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云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天空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一片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可地上的惨剧,却已经结结实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今天明明是结衣的三岁生日,父亲,还有大家都会围坐在一起庆贺,还可以吃到三种口味的蛋糕,无论是广志、葵或是川都会很满意的。
父亲渐渐摆脱了失去母亲的阴影,我能感受到他想要重新融入家庭的渴望,只要父亲振作起来,我们一家一定可以朝着更好的未来前进。
几小时前还不是这样,明明只过了几小时而已。
几小时前,葵和川还握着我的手,约定下次带他们两个去县城逛逛呢,广志病好之后也肯定要一起跟着去,还想带着父亲还有结衣去美华姐姐的店里道谢,母亲在天之灵看到一家和睦相处的样子也一定会欣慰吧。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不公平,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我为数不多的东西,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没有好看的裙子,没有作为一个孩子应有的玩耍权利,甚至已经失去了母亲。
为什么要把父亲、广志、葵、川还有结衣从我身边全部夺走啊,我明明就什么也不剩了,老天爷,就连盗贼都知道不去打劫街边的乞丐,可是麻绳为什么专挑细处断,厄运为什么专找苦命人。
这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我瘫在石阶上,用手掌狠狠拍打着地面,泪水不断滑落脸颊,后来干脆连泪也流干了,眼睛火辣辣的痛,几乎要滴出血来,脸颊上泪流过的地方变得干巴巴的,我似乎老了几岁。
可,这世界残忍到就连回忆家人的时间都不留给我。
森林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嚎叫声,我缓缓转头朝那边看去,一只形似狼狗的怪物正在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就像是见到了猎物一般。
它缓缓走出森林,暴露在晴空之下。
那似狼非狼的怪物,身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突触,原本我以为那是它的鬓毛,可是每个突触都像是有生命一般,不自然地抽动着。
那是狼吗?
我觉得与其说是狼,不如称之为狼的影子,那怪物长得又高又大,四只爪子轻轻踏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紧紧盯着它露出的獠牙,上面还沾着血渍,我们一家人就是被它杀害的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滚开,给我滚开啊。」
我拿起地上的石头朝怪物丢去,几乎有我手掌大的石头直直地砸向怪物的头,却像打在钢板上一般,被轻而易举地弹开了。
我的攻击举动似乎激怒了怪物,它露出可怕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吼叫。这让我想起受惊的猫咪,在发起攻击前,会发出「哈」的声音,以此来威慑猎物。
怪物缓缓靠近,我的手边也没有石头可以扔向它了,我想自己也会像家人一样,被它开膛破肚饱餐一顿吧。况且说实话,我的腿完全使不上力气,大腿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即便想要站起身子,也完全做不到。
我心中徒留一个心愿。
求你了,了结这一切吧,将一切都尽数掠夺吧。
将我的痛苦、我的愿望、我的人生都尽数掠夺吧。
希望它可以瞬间杀死我,这样我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堂的话,那我可以升入天堂吗?想来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错事,做生意也是诚信经营,大概是可以去往天堂和家人们团聚的吧。
天堂有爸爸妈妈,有广志、川、葵,还有结衣,我们一家再也不用待在山林里过着贫穷的生活了,那里或许还有学校吧,虽然我不知道美华姐姐所说的学校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是能和同龄人一起玩耍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就这样结束,也还不错吧。
想到这,我不再多做抵抗,身子后仰躺在石阶上,缓缓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好累,真的好累,如果再次睁开眼睛就是天堂那该有多好……
「别放弃啊,亚妃!」
是爸爸的声音。
一片黑暗中,几个光点从远处飞到我的眼前,它们落在地上,变成了我家人的样子。
「姐姐,活下去,连带着我们的份好好活下去啊。」
是广志的声音。
我再也没办法和他一起去县城做生意了,对不起广志,我没能保护好你。
广志摇摇头,他说:「姐姐是我最憧憬的人,一定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姐姐,别放弃,我们大家依然在你身边。」
是葵的声音,她身旁的川紧紧拉着双胞胎姐姐的手,朝我点点头。
对不起葵、川,明明和你们约好了下次一起去县城的,对不起,我失约了。
双胞胎弟弟妹妹摇摇头,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虽然没机会一起去县城了,但是亚妃姐姐没有错,请好好活下去。」
「姐姐、蛋糕、一起吃。」
最小的光点飞到我的身边,幻化成结衣的样子,她稚嫩的小手抓着我的手不停摇晃,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结衣,明明是你的生日,可是却变成了这样……」
「没事的、大家、很和睦、结衣、开心。」
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不敢相信她已经过世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一滴滴悲伤的眼泪不顾一切地冲出眼眶,滑落脸颊。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们。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回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亚妃,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一双手从背后轻轻环在我的腰间,银白色的发丝占据了我视野的大部分。我抬头看去,是已经过世两年的母亲,她低头吻住我的额头。
「母亲……」
「亚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妈妈一直在看着你,你是一个出色的姐姐。」
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用无比温柔的话语安慰着我。
「可是,亚妃你还做得不够好,你可以去保护更多的人,可以去拯救更多的家庭免遭屠戮。」
「我、我连家人都没办法保护,母亲,我该怎么做。」
母亲捧起挂在我脖子上的护身符,朝着玻璃挂饰轻轻吹气,顿时金光闪烁,原先不起眼的玻璃挂饰,被重新塑造成华丽的模样。
金光消退,母亲将护身符交还给我,原本玻璃做的小项链变为了圆盘模样,上面装饰着形似王冠的花纹,王冠中心镶嵌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石,周身环绕着流动的光辉。
母亲亲手将项链挂在我的脖颈上,她对我说:
「亚妃,为了更多人的幸福,你要成为最强的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
还没等我发出疑问,母亲和大家在我的身后轻轻一推,没等我回头再多看家人一眼,他们便和这片空间一起消失不见了。
我猛地睁开眼,冬日的寒冷顿时令全身打了个一个寒颤。面前,那只怪物近在咫尺,它张开血盆大口,整个身子飞扑过来想要将我压倒,我紧紧盯着它那明晃晃如刀子般锋利的利爪和獠牙,被撕碎、分割的命运近在咫尺。
「快躲开!」我的脑中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般,我翻身躲避了怪物的攻击。在我原来瘫坐的地方,怪物的利爪在坚硬的石阶上留下了数道伤痕,若是我不躲开,恐怕已经被它大卸八块了。
趁着怪物攻击的间隙,我要赶紧跑才行。
怪物用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我面对着它,一步一步缓缓后退,等到我退到家门口的时候,立刻转身逃跑。几乎是同时,那怪物手脚并用,快速奔袭而来。
我上午刚刚走了近二十公里的路,又遭遇了暴风雪,体力早就见底了。可是还是要尽力挪动双脚,压榨自己的体力,纵使寒风灌入肺中,喉咙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纵使四肢麻木,双眼一片昏黑。
我一定要活下来,因为已经答应妈妈和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