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7

第二天，天空阴沉，仿佛映照着我晦暗的心情。

按照赌约，我不得不履行这为期一天的「约会」。安娜和晴君一早就守在我的宿舍门外，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愤慨。

「蕾娜，我们再去找导师谈谈！一定有办法的！」

安娜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指痕。

晴君紧抿着唇，眼神里是深深的自责与无力：

「都是因为我……」

我轻轻挣脱安娜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会尽量不受他的掌控。」

赌约是我亲口应下的，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也不愿背弃。这不仅关乎我个人，也关乎维尔特家的声誉，尽管这声誉正被科维肆意践踏。

科维显然早有准备。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贵族礼服，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虚伪笑容，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准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看到我穿着日常的训练服走出来，他夸张地皱起了眉。

「哦，我亲爱的蕾娜，难道没人告诉过你，约会应该穿得更……『用心』一些吗？」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不过没关系，我为你准备了惊喜。」

他的「惊喜」，就是圣都最高档的服饰店之一。他几乎是以半强迫的姿态，将我带了进去，然后无视我苍白的脸色和抗拒，指着几件设计极其大胆、布料节省得令人脸红的衣裙对店员吩咐：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露背的，都拿给这位小姐试试。」

他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

「别想敷衍我，蕾娜。今天，你得按我的『喜好』来。」

在店员暧昧和略带同情的目光中，我被推进了试衣间。手中那几件轻飘飘的衣物，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我的指尖。作为前圣女，我的身体曾被奉于神坛，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何曾需要被迫穿上这种……近乎亵渎与玩弄的服饰？

第一套是紧身的黑色皮质短裙，搭配着网袜和高跟长靴，将我身体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却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廉价感。

「不错，很野性。」

科维摸着下巴，像打量货物般评价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转个圈。」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科维，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

他嗤笑，

「愿赌服输，蕾娜小姐。还是说，你想现在就认输，承认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我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在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逼迫下，我极其缓慢地、如同受刑般，转了一圈。皮质短裙摩擦着皮肤，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嘲笑着我的尊严。

接下来是第二套，一件近乎透明的纱质上衣，仅靠几条细带维系，下身则是高开叉的红色长裙，行走间腿部若隐若现。

「这套……很适合你的银发呢，有种堕落的圣洁感，我喜欢。」

科维的赞美如同毒液。

每一件衣服穿在身上，都让我感到如同被剥光了羽毛的鸟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冰冷的布料贴着皮肤，勾勒出的每一道曲线都像是在无声宣告着科维的「所有权」。

我穿着这套几乎衣不蔽体的衣服，被他强行带出了服饰店，走上了圣城最繁华的街道。路人的目光如同无数根针，扎在我的皮肤上。有惊讶，有鄙夷，有好奇，也有像科维跟班那样不怀好意的窃笑和打量。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和无处宣泄的羞耻。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看到我像个玩偶一样被你摆布，尊严扫地？ 

内心在疯狂地嘶吼，但身体却只能麻木地跟着他移动。

他带我去了高级餐厅，故意选择靠窗的位置，让我暴露在更多人的视线下。他点的菜肴精致昂贵，但我食不知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甚至「体贴」地为我倒上红酒，手指「不经意」地拂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恶心，但我并没有饮下。

下午，他更是变本加厉。他带我去了一个贵族子弟私密的聚会场所——一家装饰奢华的台球俱乐部。里面已经有不少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看到科维带着我进来，尤其是看到我这身「惊世骇俗」的打扮，都投来了玩味和探究的目光。

「科维，这位是？」

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毫不客气地在我身上扫视。

「我新得的『女伴』，蕾娜·维尔特。」

科维得意地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让我无法挣脱，

「怎么样？不错吧？」

「哇哦，『银色女神』？名不虚传啊！」

那青年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

「科维你小子真有手段。」

周围响起一阵暧昧的笑声。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展示的战利品，所有的骄傲和底线都被踩在脚下碾碎。

