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照顾贝缇福的顾虑与沿路没有什么阻挠之后,我们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在日夜奔驰,只有临近午夜才扎营休息的情况下,我们仅花费了一月出头——也就是在初夏变为盛夏的过渡之中。我们再次回到了临近约夫肯的位置附近,现在还是凌晨,但我们预计,待那朝阳出头之时,我们便可望到约夫肯城墙。
或许,也是我们两人一龙早就厌倦了帝国吧。这地方不是适合我们待着的地方,无论是窝囊的我,厌恶帝国人的肖夫,还是对草原上的酷暑感到不适的好姑娘。
一路上,曾经偶然会遇见的牧民与商人都少了许多,就算见到,他们也不敢与我过多言语,只是怀着敬畏的态度敬而远之。
也是。
而在旅途路过村镇的补给之中,无数的传闻依然存在,其中可信的仅有几条。孪生兄弟执政官被发现吊死在他们的宅邸之中,但他们家族成员据说已经全部逃入了波斯境内。已死考古家执政官行省内的古堡,据说是菲尼克斯一世的诞生之地,引来无数冒险者与凤凰信徒们前去挑战。而官方也派出些许凤凰王的亲卫军团,前去讨伐那座被魔物玷污的上古古堡。
更有些根本离谱到家的传言。与交界地交界的行省,据说那里的贵族家族遭到溃逃帝国正规军的劫掠,已经灭门数家,又或者,这是那群随军的驯化巨人离队野化后的手笔。那虚假的乘龙英豪正是矮鬼所派来的间谍, 来此破坏帝国国内的团结。更有甚者,传言我是考古家执政官的女婿,而把他的女儿送离帝国就是证据。
是啊。
思绪转回现实,我正在龙鞍之上虚握缰绳,好姑娘默默向前迈步,而肖夫则靠在我的肩上望着前方。
忽然,她抬头说道。
「礼赐,都走了一晚上了,要不你休息一会,换我来?」
「不用,我不困。」
「是吗。」
「是啊。」
「想那个小千金了?」
「怎么可能…?」
「咕嘎。」
「你看,就连那个畜牲都想了喔。」
「咕嘎嘎!」
「…肖夫,你也该改改那个称谓了吧?」
「才不要,它在我心中可不是什么好姑娘。而且,它也是从那群火焰矮子那里来的吧?」
「咕嘎!」
「是啊…。」
「所以到底怎么啦,垂头丧气的。」
她用手微微拉起我的掩面罩。
「一副苦瓜脸的。」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马上到四百次。」
她看着我,眯起那双丹凤眼。
「嘿嘿,这样吗?」
「嗯。」
「那今天可以说一次哦。」
「肖夫,我好喜欢你。」
「第三百九十九次啦。」
「嗯。」
其实,我只是望见了路边那熟悉的路牌后不禁想到,我该怎么面对比永博那破碎的头颅?若有人为他收尸,将那头颅从城门上解下,那自然很好。
可,若他还在那里呢?
我虽被迫面对数次离别,但我始终还是不愿面对离别,更别提是与他的这种复杂的离别。我该用什么感情面对他?难过?大快人心?又或者,漠不关心?
但,我来不及想了。
朝阳升起,当约夫肯映入眼中之时,我终于望见了他,曾是他的它。
那个曾自诩颠覆者,被帝国人称作考古家,还有被他的女儿与妻子爱戴的,宛如雄狮的它。
一月多的时间过去,更令那半碎头颅的模样失去人形,只有那半边脸耸拉下去的样子,诉说着它曾是他的证明。
我叹了口气,从那已经完全破损的城门进入约夫肯,城内的大部分房屋都已损毁,似乎是被大火摧残所致,不出我所料,果然,城内发动了暴乱。
我的出现令原先在城门的几个衣物破损,拿着刀剑的镇民被我吓跑,是以为我和比永博是一伙的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让好姑娘和肖夫停下,独自步上城墙,将它从城门上解下,我握着它,和它说道。
「比永博,是我,式斧礼赐…。」
「你的女儿被我安全送到波斯了,那个亲王看起来还算讲信用,应该可以确保她过得安全。」
「僧长现在也下落不明,你的妻子和契科夫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至于那间你传播出去的古堡,如今似乎有好多人在尝试将它攻略下来,我也会去的。」
「该怎么说呢…就…我也不知道你的梦想会不会有人继续走下去,但我绝对不愿掺和,希望你明白。」
「这是我能做的全部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小心的抱着它,走下城墙,示意肖夫与好姑娘跟着我,我则徒步向前,向着城镇中心走去。
往日的赞美高颂已经不再,在这路上,街边废墟中的民众大部分只是沉默地望着抱着它的我,不知在想着什么。但,还是有些人默默地跟在我们后面,伴随着离目的地的接近,那人群也越聚越多。
我要去的,是比永博在这城里的宅邸。
到了。
我步入那座几乎变成空地的小庄园,在我记得曾是宅邸门口的地方将它放下。蹲下,徒手挖出一个小坑。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责怪死者。所以,希望你能安眠吧。」
我在好姑娘,肖夫,还有那依旧沉默的人群的注视下,将比永博他那留存于世的最后证明埋入土中,又捡起一旁倒在地上的一块木板,插在那土坑上面,用精灵短剑刻上。
——比永博·西瑞金之墓。
我收回短剑,起身,面对他们。
「诸位,即使我不再是你们心中的所谓英豪,比永博也从不是你们心中那靠谱的执政官,但我真挚地请求你们——请不要打扰死者。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向他们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然后,沉默地翻上龙鞍,穿过那群依旧望着我的人民,拉动龙鞍缰绳,向着城外驶去。
我这才明白,我面对它时下意识怀着怎样的感情了。
是苦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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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走出城外许久,只见到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驾马向我们驶来,我掏出龙枪,那人却招了招手,不知怎的从手中变出了一把短剑。
是他,契科夫。
「英豪大人,多谢您了。」
「别再这么叫我了。」
「那么,式斧大人,多谢您了。」
「不用,这是贝缇福拜托过我的。」
「大小姐她不知现在在波斯过得怎么样?」
「我又怎么知道?说吧,你找我来有什么目的。」
「来让您履行您曾承诺的第二道条件。」
「说吧,与帝国作对的一切照旧除外。
「不,这只是道很简单的条件。甚至于帝国官方都已进一步派人介入其中。」
「攻陷那座古堡?」
「没错。」
「我曾说过,那可以算作附带着的条件。」
「式斧大人。」
「怎么了。」
「您安葬了比永博大人,更让大小姐得以安全抵达波斯,这已经足够了。我希望您还能对我们一家保持一点好感,夫人也是这么希望的。我们没必要理的那么清。」
「说的好听,那就把那第三道条件也就这么消掉?」
「真是抱歉。可那是属于僧长他们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罢了。」
「那您的意思是?」
「带路吧。」
(不是真白那里还有没有人看啊-`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