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兴的来访

「夜安,我的小安妮,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弗朗索瓦·维永神秘兮兮的来到了属于维奥莱塔的在拉丁区的庭院,很显然,旁边的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传说中的十字架是否真的对血族有用呢?现在少女也拿不准了。


维奥莱塔对于独处被打断则显得有些不满,她正在用一种过分亲切地姿势教授少女午夜的常识——两个人躺在一张少女之前从未想过的软绵绵的大床上,双腿互相交缠,而几乎每一个注意事项都是维奥莱塔用细长的手指在少女洁白的后背上书写着文字的痕迹来交流的。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鉴于索菲安妮不适合传达凡人的事情,就委屈我亲爱的维奥莱塔小姐稍微忍耐片刻了。」


「那就快一点,不要在每一句里寻找韵脚。」


「哦,那你是在扼杀我的灵魂。」


维奥莱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勉强的撑在床上,用一种抱怨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尊长的瞳孔。


早在数百年前,她和维永的关系就已经变得更为平等,她挽救了一个破碎诗人的灵魂,而维永——当时还叫纪尧姆·德·洛里的三流诗人,则赐予了她永恒的亡生。


「孔代亲王死了。」他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子嗣,「没有韵脚,没有诗歌,只有最简短的悲伤。唯哀恸之泪最动人心。」他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被安茹公爵处决了,他英勇的冲入敌阵,却被放在驴背上游行,他的尸体被人嘲笑,唾骂,他的灵魂应该可以升入天国,应该吧?」


「难道还有什么好消息?」


「安妮,别急,安妮,他死了,意味着胡安娜女王和亨利现在是胡格诺的领袖了,你的小王子连胡须都才刚刚长齐,就要开始在战火中接受考验了。尽管科利尼会把他放在尽可能安全的地方,但是你知道的,他会闲不住的,也许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是不是身居高位让你变得迟钝了,以至于踩着死亡拾阶而上也成为了一种好事?」维奥莱塔无奈的整了整衣服,「除非你能说出更好的消息,否则我要代小妹赶人了。」


「菲利普,菲利普在路上,他会回到巴黎的大学,就在最近,怎么样,这是好消息,对吧?」


「新的男人?」


「放心,我的孩子,如果阉割能够换取神圣的知识,他会毫不犹豫的切下自己的卵蛋,菲利普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没有担心,而是你在想什么?」


在维奥莱塔无奈的长叹中,弗朗索瓦自顾自的抽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他倒上了一杯酒,开始摇晃杯子。


「他不会吐出来吗?」


「会的,只不过不会立刻吐出来,这也是一种天赋的优势,大部分该隐的子嗣只能咽的下血的气味。」维奥莱塔一脸意犹未尽的披上了宽大的毛皮外套,带着遗憾的表情离开了床,站咋了宽大的落地窗边上,凝视着给地面打上银霜的月亮。「你不光是带来消息的,对吧?」


「当然,我的执法官小姐,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了,东躲西藏的贝娅特丽丝大人身边的老鼠格里高利久违的悄悄发来了求援信,大概是说有人又一次盯上了她的小命,不过可笑的是,她让我支持胡格诺,而自己支持王家,现在却感觉身上的十字架一样的伤口隐隐作痛,天主并不怎么保佑她,甚至教廷的走狗们似乎已经给她打上了标记,总是能找到她。」


「而你不放过任何一场享乐,却活的一天比一天滋润,对吧?亲王陛下?」


「别这么说,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就像你一样。」弗朗索瓦耸了耸肩,「她现在躲在胡格诺派的聚集区,去保护她一下,顺便就像过去一样,抓几个猎人或者魔宴的渗透者怎么样?你的成绩就是我的成绩,那些高高在上的密盟内环们会喜欢肃清行动的。」


他又一次看向了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安妮,「你也跟着去一趟怎么样?如果是教廷的走狗的话,白天维奥莱塔会需要你的帮助的。」


他又一次拍了拍脑袋,想到什么一样,「对了,让塔尼亚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有一个巫师对付神棍们也许是一个好主意。」