「来，蕾娜，陪我打一局。」

科维将一支台球杆塞到我手里，手指暧昧地划过我的手臂，

「输了的话……可是有惩罚的哦。」

我握着冰冷而光滑的球杆，看着他那张被欲望和掌控欲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知道，那所谓的「惩罚」只会更加不堪入目。

整个下午，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被迫穿着那身可笑的衣服，陪着科维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各种场合穿梭。

他时而强迫我换上他准备的另一套更加暴露的「泳装」出现在室内温水泳池边，时而在昏暗的灯光下贴近我，说着下流不堪的耳语，测试着我忍耐的极限。

夜幕，终于如同迟来的救赎般缓缓降临。华灯初上，将王都点缀得璀璨迷离。这场漫长的「巡游」似乎终于走到了终点。科维将我带到了最高的旋转观景餐厅，这里本是欣赏夜景、情侣约会的浪漫圣地，此刻却成了我屈辱之旅的最后一站。

他包下了一个僻静的露台座位。晚风带着凉意吹拂，却吹不散笼罩在我心头的冰冷与黏腻感。

「如何，蕾娜？这一整天的『约会』，还让你满意吗？」

科维摇晃着水晶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属于征服者的快意，

「现在，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谁才是能够支配你命运的人。」

我低着头，凝视着杯中随着晃动而荡漾的深红色液体，沉默如同坚冰。一天的折磨，几乎榨干了我所有的力气与情绪。连愤怒都已燃烧殆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

「别摆出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科维似乎对我的沉默感到不悦，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手指轻佻地卷起我的一缕银发，在指间把玩，

「别忘了，今晚……还没结束。赌约里说的是一整天……现在，距离午夜还有几个小时。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真正符合『约会』尾声的事情？」

他的手，越过小小的圆桌，缓缓地、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向我的手背覆来。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我，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因恐惧而剧烈跳动，身体因为一天的屈辱和疲惫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冰封的火焰再次燃起，尽管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科维·奥斯汀，赌约只说是约会一天，并未包括其他！」

我的声音因极致的紧绷而嘶哑，却清晰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你不要得寸进尺！」

科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笑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蕾娜，别忘了，是你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是输了对决，但不代表我输掉了身为人的一切！」

我藏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维持最后的清醒与勇气，

「如果你敢用强，我发誓，即便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或许是我眼中那份玉石俱焚的骇人光芒起了作用，科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他大概未曾料到，在经历了如此彻底的尊严碾压后，我竟然还保留着如此尖锐的反抗意志。

他眯起眼睛，如同毒蛇般审视了我良久，似乎在权衡风险与乐趣。最终，他冷哼一声，带着悻悻之色重新坐回座位。

「哼，不识抬举。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他阴恻恻地说，语气中充满了未尽的威胁，

「不过，这最后的『约会』礼仪，总不能省略吧。」

他拿起酒瓶，将我那空的酒杯斟满深红色的液体。

「让我看看你饮酒的模样吧，想必……也十分动人。」

尽管作为圣女滴酒不沾，尽管内心充满厌恶，但为了尽早结束这炼狱般的一天，我几乎是抢一般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陌生的灼热感从喉咙一路烧灼至胃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眩晕，口腔里充斥着苦涩与酸涩交织的怪异味道，生理性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很好。」

科维满意地看着我的狼狈，终于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今天，就到此为止。不过，蕾娜，好好记住今天的每一刻。你，终究逃不出我的掌心。」

他扔下洁白的餐巾，如同丢弃一件垃圾，随即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去。

空旷的露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满城璀璨却冰冷的灯火，感受着酒精带来的晕眩与胃部的翻搅，以及那比夜色更浓重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屈辱与无力。

我几乎是扶着墙壁，才勉强支撑着，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我只想立刻陷入沉睡，暂时逃离这残酷的现实。

然而，此刻的蕾娜尚且不知，那杯为了尽早解脱而被迫饮下的红酒，将会引发怎样意想不到、且无法挽回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