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

(菲利普的日记)

腓力二世和他伊比利亚君主国的统治建立在三根支柱上,来自新大陆的珍宝船队,英勇善战的大方阵,以及耶稣会,相比于珍宝船队和大方阵,耶稣会是一个更隐秘的权力中心,他们自称天主的士兵,是一群疯狂的军官建立的伪信徒们的组织。

 

他们畏惧真正的殉道,所以用军人的精神宣传没落的罗马教条,但是更糟糕的是,他们对权力的欲望。他们的触手早已经深入了宫廷,成为了国王们的告解牧师。他们同时还在赞助大学和学院,把手伸向学者,他们还是隐秘的审判官,渗透在各个角落,消灭他们认为危险的敌人。

 

珍宝船队是腓力的丰饶之角,大方阵是他的铁拳,而耶稣会就是他最可怕的八爪蜘蛛。而这只蜘蛛早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我们。

 

只不过我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和那些说着方言的村民聊不来,就在我于打烊前,啃着修士们吃的干面包的时候,安妮突然神秘的凑了过来。她说这里有一个可疑的人,似乎已经停留在附近很多个村子很久了,她可以把人揪出来,但是需要我去审问。

 

但是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却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我们最终还是发现了这个有着HIS徽章的男人,尽管他没有僧袍,但是来自耶稣会的命令却结结实实的证明了他的身份,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是来刺探我们的动向,并且阿尔巴公爵在国内的盟友带去消息的。

 

我们的处境显然不妙,国王已经多少察觉到了我们的集结,而他则带去了腓力像凯瑟琳的示好——一笔足以召集军队的资金支持。

 

尽管我确实不知道,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美丽少女是怎么在半夜抓住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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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这是今天的第多少单?安妮完全记不清这件事了,但是可以从琼的脸上看到笑容,看起来今天的生意真的很不错,尤其是当第一批进店的客人们满意的离开之后,太阳刚刚日落,第二批客人几乎坐满了每一个角落。


今天也许就是一个好日子也说不定呢。尽管有些庄稼汉们的眼神依然糟糕,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琼阿姨许诺会给虔诚的菲利普准备一餐连修士也挑不出毛病的晚饭,加上一杯最好的窖藏。


「你是弗朗索瓦的人……」酒杯放到面前,这个穿着灰色兜帽的男人压低了声音,「科拉兹的安妮。」


安妮吃了一惊,但是依然稳当当的把已经有些油腻感的酒杯放在了他的桌前,「你要的酒。」


他并没有伸出手接过酒杯,而是压低了自己的兜帽。他的脸晦暗不清,就像被黑暗所萦绕,看不清面孔,也看不见表情。但是他周围空着的座位在这个人潮涌动的夜晚显得怪异,他的身边那股显而易见的腐败气味……安妮忍住了捂鼻子的冲动——礼仪教师说过淑女不能这么做——只是微微皱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是……」


「我欠他一个人情」,他顿了顿,把酒杯往自己身边推了推,但是依然没打算靠近嘴唇,「在这里潜伏者一个西班牙国王的走狗,他每天都会监视拉罗谢尔的动向。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自称托马斯·德·阿斯图里亚斯,是萨拉曼卡来的学者。但是他的胸前有一个耶稣会的徽章挂在他黑色的外套上,你们应该知道耶稣会从不干净,尤其是这条毒蛇和哈布斯堡这只狮子结盟的时候。」


「然后呢?」


「他会在天亮之前回到码头边上的小屋,现在多半在某个地方观察拉罗谢尔的防御或者军队调动,村民们认识他,但是似乎没人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血仆,继承了血族主人的一部分能力,你要小心。」


「我?我去送死吗?」少女指着自己轻轻地笑了起来,在身后的催促声中转过脸,露出歉意的笑容。「再等等,老罗贝托,你的炖菜马上就来。」


「看来弗朗索瓦找了一个有趣的人。」他轻轻地笑了,声音干枯,像是用手撕开干枯的木柴。「我是来还人情的,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处理麻烦。」


「你跟我一起?」


「不,有一个强大的女巫会在港口等着你,我不会亲自处理这个问题,西班牙已经成为魔宴的堡垒,任何和他们的非官方接触都会引来怀疑,但是睿摩尔巫师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绝对忠诚的,至少到目前为止。」


