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客厅玩闹着——或许对他们来说是玩闹。
「好好吃唉这个披萨,谢谢叔叔!」
「把相册还给我,老爸,你看看她呀!」
「嘿嘿…小时候的式斧同学,好可爱,好想看着他长大…。」
「我倒是不赞成饭前饮食啦,等下,兔子去哪了?!」
「果果露在我的房间里。」
「「「「不妙。」」」」」
四人几乎同时站起,但劳妲和姐姐仍在争抢着那张我小时候的相册,在执行着争抢的同时朝着我的房间跑去。
「哇啊啊?你们四个想做什么,不要打扰我呀!」
我的头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痛,真的很痛。
「呼…真热闹啊,礼赐。」
「要我帮忙吗?父亲。」
「不用啊…真热闹,真好。你就坐在那里休息一阵吧,就算老爸也有想展示自己威风的时候啊!」
正在掌勺的父亲摇着头,满头热汗,显然准备七人份的饭食对他来说太累了。父亲曾说过他的梦想是厨师,但我的梦想是什么呢?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
我的天性让我不想欠人,我不想让姐姐和父亲对着本就不受期待的我感到失望。但就算曾经,还是现在我不清楚的父亲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期待我也不清楚,我想早点成家,还干净他对我的养育之恩,当然,就算这样也远远不够。
但是,或许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彻彻底底的同他们不留余地的相处。
当我回过神来时,父亲已经做好了七人的饭食,把菜肴叠在桌上了,这餐饭,合餐会比分餐更好。
但我的头痛的越来越剧烈了。
「礼赐,你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
眼前一黑,视野最后浮现着父亲向我冲来,还有她们五人刚走出我房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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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在这里结束吗?」
她是…?这里是哪。
眼前的空间一片空白,眼前是一位我感到熟悉,赤身裸体,拥有着古铜色皮肤,琉璃色长发,双眼是血红色的少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失望。
「这里是我。」
为什么我对她没有穿着衣服感到毫不意外?
「因为你是我的。」
你是谁。
「我是你的恩人。」
是吗,我似乎的确欠了你什么东西,我唯独不想欠人东西,我要怎么让我还干净这份人情?
「你已经还清了。」
但你还感到失望不是吗。
「这是我对你的失望。」
我怎么了。
「既然你选择了要向前,那你为什么会因为祂的把戏迷惑!」
这是…?
「这样太丑陋,太让我伤心了,你不是这种人,你是被我选中的,跨越了时间,世界,一切被选中的人,你不会因为这种把戏就变成废物的!」
这不是把戏。
「这是把戏,难道你忘了吗!?你的父亲和姐姐,被活生生烧死,然后她们也不是她们,这都是把戏,你却在这里享受着一切!」
他们怎么…怎么会死的?
「我怎么知道?!」
她崩溃着哭了出来。
「就连那个偷腥猫都不吃这套,你怎么会,我爱着,深爱,独爱着的那个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知道渡过多少的时间,渡过多少的死亡,我终于遇上了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呜,我明明不怕孤独的,明明一个人就够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呜呜!」
闭嘴。
「你不想承认我了吗,是吗?对吗?你终于着了祂的道了不是吗?……呜,我怎么会看错,你不要抛弃我,我会死的,我会去死的!」
闭嘴吧。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不要丢下人家,求求你……呜,不要这样,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要丢下我一个!」
我没有还清你的恩情,我明白了。
「不要丢下我一个…」
我想起来了,你不要哭了。
「你明明就没有!」
我要怎么做。
祂,没错,就是祂眨了眨眼。
「我是谁?」
你是精灵。
「什么的。」
不清楚。
「你,明明就是没有想起来。」
但我会照着你的做的。
「你真的…?」
你给予了我很多,虽然我想不起来了,但我清楚你给了我我不曾拥有的许多。
「我是死亡,你是我的宠儿,你和我只会带来接踵而至的死亡,就算这样,你也会…?」
你不用动摇了,我到底该做什么。
祂擦了擦泪,用哭的红肿的红色瞳孔望着我。
