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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在冬天結束時會舉辦祭典，將即將腐壞的儲備糧食在此時用盡，並由神職人員獻上禱告，願今年能結實累累

不過因為準備也是需要時間，與此同時會派出隊伍，前往附近的城鎮販賣在冬天時製作的手工，並購買所需的物品

通常能趕上慶典，只不過對於瑪莉和尤莉亞這對母女來說，意味著她們沒辦法參與，畢竟她們不會回來

無論如何，在約翰死亡時，此刻已經注定了，這個小村莊沒有餘力收留寡婦孤兒

多虧先前約翰生前的表現，還有尼爾的臉面，她們才能在這度過冬天，而不是被趕出去凍死

「走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感謝那位老兵，他正盯著不安中的瑪莉，尤莉亞則是與蕾絲擁抱道別，皆隱約察覺到這很可能是今生的最後一面

尼爾已經穿上自己整套裝備，跟著他的還有五名村民，並理所當然的武裝過，確保隊伍不會輕易成為盜匪目標

畢竟冬天剛結束，與毒蛇一同出巢的，還有如狗群般閒晃的匪類

為了運送貨物，就連寶貴的牛隻都用上了，上面可載了整個村莊，在冬天的所有努力，就為了增加在無法預測的自然中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時間寶貴，車隊早就準備好了，不需太久時間就由尼爾踏出第一步

或許是因為看上去不好攻擊，路程到了一半仍安穩著，甚至讓緊繃著的尼爾顯得有些過度緊張

而人不可能一直繃著，被要求保持緊張的村民持續抱怨著，他們甚至只是聊個天都會被斥責，是個人都不可能受得了

「老大，都快到了都沒見到個人影，至少讓我們說個話吧」

「閉嘴，我說過整趟都必須聽我指揮，我有允許你們放鬆嗎?」

「不是啊，一直繃著反而容易恍神，我們只是希望至少輪個班，有些休息時間」

「不行，我沒說過去年很多逃兵嗎?有些人像我一樣跑入村莊，有些人則是成為強盜，我可應付不來他們」

「連老大你都不行?」

「廢話，你以為我多強?光是單挑都沒辦法保證能贏，更不用說整群圍上來」

他也只是普通士兵，被武裝、訓練過，但就僅僅如此，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他曾指揮過其他步兵

「所以乖乖閉上嘴，盡可能的快才能保證回得了家」

都這麼說了，其他人當然只能撇了撇嘴，乖乖聽話跟上

不過不知道算不算尼爾預料正確，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當可以看到遠方的城牆時，強盜也出現了，而且幾個人身上穿著的裝備還跟尼爾有些類似

「……你是梭德侯的士兵嗎?」

看了看同樣被塗抹掉的盾上紋章，尼爾像是閒聊般的提問，卻握緊了手上武器

「你也是逃出來了嗎?」

「是啊，梭德侯那狗屁兒子真的爛死了」

「哈!我看梭德侯也老了，竟然會給那白癡指揮，聽說他還第一個逃」

「搞不好他女兒做得還更好，雖說是不知哪個婊子生的，但聽說能力不錯」

「真假?你怎麼知道?」

他們聊起東方戰事，有著類似背景，和能丟石頭的目標總能讓人迅速混熟，情勢正在降溫

「話說我正準備組個傭兵團，你要加入嗎?」

「我就不了，我的女兒還在等我回去」

「是嗎?那可太可惜了」

不過嘴巴是這麼說，但聽不出有任何遺憾的意思

「但該做的也是該做，既然算是認識，本要你們吐出四成貨物，現在只要一成就好，我也不想跟你們打」

他瞄了瞄躲在母親後面，還不時好奇的探出頭來的小丫頭，了解這隊伍絕對沒能力拒絕這條件

尼爾陷入沉默，說真的他們本能直接開打，對方有好幾個經歷戰場的士兵，頂多稍微麻煩、受點傷，就能將全部搶下來，這條件算好了

但知道是知道，但若真要答應還是讓人不爽

「……好吧，不過我這裡可沒貴金屬，只能給現貨」

「那就夠了，給點糧食吧，我們很久沒吃到麵包了」

像是沒在搶劫般，他們繼續聊著天，也是交換情報

「話說聽說這裡的領主正在招募士兵，我們正打算過去看看」

「是為了東方的潰敗嗎?」

「是啊，搞不好是想說比起成為盜匪到處亂竄，收入他麾下更好」

確實比起現在這樣更好，車隊的眾人心中浮現出這樣想法，只是沒說出口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搞不好還能看到我們」

