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和血族中的大人物相处是什么感觉呢？」

「没什么感觉，就像如果你是富兰克林·罗斯福，在你20岁，谈起那个总统舅舅西奥多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呢？他是一个凡人，一个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打猎的长辈，他的每一条路径和经验你都会一清二楚，而他也希望你有一天能当上总统——尽管他的父亲的另一个朋友，克利夫兰总统会说，小罗斯福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是他不用去当一个该死的总统——这是他五岁时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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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亲王最繁华的宫殿，不过不用担心，也许有一天政局变得稳定之后，他会想办法在某个王宫里弄上一间或者两间属于他自己的客房，谁知道呢？」

对着一个雕刻着繁复装饰，摆着来自翡冷翠的有着镶嵌画书桌台，几乎只能在教堂看见的巨大烛台，以及摆在角落里几乎和炫耀身份是同义语的东方花瓶，配上弗兰德斯编织的窗帘和波斯地毯，加上挂在墙上的卡拉瓦乔和委罗内塞，这怎么也谈不上寒酸。

安妮当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这句话、

「好了，弗朗索瓦把你的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维罗妮卡是一个可靠的家伙。作为他第一个子嗣，我姑且也算你的长姐，那个愤世嫉俗的诗人多少讲过一些我的事情，应该是这样……吧？」

她笑着摆上了深红色的佳酿，递给了安妮，她并不需要这些凡人的饮食，但是似乎早就准备好了酒和加满了异国香料的甜点。

「所以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的故事，我很好奇从十年前开始，他已经游历了战火燃烧的法兰西，却从未带回过哪怕一个血仆，他总是抱怨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正人君子，已经变成了拙劣的野心家和同样拙劣的正统派的游戏，舞台中心的人都在一张扭曲的棋盘上把王后的棋子当作国王来用，而舞台下只有欢呼的小丑和沉睡的愚民。」

她看着少女拿着甜点的样子，抿着嘴笑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站在衣柜前，给少女挑选着合适的礼服。维罗妮卡坐在一边，把带血的盔甲架在了人形的架子上，饶有兴致的翘着腿，打量着安妮。

安妮只得讲起了贝亚恩的乡间生活，讲了和纳瓦拉的亨利一起如何像一个笨蛋一样冲进城堡，讲了如何被菲利普的课程折磨得几乎要趴在桌子上蠕动，也讲了如何莫名其妙的抓住了一个耶稣会的奸细。

她会时不时的问一些看起来并不聪明的带着体面人的偏见的问题，她对于乡村显然有着田园牧歌的幻想，对在几乎要开裂的墙体里围着一口大锅熬过整个冬天显然没有任何概念。

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一个好的听众，笑得很开心，会跟着讲述的情节有着不同的反应。讲到安妮被卖到的那一段，甚至会抱起少女轻轻地安抚着后背。

「我能理解弗朗索瓦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让亨利用古老的律法收购男主人的孩子们，有些残忍，但是完全不会有不必要的疑心，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不过……」她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丝期待，「尽管血族的世界谈不上温情，大多数时候也充斥着背叛和阴谋，不过我倒是并不讨厌有一个人在身后叫我姐姐，尽管我确实要比你……大一些。」

「你只是喜欢一个不太聪明的妹妹罢了。」维罗妮卡忍不住插了一句，她显然也被逗乐了。「你喜欢一个比你大300岁的姐姐吗？」

「姐姐永远是姐姐，和年龄没什么关系，对吧？」亲王的代理人给了维罗妮卡一个白眼，然后很快用热切的眼神看向了少女，握住了她的手。「弗朗索瓦是一个愤世嫉俗到有些严苛的人，但是我会保护你，直到你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把我当作你的姐姐，这个提议不算坏吧？」

「你让杰弗里·雷怎么想？」

「这是我的妹妹，和他无关。」维奥莱塔再一次白了她一眼，但是看得出来，她不是真的讨厌这个口舌毒辣的布鲁赫，甚至在翻了白眼之后还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维罗妮卡真的很让她讨厌，她有一万个理由用各种方式让她从权力的游戏中不体面的出局。她还坐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维奥莱塔的态度。