「讲完了?」


「讲完了,你就继续难得的堕落时光?不过我说过,不要一时冲动吸干了她的血,你明白这一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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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奥莱塔的表情难以捉摸,她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但是又不许叫出声来。

 

「怎么了?」

 

「没什么,明晚我们就走吧,泽里奥斯会在地道入口等着我们,出口会准备好一辆马车。」

 

她紫色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向了窗外,只有手在我的脸颊上反复地摩挲。

 

「那些是什么?」

 

「你指什么?」

 

「渗透者和猎人?」

 

「我们把两个问题分开解释,弗朗索瓦怎么对你解释魔宴?」她再一次让外套滑落肩头,重新钻回了柔软的被子里。她的身体冰冷,但是没有大部分吸血鬼苍白的肤色,健康的红润让她的魅力格外增加了几分。

 

我的解释显然不那么令人满意,每一次回答都被她认为是几乎错误的答案,然后换来在脸颊或者嘴唇上一个轻轻地吻,如果错的太多,她会直接用唇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更多的东西。

 

密盟和魔宴只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产物,完全没有现在显得那么神秘,同样是一个终结长老们肆意妄为的大起义之后的产物,简单地说,那些长老们很多变成了灰烬,或者陷入蛰眠,但从未彻底被根除,而数量远远超过自身的人类,漫长审判和猎巫却没有停止,血族们必须选择谁是威胁,又如何生存。

 

密盟选择了低调的隐藏血族的存在,选择了蒙着眼睛生存。他们对长者们疯狂的执念闭口不谈,对人类隐藏自己的存在,尽管那些最初的创始人各有绝活,却把组织变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政治迷宫。

 

而那些彻底希望消除那些长者的人,则自称无君者,他们过去杀死了很多第四代或者第五代的长老,现在他们则觉得需要一场彻底而不妥协的战斗,把氏族的创始长老,那些第三代的和同样古老强大的第四代一起变成灰烬,他们相信战斗带来的自由。

 

自然两者的关系好不到哪去,我们认为他们莽撞,而他们则指责我们懦弱。莽撞的人总会走向极端,而懦弱的人则会倾向于建起权力的高塔。

 

「那第二个问题呢?」

 

「我们很强,但是人类更多。」她的紫色眼睛在月光下反射出带有诱惑力的荧光,让我几乎没感觉到她的拥抱几乎让人窒息,「他们选择了猎巫运动,尽管再过去一百年里,烧死了太多的好人,导致了整个运动变得不再受到欢迎,成为了梵蒂冈的黑历史。但是那些有着虔诚信仰的猎人们依然致力于铲除我们,而更糟糕的是,魔宴中的一部分人和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正在利用这些猎人铲除他们不喜欢的存在。」

 

「那贝娅特丽丝呢?」

 

「她被猎人们标记了,即使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成为灰烬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弗朗索瓦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法兰西血族的主人。」

 

她享受着紧紧地拥抱之后我不舒服扭动带来的触感,笑的露出了尖锐的犬齿。

 

「弗朗索瓦掩盖了太多的真相,他是亲王,有自己的苦衷,真相本身就是一种武器,每一次传播都是对着自己命运投下骰子,但是我认为有必要让你在这之前明白,这一次旅行不是郊游。」

 

她冰凉的双手捧着我的脸,拒绝了任何扭头和转移视线。我感到心脏正在狂跳,身体里有一股无法排解的燥热,这很奇怪,她不是自称姐姐的吗? 