小麥粉與雜糧被挪出車輛，那群盜匪像是本就屬於他們般的收下

「還有最近不太安穩，最近有些流言」

「流言?什麼流言?」

「誰知道，我們已經遠離城鎮很久了，你可以去問問看，與梭德侯沒太大關係」

「對，不過聽說是西方，應該與你們沒太關係啦」

不知道算不算補償，這群盜匪給了些情報，雖說有跟沒有沒兩樣

損失也只能摸了摸鼻子接受，尼爾領著車隊繼續往城鎮走，運氣不錯的沒遇到其他搶匪

不過之後沒人再開口，被搶走一成貨物怎麼可能高興?即便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在兩方人馬經過彼此時，尤莉亞看到後方草叢微微晃動，是她養著的，不知如何稱呼的野獸

牠隨著幼女跟來，並且成長飛快，如今已經有個小狗大小，女孩眨了眨眼

在城鎮前的檢查點，雖然尼爾作為外人非常顯眼，不過村民刷個臉就能進入

販賣不用花太久時間，畢竟都算是熟客了，只不過商販看到陌生面孔還是會好奇的問一問，便介紹了那位老兵，母女倆則被無視

購買同樣沒耗太多時間，都是熟面孔了，只是因為最近有不安消息，價格有些波動

雖說物資價錢從來穩定過，哪年沒有戰爭、飢荒呢？

太陽正過日頭時，尼爾看著貨車中的物品，裏面已經被換成村莊所需物資，以及些許貴金屬

又再看看不安的母女倆，她們正望著遠方，煩惱著，已經拿走應該分到的份

因為曾被勒索過，所以拿到的比起說好的還要少，要不是尼爾幫忙說話，肯定會更糟

尼爾猶豫了好會，最後嘆了口氣

「瑪莉，你是說要去往格爾城是吧？」

「恩？恩，對」

「距離不過一週，我陪妳們過去吧」

「真的嗎！這……」

「等等，尼爾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說過最近盜匪很多嗎？沒有你怎麼回去？」

「就照著往年那樣」

「不是啊，說好了讓她們自己離開，而且不也有分了乾糧了嗎！？」

瑪莉和尤莉亞身上確實有著行囊，糧食與其他所需也好好的包在裡頭

而其他沒辦法帶著的，只能換成貴金屬來攜著，如指甲般大小的白銀藏在最裡面

尼爾與其他人爭論許久，最後達成協議，只護送三天路程，並且回程時必須強行軍趕上隊伍

這好過原先構想，至少這對孤兒寡母相信，之後的旅途會安全許多

穿過另一側城門，三人沈默的走了好大段路，直到夜幕低垂

「尼爾，為什麼你會願意幫我們」

尤莉亞被她牽著，眼皮不斷落下，顯得昏昏欲睡，但仍然沉默著往前向前，或者說根本邊睡邊走了

「……約翰拜託我的是教妳們到足以防生，這個我還沒做到」

很明顯只是藉口，死者所說的可有很多詮釋空間

說真的，最初直接把母女倆趕出村外，也沒人能說什麼

但無論是出於良心，或者什麼其他原因，就算只多保護三天路程也值得感謝了

這幾天，透過尼爾的教導，兩人多少有些進步，不過即便精神力多少比男人強些，但肉體卻弱上許多

但這多少保證至少逃跑時的機率多了些，如果追擊者沒有馬匹的話

更重要的，或許是遠行以及戰鬥時的應注意事項，這是他在戰場上生存，和逃跑時的心得，可說是千金難換

可是正當尼爾打算離去時，情況又出現變化

在最後一天，三人在路旁看到個老人，他正舉步維艱邁出腳步，像是下一秒就會跌倒並再也爬不起般，右手上的拐杖成為少數倚靠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來到這荒郊野外仍未死於非命，或許是他雖然虛弱但仍在前進，但更可能的原因是他看起來沒什麼好搶的，至少不值得花上力氣關注