「可是我在家里也是老大……」

「我知道，但是在这里我是最年长的那个，不是吗？」她的眼神开始有一些落寞，「你终究要习惯这一点，从你的一只脚踏入黑暗侧开始，曾经的家人与你的联系就会被切断，你可以看着他们，但是你永远也不能用过去的身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如果你足够幸运——或者不幸，他们终究会比你更早的死去，他们会去一个你无法前往的天国，你最多只能在葬礼上，默默地站在远端看着他们的坟茔，或者在一百年后再墓园里在守墓人睡着了之后，在他们的坟头放上一束鲜花。」

高傲和从容开始逐渐从脸上褪去，尽管她是一个杰出的演员，但是安妮能够感觉到哀伤并不虚伪。她仔细的思考起了如果一个人生活300年之后，发现整个世界上除了那些随时会捅刀子的血族同僚之外再无亲友的感受，不由得后背颤抖了一下。

「人性总得找点寄托，否则早晚会变成只知道嗜血的野兽。」弗朗索瓦曾经这么教育她，「但是你要知道，大部分你能相信的朋友会在10年或者20年后变成一个带石墩的十字架，幸运一点的30年。如果你能遇到一个在世界这一侧的可信的朋友——我指的是不需要血缚的那种，会是上帝还没有抛弃你的表现，这是一种真正值得珍惜的恩赐。」

她一边想着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说话时候的深沉表情，一边轮到她轻轻地抱住了维奥莱塔，安妮几乎靠在了她的怀里，用最真诚的语气靠近维奥莱塔的耳侧。

「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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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奥莱塔，Violetta，是一个艺名对吧？」

「你说的没错，这个名字来自于她紫色的眼睛。」

「你说过她是一个西班牙的贵族，那么她的过去呢？」

「在她来到巴黎成为演员之前的事情，她只提过一次，说这事我们之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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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吗？」

「唔……我已经讲了我的故事嘛。」

维奥莱塔无奈的笑了笑，赶走了维罗妮卡，「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密，就算是维罗妮卡也不行。」她神秘兮兮的笑了起来，紫色的眼睛凝视着安妮，做出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看着点头如捣蒜的安妮，维奥莱塔眯起眼睛，笑着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是想听哪种呢？一本正经的？还是像吟游诗人讲故事一样的呢？」

「最有意思的！」

「那这样……」她变戏法一样，从桌下抽出舞者用来打节拍的木板，像那些真正的吟游诗人一样，煞有介事了起来。「我主诞生之后的1212年，托洛萨激战正酣，蒙天主至福的诸王联军和异教徒在荒原上展开决战，两军僵持之时，有一个英雄，带着700余骑士，如同利刃刺入异教的心脏，击破异教的头目纳西尔的大营，荣耀了主的光芒，世人皆称赞桑乔国王为强者。」

她站了起来，在大厅里旋转舞蹈，充满力量感的肢体似乎正在再现那场战斗的宏大和传奇。

「而我的父亲是强者桑乔的骑士，他出生在圣罗兰的埋骨地，有着罗兰一样伟大的灵魂和无畏的勇气，在战前他祈祷于天主，渴求荣耀的返乡，祈求战功，也祈求主赐予一个值得献身的高贵爱人，就像那些最传奇的骑士小说里一样，一个年轻的英雄，和一个多情的浪子是一个男人的一体两面。」

她用夸张的语气讲述着那场传奇的会战，五万基督的勇士和十二万摩尔人的决定性战役，她边唱边跳，让少女几乎愣了神。

「他斩下了哈里发的军旗，带着一串绑着奴隶士兵的铁链，回到了大营——这也是纳瓦拉国徽上铁链的来历——和强者桑乔一起接受了英雄般的欢呼，他拒绝了封赏，只是带着一柄国王赏赐的金色长枪——来自融化的哈里发的宝藏，开始寻找浪漫的爱情，整整十八年，他游历了整个半岛，见过了无数淑女，但是没有一个能够进入他的心灵。直到某一天，遇到了一个像月亮一样美丽的少女，正在仓皇的躲避野猪的袭击。他用国王赏赐金矛，战胜了野兽，也赢得了她的心。」

「她有柔顺紫色的头发，也有多情的紫色眼睛，她是来自阿卡迪亚的仙灵，通过换身灵的方式体验尘世的梦华，她是最古老的妖精在尘世的化身，也人世间最美丽的存在，还是我的妈妈。一个很棒的传统骑士故事，不是吗？」

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她会在晚上悄悄地吟唱摇篮曲，而每当她歌唱，无数带翅膀的小精灵就会旋绕在我的身边。而当她开心的时候，身侧总会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朵鲜花突然盛开。而她伤心的时候，总会像一只猫一样盘在床上，扭动着身体，我发誓我见过猫的耳朵在她头顶晃荡。」