他站了起来,走向门口,身后跟着腐败的气味,一同消失。


「喂,不喝无所谓记得给钱啊!」


「你说得对,」他把一个金埃居放在了桌子边缘,「多的不用找了。当作你的报酬。」


「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什么都没问,这很好。」他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剩下,仿佛从未存在过,少女把金光闪闪的埃居塞进了围裙口袋,继续忙着接待下一个人去了,至少夜还很长,琼阿姨的女儿,那个雀斑脸的小艾琳娜很快就会过来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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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晚了,科拉兹的安妮。」


「抱歉女士,我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嘛,诶嘿嘿……」


安妮傻笑着摸了摸头,一个年轻的女巫用一种抱怨眼神看着自己,她侧坐在码头的围墙上,月光下这条血色的裙子反射着像是丝绸或者液体一样的光泽,这是条令人不快的红色长裙,这红色分明就是血的颜色,甚至还有一点隐约的血腥味。她的语气,就像她的脸一样,有一股强势的感觉,直线和角几乎没在脸上留下任何弧度,比起人,她更像一只在捕食的狼。


「迟到不是一个好习惯,如果你还想再午夜的世界里活的长久,至少对待我们你要准时。」


她从上面墙上跳了下来,指向了某个方向。


「跟我走,我们先去拆了他的家。」


他们穿过了渔人的小屋,走过了带着腥味的烂泥地,进入了绕过丘陵的王室大道,穿过了前滩尽头带着虫鸣的树林,在山坡的另一头找到了一个上锁的小木屋。


「完美的卡在了视野的盲区,没有人会经常来这里,王室的大道在山的另一头。你是撬锁吗?安妮?」


「偷窃是一种罪。」


「你还想着天国吗?」女巫戚戚然的哼了一声,似笑非笑,「我以为能被那个堕落文人延揽的不是妓女就是诗人,或者毫无顾忌的张开大腿,或者毫无顾忌的亵渎君主和神明,没想到他现在口味变得这么淳朴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手上拿着的一堆信和笔记就不是盗窃的一种了吗?」


女巫撇了撇嘴,念了一句少女听不懂的咒语,划开了手腕,很快绯血从伤口溢出,但是这些红色的液体似乎变成了某种更致命的存在,滴在巨大的铁锁上,让它滋滋的冒着白烟,上面还在不停的冒泡。


「对了,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格里高利真的是一只蠢货,那个老鼠真的什么都没说?」在等待铁锁最终因为自己的重量落地的时候,她听完了少女讲述的整个过程,长长的叹了口气,在不耐烦的扯断了最后一点还没有腐蚀透的部分之后,一把推开了门。


「维奥莉卡,图尔的摄政,」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摄政就是说,在这个城市里,我是最有权力的那个睿摩尔巫师。」


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房子并不是一个半地穴的构造,非常的新,甚至能感觉到这里从来没有被设计来打算过冬,一个罕见的不属于村里人应该有的书桌,一只羽毛笔和大量的信件。


维奥莉卡伸出手,闭上了眼睛,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示意周围一切安全,「这里没什么魔法的痕迹,你可以放心的翻个底朝天了」


在抽屉里,放着拉罗谢尔几个月的布防变化图,床头的耶稣会徽章,一个印着Ad Maiorem Dei Gloriam封皮的小册子,桌子下面压着写给洛林公爵的信,而最后他们在床底找出了一个上锁黑色的匣子,上面镶嵌着一根十字架,有着西班牙的勃艮第十字,维奥莉卡似乎完全无法伸手触碰,只要靠近就会感到痛苦。


「该死的,这是圣物,至少封了一个圣徒的遗骨或者可能干脆就是真十字架的碎片。」


「听起来像是什么行商的骗术里的道具。」


「梵蒂冈里总有真货。」维奥莉卡嫌弃的看着这个黑色的带锁漆盒,「拿完东西了吗?」


「好了。」


「那么你去门外帮我守着,我去准备仪式,过一会会有一个白色的光球,你跟着它走,就能找到这个家伙了。」她很快开始在地上摆上床上的枕头,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蜡烛,骷髅和几张画着奇怪几何图形的羊皮纸。