如同先前的其他過路人，三人迅速走過好避開那刺鼻臭味，但尤莉亞卻猶豫了會，掙脫母親的手，跑到那乞丐旁

當那雙如小鹿的大眼進入乞丐眼中時，他伸出左手

「食物…….」

極其衰弱的話語從嘴唇吐出，瑪莉馬上發現不對勁，想將女兒拉開，但尤莉亞早已將乾糧遞過去

尼爾只是看著這一幕，查覺到一絲不對勁，輕輕的握住自己腰間短劍，若有不對會立即介入

若缺少資源，首先應該是缺水才對，怎麼可能會先索要食物?更不用說作為乾糧的麵包都極其乾燥與堅硬，不可能不泡水就吞下

老人已不符年齡的速度迅速吃光，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謝謝了，小姑娘」

幼女搖搖頭，只是緊盯著他，以眼神詢問是否還有需要

老乞丐緩緩抬起頭，看向幼女那站在遠方的監護人們

「若是你們不介意，能讓我同行嗎？」

「不行，我們要趕路，沒辦法讓人跟著」

尼爾嚴肅的拒絕，毫無轉圜餘地

但老人對手持利器的壯年毫無畏懼，只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會盡可能跟上，只要你們願意接受」

「若你有辦法的話」

他直接轉過身，瑪莉向前拉住女兒的手，尤莉亞看了看那乞丐就被拉走，只能揮揮手

乞丐恢復了些力氣，繼續仍然緩慢，但更加有力的邁步

「媽媽，那爺爺還跟在我們後面」

小女孩輕輕拉了拉母親的手，向後指了指，那老人明明動作遲緩，但卻又在後頭維持恆定距離

尼爾早已發現這情況，握著長槍的手冒出些手汗，隔段時間就謹慎回頭看著老人是否有奇怪舉動

夜晚再次降臨，在營火的火光外有著佝僂身影，那目光微微反射光線，擁有著普通老人所沒有的明亮雙瞳

「……老先生，若不介意要不來這取暖」

尼爾終於忍不住，盡可能有禮的邀請，對方則喜形於色

「喔！那真太好了」

說完就毫無畏懼、遲疑的，如同本就是一行人的坐在篝火旁

尤莉亞看了看手上糧食，又看了看那老人，手還未伸出，就被尼爾用視線制止

老乞丐只呵呵，手微微擺了擺

「謝謝了小姑娘，你們存糧不夠吧？我現在有了體力，可以自己想辦法」

「你？」

如果就普通老頭子，尼爾會一笑了之，但很明顯這老頭不平凡，至少他們的腳步，可不是老乞丐能跟上的

「不對，可能還是需要你們幫些忙，我這老人做不到的，比做得到的還多得多」

尼爾想了想

「若我力所能及」

在輪流守夜下，這個晚上也平安度過

而尼爾雖說約好第三天要回去，但出於對老人的疑慮，以及還沒真的滿三天—是在中午時才達成共識，所以中午才是界線—所以尼爾決定再觀察這老人

他拄著拐杖緩緩站起，朝著周遭林地走去，速度同樣出奇的飛快

他望了望天上的飛鳥，還有樹林深處的走獸

又舉起左手，顫抖著對樹梢鳥隻張開手

「過來」

與先前虛弱、溫和的語氣不同，吐出單詞時中氣十足，活像個習慣下令的高階官員，而用力拉回的手掌所施展的力道，更與乾扁外貌不符

而正整理著羽毛的鳥兒，則瞬間開始掙扎，無法抵抗的來到老人面前

三人瞠目結舌，見多識廣的尼爾微微顫抖舌尖

「博士......」

只要是人，就能使用精神力，但是只有在接受高等教育後，才能理解這個世界，並能夠想像如何，以及更加高效的使用精神力來影響萬物

學問達到至高，僅憑自身意志與精神，就能干涉森羅萬象的博士，更是各國都渴望的人才

至少不會在某個鄉間野道，必須靠個幼兒接濟才能存活下來

「請問您......」

「那等會再說，先幫我處理這隻鳥吧」

語氣又恢復成原先的和藹老人，先前流露出的兇猛語氣宛如幻覺，但尼爾也只能愣愣著點頭，小心翼翼的從空中取走仍在掙扎的麻雀