「但是很快，她开始厌倦日常，她喜欢一切奇思妙想，喜欢神奇的故事和吟游诗人的讲述，但是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城堡，上阿拉贡的群山里只有牛羊的哼唧和牧人的长歌，日常逐渐枯燥乏味，她开始垂泪，开始在床上翻滚，最终回到了阿卡迪亚。最后一个晚上我才知道妈妈并不是凡人，她的灵魂属于一个仙灵，渴求一切奇思妙想和艺术浪漫——他们称为梦华，没有梦华，那些最美丽的花朵就会枯萎。」

维奥莱塔用一种遗憾的语调讲述着这个故事，又一次坐了下来，重新用深邃的紫色瞳孔看着少女。安妮缩了缩脖子，似乎预见到了很多不快乐的故事。

少女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喜欢一切欢愉，一切艺术和美，喜欢诗歌和悲剧，喜欢那个来自法国的诗人国王。他带来了不属于伊比利亚的歌颂爱与美的诗，诗里既没有神明，也没有天使，而人类彼此心与心的连接才是世界唯一的真实。

「我开始相信自己的命运并不在比利牛斯南麓的群山里，我有妈妈的血，我必须追逐那些更美的东西，我追随国王巡游的马车，加入了前往法国的队伍，最后干脆给家里写信，留在了巴黎。」

「唔，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乡下姑娘呢。」安妮还没说完就被维奥莱塔轻轻摁着肩膀地摇晃起来。

「才不是，我可是正经的贵族家的女儿，」她明明噘着嘴说出这句话，却带着某种确定无疑的骄傲，「对了，你可以叫我伊莎贝拉·德·阿尔瓦雷斯·德··奥尼亚门迪··德拉·奥里亚加，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只有你能这么叫我，怎么样？。

然后我误打误撞进入了剧团，维奥莱塔这个名字就是在剧团里的艺名，之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演出很成功，我在十九岁的时候就享受到了整个法兰西的恭维，然后弗朗索瓦就闻着味道出现了。」

「你是在说我应该警惕他？听起来像是在描述一个擅长尾行和跟踪的坏人。」

「他当时不过是一个满脑子幻想的失意文人，我在宫廷里长大，他的心思还没有我的管家深邃，不过现在……」维奥莱塔顿了顿，在充满好奇的安妮脸上揉来揉去，「现在他可是一个大灰狼，只会采摘最娇艳的花朵，不要把自己廉价的交出去，否则我会伤心的。」

她对少女柔软的面颊赞不绝口，觉得自己的灵魂和手指一起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深渊之中。全然不顾少女不满的呻吟。

「如果他欺负你了，记得跟我说，我可是姐姐，会永远帮你撑腰的。」

注

换身灵：WOD设定中融入了仙族灵魂的凡人，可以简单的视作有凯尔特神话中sidhe仙灵灵魂的凡人。换身灵在不稳定的时候会有各种奇怪的觉醒体验，比如感觉自己被抽离，或者变成了某种奇怪的生物。

托洛萨战役：西班牙诸王和骑士团与穆斯林的大规模会战，再征服运动中的决定性战役，战役的高潮在纳瓦拉的桑乔七世带兵冲入敌阵，斩获了穆瓦希德哈里发纳西尔的军旗，击破穆斯林中军大营，打破了战役的僵局。桑乔也因为其决定性的贡献而被称为强者 El Fuerte。此战之后穆斯林在西班牙的势力开始结构性衰退，成为了整个再征服的转折点。

传奇骑士罗兰的埋骨地：龙赛斯瓦罗斯Roncesvalles,传奇骑士罗兰的葬身之地，在比利牛斯山谷里，是中世纪著名的前往圣地亚哥-孔波斯特拉朝圣的圣雅各之路中重要的一环，是穿越法国比利牛斯山脉后法国朝圣者第一个休憩的地方。在巴斯克语中称作奥里亚哈Orreaga

杰弗里·雷：WOD官方故事中维奥莱塔的舔狗（x）和副手，一个曾经为拜占庭帝国征战抵抗塞尔柱人的将军，在一场全军覆没的殊死战斗后被初拥的刚格罗。

阿卡迪亚：仙灵（或者叫妖精）FAE/FAY们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