安妮完全不懂,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晚上干冷的风从陆地吹向大海,少女数着星星,看着远方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拉丁的咒语和奇怪的声音,思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爆裂声以及无法描述的不属于尘世的低语,伴随着火光的消失,一个白色的光球冲出房门,开始向着某个方向飘过去。


「追上它!」女巫在身后大喊起来。


白色的光球似乎并没有走直线,而是跟着一条带着脚印的小路,向着山下走去,他们再一次绕过了丘陵,走向了海岸。


拉罗谢尔是一个海湾,要塞在U型的一头,而另一头则是一片人流稀少沙滩,即使是渔船也更喜欢停泊在U型的底部,而白色的光点似乎正在绕开所有人流,从最外层兜了一个圈子,直接走到了海岸另一侧。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趴在滩涂边缘的树丛里,盯着远处的要塞,他正在凭着感觉记录着什么内容,能听见不属于树枝和树叶的声音在不停地摩擦。


女巫把安妮往回拉了拉,压低了声音,「格里高利让我到此为止,但是……」她拍了拍少女的头,轻轻地在她的脖子后面用手刀比划了一下,「作为给你的关照,毕竟我看够了老鼠们,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不多见,我相信你下不了手拷问,要不要直接打晕,让你带回去,就当赠送服务了。」


「拷问?」


「最简单的一种,把他手脚绑起来,做成一个X型,每次拒绝回答问题就会拔掉一个手指甲,这是最轻的,或者在嘴里塞进痛苦之梨,你听说过对吧,宗教裁判所会使用的东西,只要你抵抗,嘴就会被越撑越大,然后叭的一声……」她微笑着看向露出厌恶表情的少女,耸了耸肩,「然后你的下巴就会脱臼,嘴角会被撕开,说不定牙齿也会掉几个,这都只是初级的。」


「没事,入冬之前我也看过村里是怎么把一只猪绑在木桩上杀死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做的……」在安妮一边逞强嘴角抽搐的时候,维奥莉卡轻轻地抱了抱她,温和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所以说,我会帮你打晕他,丢到你来的时候的马车上怎么样?审讯的事情,交给那些无血无泪的家伙做吧,最容易做到的是背叛和血腥屠杀,而保持清白可是相当困难的,你总有一天会脏了自己的手,但是别着急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色。」


在安妮感激的目光里,猩红的女巫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的穿过了灌木丛,然后很快传来了一声闷响,她像拎着一只鸡一样抓着昏迷的西班牙修士回到了少女面前。


「下次如果见到那个连名字都舍不得告诉你的格里高利,告诉他,多送几个比老鼠更好看的东西过来,我不想闻着臭味的同时看到一张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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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感觉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女巫。是我的幻觉吗?」

 

「你说的很对,她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人,一个流着狼人之血的睿摩尔巫师。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所谓的红色长裙,就是巫术加持下的受害者的鲜血做成的,而且她还和恶魔有些联系——毫无疑问,她很危险。」

 

「我是说另一个意义上,简直要把你吃掉了一样。」

 

「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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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会:16世纪40年代在巴黎由伊比利亚人为主成立的宗教团体,以军事化管理,普及通识教育和传教热情而出名。在宗教改革期间作为罗马教廷反宗教改革最具有进攻性的教团,与哈布斯堡家族和教廷都有着很深的渊源,更由于其长期在各个天主教王国担任贵族和国王的忏悔牧师,各与权力紧紧地产生联系,其中更是有三个创始人被直接封为圣人。产生了罗耀拉,泽维尔,法博,沙勿略,利玛窦等一批著名的人物。


诺斯费拉图:黑暗世界设定中吸血鬼的十三个主要氏族之一,擅长情报,有广泛的人脉,氏族诅咒是外貌数值永远是0,各种意义上的丑。 


睿摩尔:黑暗世界设定中吸血鬼十三氏族之一,在12世纪之前也是法师的结社之一,最初是通过仪式获得永生的凡人法师,后续逐渐成为各个吸血鬼王庭中主要的巫师。其故事在白狼的黑暗世界和威世智的Ars Magica中均有涉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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