割喉、去毛等步驟不用多久，不過也在這段期間，老人又抓了幾隻，尤莉亞則好奇的跟在旁邊，還模仿著老人伸出手來

不過那幼稚的聲音連一絲皮毛都學不出，老人摸著鬍子呵呵笑了幾聲，並制止了想帶走女兒的瑪莉

但她似乎也沒有真的想牽走幼女的意思，只是假裝罷了，老人沒有理會

「妳叫什麼名字?」

「尤莉亞」

「好，尤莉亞，妳知道如果想學會這個，要怎麼做嗎?」

如同教學多年的講師，老人溫和的低下頭，向早已重複數百次般的吐出話語

尤莉亞搖了搖頭

「是學習，唯有學習才能通曉知識，尤莉亞，妳會識字嗎?」

理所當然，她再度搖了搖頭

「恩，那我先教妳名字寫法，不過在這之前」

他舉起了拐杖，正要在小徑上拼字前，像是想到什麼

「您們會介意嗎?」

目標當然是兩位監護人，明明身分差別如此之大，但他依然和藹

「阿，抱歉，我應該先報上名字」

「我的名字有些長，叫我波斯提就好」

「若您願意，當然沒問題」

瑪莉的選擇當然只有這個

「我不是她的父親，只是暫時保護她們，今日中午離開」

尼爾沉穩地邊說，邊遞上處理後的十多塊用葉片包好的鳥肉，老人則婉拒，指了指自己發顫的身軀，又指向對方的行囊

這名老兵想了想，又塞入瑪莉的行李中，意思是什麼非常清晰

瑪莉有些驚訝，再非常感激地表達感謝，同時對話仍進行著

「這樣啊，那她的父親......」

有些像提問，但答案早就出現在腦海中，他摸了摸自己下巴

「那好，我先教名字寫法，再教字母」

老人不只輕易的教懂了幼女，還教會了其他兩人如何拼寫自己名字

尼爾還問到自己女兒蕾絲名字怎麼寫，又從旁邊樹木剝下樹皮刻在其上，以避免回去前忘記

往著格爾城前進的路程上，老人甚至與老兵談及最近局勢，用字遣詞甚至讓目不識丁的士兵能聽懂，這更是讓他好奇這樣的人才怎麼會出現在這

但他能怎麼樣呢?有了這樣強大，還無敵意的老人陪同，母女倆的旅程明顯安全許多

很快地，中午的期限來到，雖有不安，但他仍履約往回奔去

路途上雖然有遇到幾次強盜，但當老人扭曲世界來將他們壓倒在地後，皆連滾帶逃地跑走了，尼爾的預想是對的

只不過在那之後波斯提都會虛弱好陣子，甚至有些難以行走，必須由瑪莉來攙扶

本人也只能自嘲衰老是無法避免的

除了教學之外，瑪莉還意外發現三人的目的地都是格爾城，這讓她歡喜異常

「我預計在城內建個孤兒院，若您不介意，可以讓尤莉亞來學習」

瑪莉愣了愣，主要是因為尤莉亞的年紀早已可以工作幫忙家計，正常來說能去別人家幫傭，或者做點雜事來貼補家用

更重要的是那個「孤兒院」

婦人陷入沉默，如果約翰的親戚不願意接納，或是找不到可維生的工作，她可能得如此選擇

再看看眼前老人，擁有學問、溫和，豈不是最好的託付人選?

但在看著正拉著自己衣襬，閃著如星星的大眼的女兒時，這種話就說不出口

「……」

波斯提沒說什麼，只是溫和笑了笑

又過了數天，終於來到格爾城，比起村莊外脆弱的木柵，石造城牆高約四、五層樓，雖然比起王城遜色不少，但也算是主教領的首都，當然讓土包子有些驚訝

除了波斯提之外，瑪莉和尤莉亞睜大眼睛看著在城牆上站著的士兵

守門士兵看到老人、婦女、幼童的組合顯得有些困惑，畢竟不像難民般倉皇，也不像旅行者，但不管怎樣都得履行職責

「喂!站住，是旅人吧?入城需要收稅」

「啊，這......」

「讓我來吧」

士兵疑惑地看著如老乞丐般的波斯提靠近

「我名為波斯提烏斯，為格爾主教所招攬過來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