的

「好!走囉!」

潘諾鼓起胸膛，領著夥伴們，像是前往戰場的將軍那樣出發，在成年人看來是有些滑稽

其他人自然各自離開，尤莉亞當然對這場冒險沒興趣，但卻有些擔心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要去告訴老師嗎?」

「但老師應該去貴族那裏了，我們可進不去」

「反正他們應該出去晃晃就回來了，沒必要太擔心」

在對話途中，留下的人也離開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慢慢地只剩下尤莉亞在猶豫

可能是個性使然，明明只要視而不見就好，這不是什麼難事，但她還是試圖做點什麼

雖說她的朋友是說波斯提去貴族那裡，但尤莉亞記得那個少年是說格爾主教找老師

這有些許差別

「如果是主教，那麼應該是大教堂?」

大教堂或許能代表城市本身，至少可以說是城市的驕傲，那可是用龐大花費，花了數十，甚至上百年來建成的

尤莉亞自然沒有去過，畢竟就算要參加彌撒，也不會跑去距離家裡這麼遙遠，又位於精華區的大教堂，而是在較近的小禮拜堂中參與

穿著這身衣物前去那種地方自然令人卻步，但她還是做了，跑上稍微上升的坡道讓人消耗更多力氣，但讓人更無力的是周遭路人的視線

如她所想，她吸引了眾多目光，好奇、輕蔑、惱怒等等，讓人感到極其不適

可她盡量無視，從正面的右邊側門近乎奔跑的進入了大教堂中

雖然她此行有著目標，但進門時仍因讚歎而忘卻了目的

「挖……!」

高聳的屋樑彷彿能讓人直視天堂，牆壁都被打掉好放入彩繪玻璃，光線被染成五顏六色照在地上，而玻璃本身描繪著各種故事，現在的尤莉亞看不太懂，如果老師在的話或許會溫柔的講故事

地上有著個圓形，內部就像是迷宮般

視線的更遠方是祭台，那裏本是主祭者會站的位置，現在因為不是儀式舉行其間，當然空無一人

至於光線聚集之處、最光彩動人的中心所呈列的當然是──

正當她因為眼前景象恍神時，後方突然傳來聲音

「尤莉亞?」

「噫!」

在不熟悉的環境已經耗盡她的精神，輕輕一喚就突破臨界點，並因腿軟坐倒在地

「老、老師?」

穿著昂貴袍子的波斯提出現在女孩後頭，輕輕的扶起她來，老人身旁的是格爾主教，他對現況有些困惑

波斯提彎下腰來尤莉亞對視

「怎麼了嗎?」

「老師，那個，就是……」

本來掛著溫和笑臉的波斯提聽到尤莉亞稍顯語序混亂的敘述，慢慢轉成面無表情，最後則是稍微生氣

說實在的，尤莉亞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老師表現出這種情緒

之前就算潘諾等人打起架，最後不知道怎麼弄的，把孤兒院好幾片牆都拆了，更不用說其他損失，他都仍然笑著，領著孩子們一起復原

「謝謝妳告訴我，我先帶妳回去」

波斯提知道少女在這裡只會不安，就牽著尤莉亞轉過頭

「請等一下，您是要救那群小孩嗎?」

格爾主教有些困惑，並發聲詢問，對方沒停下腳步

「是的」

波斯提拄著拐杖往前走，毫不理會落在後面的主教

「……我派士兵協助您」

「他們部分會協助帶回孩子，部分則負責保護您」

拐杖的敲地聲稍微變化，但僅此而已，不過這說明主教的話確實讓他有些好感

首先沒有像那些腦滿腸肥的貴族試圖說服他放棄孤兒，而是直接派兵幫忙

其次就算派兵，也是以孩子為優先，博士的安全為後，這是個細緻的差異，雖然不知這說詞是否為算計結果，但確實讓他感受良好

「來這裡是正確的嗎?」

他自言自語，尤莉亞在慌張中沒聽仔細

「老師你說什麼?」

「沒什麼」

波斯提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