「这是暗之精灵对于记忆的幻境。」
嗯。
「只有一个法子出去。」
什么。
「杀死自己的曾经,否定回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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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没有什么天分,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就是专注。
我只能专注,但也只能顾全专注的那一件事,是否是我自己的问题呢?和家人闹得这么僵,是我只顾着自己,不顾家人的感受,就算他们想与我好好相处,我也不给机会,我行我素。
我也有和他们一刀两断的冷血决心。
从医院的急诊室中醒来,医生告诉父亲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低血糖而已。他现在正开车载着我回家,就我与父亲两个,我的头痛还在继续。
「老爸。」
「嗯?」
当我想问的时候,我对父亲的称呼已经自然改变了。
「我是不是个怪人?」
「是啊。」
「原来如此。」
「老爸是怪人,我的宝贝女儿和宝贝儿子也理所应当是个怪人,应该是这样吧。」
「啊?」
「我们一家人,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永远在一起——老爸是这样想的。」
「那…以前。」
「以前…都是老爸的错,这和不懂事的礼赐,道一都没有关系,啊…老爸为什么把你妈妈的事发泄在你身上呢,不然小道也不会那样的…所以说,我这样一个没用的父亲,还在无耻享受你们两个的爱,这真是一种罪过,你不要怪小道,老爸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好痛。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老爸,我觉得…都是我不好。」
「为什么?」
「我是个怪人。」
「我也是个怪人,还是个坏人。」
头好痛。
「我是个怪人啊,老爸,我是个怪人!」
「可是我是你老爸。」
「你们应该…应该远离我才好,我只会带来不幸,我只看到了不幸,你们的…你们的未来,还有她们的……我该怎么做才好,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老爸会帮你解决,道一也会帮你解决,爱你的人——她们,同样会帮你解决。」
「那我!」
「做个好男人,一路向前,别像老爸一样执着过去,哪怕是遥不可知的未来。」
「我——」
「别害了爱你的人。」
已经到家了。
我傻愣在玄关,她们五个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是因为想等我吗?
就连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动。
父亲尽量小声脱下鞋子,说着他先去洗个澡就走去了浴室。
我走到自己的房间,拿起美工刀与蜡笔。
走回客厅,她们的睡脸就在那里。
美工刀划开皮肤,砍烂肌肉的感觉很痛,哪怕是稍微迟钝一点的咽喉也一样。
她们五个的喉咙被划开,流出的鲜血将会把地毯染得湿透艳红,在干了之后也会把地毯弄成一块干燥的废物。
然后就是父亲了。
我会潜入浴室,将美工刀插进他的腹部,一下不足以杀死一个成年男性,所以,一刀,一刀,一刀,接着又一刀……。
操他妈的。
我把这幻想丢开,想也不想。
杀死自己的曾经,否定回忆的一切。
我杀不死自己的曾经,也否定不了过去。
没错,哪怕是幻境,我也想让他们永远幸福地活下去,哪怕没有我也一样。
没错。
没有我也一样。
我要杀死曾经的自己,认同回忆的一切。
那怕我死,我也要他们活下去,不管真实虚假。
「去你妈的吧。」
愤怒。
我感到了愤怒,记忆深处的愤怒,同样被那群自诩为上位的存在视为玩物,随意摆弄的愤怒。
我是式斧礼赐。
我姓式斧,这姓氏来自父亲,我叫礼赐,这名字来源于不曾谋面的母亲。然后,构成我人生大半部分的花子,姐姐给予了我对于青春的记忆。
就算不全是美好,但也短暂拥有着我们惺惺相惜的时光。
我绝不忘记。
把美工刀和蜡笔丢出后院,我走到消防斧的旁边,把斧子用杂物间的锤子和钉子固定在杂物间的墙壁上。
「就他妈来看看,谁的手段更狠吧。」
我撑住消防斧的斧面,睁大双眼,把脖子对着斧刃狠撞。
很痛,我是个没什么才能的人,但我有专注和决心。
继续。
「嗯啊啊啊啊—!」
痛的我压抑不住,但愤怒,愤怒更盛。
「来啊!继续,他妈的继续,我不怕你,我怕的是失去他们,来啊啊啊——!」
继续。
「我绝对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等着,你们他妈给我等着,玩弄他们的代价,你们他妈的付不起,来啊啊啊———!」
我感到什么断开了。
我控制不住我的视线,只看到一片血红。
是我的脖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