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了数,自己大概用原价一半的钱买到了店长制作的超级豪华三合一蛋糕,明明得到了实惠,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我很清楚,店长所说的店里的活动都是她现编的,她肯定是看我可怜,所以将价格一压再压,并且还用一种不会伤人的方式给予我优惠。
我感到一股暖流从自己身体的最深处逐渐蔓延到全身,脸上烫烫的,明明自己并没有感到害羞,还真是奇怪。
下次带广志、葵还有川来镇上做生意时,拉着他们一起来店里感谢下店长吧。
我离开县城,天色顿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灰白色的云层逐渐扩大,遮住了阳光,我深知这是要下雪了,我们这里的天气阴晴不定,无论是春夏秋冬,总是说下雨就下雨,说放晴也很快就会放晴,所以我并不是很害怕。
雪不像雨,并不会弄脏衣服。
阴天只是一时的,晴天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是这样相信的。
我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雪中。
云层遮住了整片天空,雪花稀稀拉拉地飘落。
我原先是背着背篓的,但转念一想,雪花落在纸壳子上面,融化变成水之后可能会浸入到蛋糕里,遂将背篓取下,抱在怀中,用手遮住从天而降的雪花。
在山林里,雪越下越大,凌冽的寒风吹得我走不动步子,天上灰白色的云变得乌黑,整个世界既昏暗又寒冷。
暴风雪来了。
我深知自己没办法在大雪中赶路,便躲在一块大石头下,将身上的棉服脱下遮在背篓上,空气寒冷刺骨,我感到手和脚都被冻得没有知觉了,赶忙往冻红冻僵的手背上哈气,手恢复知觉后,再隔着皮靴揉一揉脚。
我想暴风雪大概很快就会过去,无论是暴风雪还是雷阵雨,老天爷的愤怒总是来去匆匆,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回去洗个热水澡也不会感冒。只是现在家里的大家一定很担心我,等雪势变小,我得抓紧回去才行。
不出所料,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雪势便减弱了。
我刚刚站起身,远处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吓得我赶忙蹲回去,只往外探出半只脑袋,警惕地环顾四周。
因为还在下雪的缘故,能见度并不高,两侧的森林被积雪覆盖,像是盖上了一层破布,我的前方是窄细的土路,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我从来没担心过这片山林里有狼或者其他危险的肉食动物,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了,从来没见过能发出那种嚎叫的生物,
恐惧在心中不断蔓延,我紧紧抓着戴在脖子上的玻璃项链,拼命祈求母亲在天之灵的庇护。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也是她在我八岁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
我的耳边,至今仍萦绕着母亲亲手为我戴上项链时,那温柔的话语:
「亚妃,妈妈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远处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嚎叫声,我缩在大石头下面,连往外探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我将身体蜷缩成球状,等待着风雪消退,危险离去。
等到暴风雪完全过去,已经是下午了。
雪已经完全不下了,天空也放晴了。
我抖落覆在身上的积雪,然后将盖在背篓上的棉服拾起,仔细地扫除上面的积雪后,将之穿在了身上,衣服被冻得很硬,穿在身上像是穿了一套铠甲,很难说能不能起到保暖作用。
我用力地拍拍里面的棉花,好让棉服可以更加蓬松一些。
背篓里的蛋糕看上去完好无损,气温很低,我估计蛋糕已经变硬了,不过这倒是不必担心,被冻硬的东西只要靠在暖炉旁烤一会,自然而然就会变成原样。
我是这样想的。
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一步地朝家的方向赶去,虽然刚刚野兽的嚎叫声的确很可怕,但是一想到家里还有等待自己回去的家人,又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山上真的来了狼之类的野兽,只要下山找专业的猎人驱离它们就好了。
最重要的还是赶紧回家,原本我和大家约定是要一起吃午餐的,可是根据现在太阳的位置,已经是下午了,山里刚刚又遭遇了暴风雪,家里的大家一定很担心我吧,我得赶紧回去报平安才行。
想到这,我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大雪过后,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银白。靴子踩在雪地上,没有鸟鸣,没有风声,世界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死寂之中。
我站在熟悉的家门前,木门紧闭,没有人跑来迎接我,平常川和葵都会在门前等我,大家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所以生气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自己的家人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席卷全身,我开始感到寒冷,今天原来这么冷吗。
我推开家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嗡地一下,将自己一切的希望、自己的意识、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部消除,仅仅留下一片空白。
我感到什么东西从我的肩膀滑落。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守护的蛋糕,已经摔在地上变得粉碎,三种颜色侵染在白惨惨的雪地上。
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绝望感代替了我心中隐隐的不安。胸口好痛,像被一把刀死死捅进了胸口,疼得我甚至没办法呼吸。
我看到了。
父亲倒在地上,他怀中紧紧抱着妹妹结衣,背上巨大的爪痕深可见骨,锈红色的血浸染了他身下的雪地,结衣也一动不动,放在平常,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惹她哭泣。
父亲和结衣死在了房门前,这个事实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脚一软,膝盖撞在了雪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身体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却努力用双肘支撑着身子,几乎是用爬的方式,爬到了父亲的尸体旁。
他们二人已然没了呼吸。
葵!川!
他们怎么样了?
我转头向屋内看去。
屋子里,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只是葵的,她被开膛破肚,白色的骨头如同凋零的花瓣散开在那原本被称作躯体的肉上。
另一只是川的,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说救救我们,他的半截身子都不见了,只剩下肚子往上的部分。
两人的鲜血洒满地板,手紧紧握在一起,川和葵是双胞胎,关系非常要好……
不仅如此,广志所在的里屋,其屏风内外也沾满了鲜红的颜色。
广志……
我没有勇气进到屋子里,身子像一摊烂泥糊在石阶上,川和葵死在我的头顶的方向,下面则是父亲和结衣的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