 

「我希望你退出,这太危险了——」她露出了罕见的认真表情,眼眶里充盈着红色的液体,那是血族们的绯血化作的眼泪。「我见过太多的死亡,也处决过太多的凡人和同族,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再会为了他人而担心,就像法老的每一次心软,不可名状的四字之神就会让他变得内心刚硬,我知道这最终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但是……我不希望代价是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紧张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脑袋就会身首分离,世界就会上下颠倒。

 

「我不过是一个生命的灰烬,如果不触摸凡人,重温那些活着的激情与温暖,我们就会毫无希望的划向堕落,成为屈服于欲望的野兽,不断为了鲜血蔑视人性。我曾经守望者家人,剧团的伙伴,我不能相认,但是我会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内心里一样令人满足。不过这是200年前的事情了,我认识的人早就已经死去,昔日的家族也已经在漫长的斗争中成为了失败者,消失在比利牛斯的另一侧。我需要那些凡人,需要他们的关注和爱——这轻而易举,他们会为了春宵一刻一掷千金或者大打出手,但是我依然感受到内心里那个饥渴的野兽的咆哮。」

 

我伸出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暗红色液体,舔了舔,有一丝苦味,显然按照希波克拉底的说法,这说明她陷入了真正的悲伤之中。

 

「而自从你那天愿意叫我姐姐之后,它的咆哮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弗朗索瓦说我在尽心一场游戏,随他说吧,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它真的再一次品尝到了属于真正人性的感情,才会老老实实选择了闭嘴。」

 

「况且——」她有些褶皱的脸终于舒展开来,透过蓬乱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妹妹是用来宠爱的,我才不想让你死掉,那样我会发疯的。」

 

如果那些未来的小鬼们听说这位雅典娜一样的执法官曾经衣衫不整的在一个凡人的床上哭成一团,也一定会发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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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是执法官女士和可爱的小公主!」


塔尼亚盘起了晚会上显得优雅的栗色长发,显得优雅十足,她并没有穿着摄政一样的巫师长袍,而是那些弗兰德斯商人的衣服,长边的圆帽让她显得精神十足。


「为什么你要区别称呼我们,执法官……嗯,虽然没错,但是丽安娜没教你要说话好听一点吗?」


「唔,毕竟安妮让人想抱抱,而执法官女士……唔,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会死掉的。我吓坏了,要安妮拥抱才能好。」


「丽安娜大师该考虑一个新的学徒了。」在小女巫感到害怕或者做出躲闪动作之前,维奥莱塔就已经把剑刃放在了她的脖子侧面,「如果不想身体站直的时候倒着最后看一眼世界的话,我希望你能发现安妮和我还是有很多相似性的。」


「她也是迅捷术的大师?」


「没有授血。」


「剑术大师?」


「没摸过剑,我说的对吧?」


小女巫看着安妮点头如捣蒜,挠了挠头,「我看不出来还有哪里很像,您像是一只冷艳的猞猁,有着最好的皮毛的那种,安妮很可爱,像一只机灵的小猫……别别别!我想!我想就是了!」剑刃传来的凉意刺激了塔尼亚的神经,她慌慌张张的举起手,赶紧退了两步,跳上了马车。


「放心,真的要动手你是不会有求饶的时间的。」维奥莱塔突然笑出了声,和她一起坐在了马车的火车车厢里,哪里准备了两个密封的木箱子,会是她们一路上的安息之所,而少女则坐在了车厢里,等待着马车夫高高的扬起马鞭。


「记住了,这一路上如果有人问到你,在经过勃艮第之前,就说自己是凯瑟琳太后的侍从,过了勃艮第,进入奥弗涅之后,让车夫换上孔代亲王的标志,说自己是胡安娜女王的女官。不要让别人打开货车厢的大门检查货物。」


维奥莱塔嘱咐事项的同时,塔尼亚坐在马车的边沿,望着月亮的光芒出神,她呆呆地望着满月,若有所思。


在月色的掩护下,马车躲开兵锋,在月光下向着东南方狂奔。


在黑暗世界的吸血鬼设定中,大部分的吸血鬼吃人类的食物会直接吐出来,只有少数人可以假装吃饭,然后在无人的地方再吐出来。


孔代亲王的死:在69年3月雅尔纳克战役中,孔代亲王路易被偷袭,之后在未来的亨利三世的命令下被处决,尸体被放在驴子上供人唾骂。也因为孔代的死,胡安娜女王和尚未满16岁的亨利四世不得不承担起胡格诺领袖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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