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6 

放学后的第三训练场，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听闻了这场带有惊人赌约的对决，不少无课的学生甚至部分导师都闻讯赶来，将训练场边缘围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起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对峙的两人身上。

我身着整洁的训练服，手持标准木剑，银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

对面，科维·奥斯汀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倨傲模样，他活动着手腕，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势在必得。

场边，安娜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晴君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充满了自责与担忧。周围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学生，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起伏。

裁判导师站在中间，显然对赌约之事带着不赞同，但规则之下，他也无法干涉。他神情严肃地重申了模拟战的规则，最后沉声问道：

「双方，是否准备就绪？」

「当然。」

科维懒洋洋地应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丝微弱得可怜的神圣力缓缓调动起来，如同给生锈的齿轮注入最后一点润滑油。

「准备就绪。」

「对决——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马上开始行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犹豫。我将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决心，都灌注到这最初的爆发之中。脚步如同鬼魅般滑出，木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刺科维因自信而略显空当的右肩。

科维显然没料到我的攻势如此果决迅捷，仓促间举剑格挡。

「铛！」

两剑相交，他竟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好机会！

我哪会给他调整的时间？阿洛斯老师教导的连绵攻势如水银泻地般展开。我的剑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毒蛇吐信，精准点向他发力薄弱之处；时而如狂风骤雨，凭借精妙的卸力与借力，将他势大力沉的噼砍一一引导偏斜。

「好快！」

「这真的是女生的剑术吗？」

「科维居然被压制了？！」

场边响起阵阵难以置信的低呼。

安娜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口中不住地低语：

「就是这样，蕾娜！保持住！」

晴君则站在她身旁，脸色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死死锁定在场中，每一次我与科维的碰撞都让他的身体微微紧绷。

科维在我的攻势下显得颇为狼狈。他的力量在我精妙的技巧面前仿佛打在了空处，节奏完全被打乱，只能被动地防御、后退。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与急躁。

「混蛋！你就只会躲吗？！」

他怒吼着，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试图逼退我。

我却没有如他所愿地后退，而是身体如同柳絮般顺着他的剑风微微一旋，木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而上撩起，精准地挑在他的手腕上！

「呃啊！」科维痛呼一声，木剑险些脱手，踉跄着向后跌去。

场边瞬间一片哗然！

「赢了？！」安娜几乎要跳起来。

晴君的眼中也爆发出希望的光彩。

然而，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糟糕……

刚才那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对我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肺部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疼，双腿也传来了熟悉的沉重感。那丝微弱的神圣力，如同杯水车薪，仅仅能让我维持着不至于立刻瘫倒，却无法扭转体力飞速流逝的局面。

科维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他稳住身形，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脸上非但没有挫败，反而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呵……呵呵……终于不行了吗？你的『表演』很精彩，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不再急于进攻，而是开始利用他依旧充沛的体力，与我周旋，不断用大开大合的招式逼迫我进行格挡和闪避，意图再明显不过——消耗我！

局势开始逆转。

我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格挡，手臂都传来酸麻感；每一次闪避，脚步都变得滞涩。

「蕾娜！」

安娜焦急地呼喊。

晴君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他看到了我逐渐显露的疲态。

「怎么了？『女神』大人？这就不行了？」

科维一边轻松地挡开我一次无力许多的突刺，一边用言语刺激着我，

「我还等着和你约会呢！你可不能现在就倒下啊！」

屈辱和愤怒灼烧着我的神经，但身体却忠实地反映着极限的到来。我知道，再这样下去，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只能……用那个了！

尽管神圣力微弱，尽管阿洛斯老师警告过这招对体力要求极高，但此刻，我已别无选择。

我勐地后撤一步，强行稳住紊乱的呼吸，将体内最后残余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丝微弱的神圣力——全部凝聚起来，灌注到持剑的手臂之中。脑海中，阿洛斯老师演示那招时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的景象清晰浮现。

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周身仿佛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势。

「接我这招……『闪雷』！」

伴随着一声清叱，我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木剑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流光，以超越之前任何一次攻击的速度与决绝，直刺科维胸前空门。这一剑，蕴含了我所有的技巧、意志，以及那不属于此世的、微弱却纯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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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什么？！速度怎么会这么快？！而且，那银发丫头剑尖上……是不是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金色光点？！是错觉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我！毫不怀疑，如果被这一剑击中，我绝对会败！在众目睽睽之下，败给这个我视为囊中之物的女人！而且，还会输掉那个让我垂涎已久的赌约！

不！绝不可以！

恐慌与极度的不甘瞬间淹没了理智。我想起父亲秘密交给我的、叮嘱只能在生死关头使用的那个小瓶子——里面是能短时间内极大激发潜力的禁药。

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借着格挡动作的掩饰，用牙齿咬开藏在护腕内侧的细小胶囊，将里面那滴粘稠、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液体吞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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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闪雷」突刺，眼看就要命中。

然而，就在木剑即将触及科维训练服的瞬间，却异变陡生。

科维身上原本有些紊乱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骤然暴涨！一股蛮横、暴戾、完全不似他应有的力量感汹涌而出！他原本因格挡而有些歪斜的身体，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强行扭转，原本准备格挡的木剑上仿佛缠绕上了一层暗红色的、令人不安的微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勐地向上撩起！

「铛——！！！」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响亮、刺耳的交鸣声炸响。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沿着木剑传来，我感觉整条右臂瞬间麻木，凝聚了所有力量与希望的「闪雷」，竟被这股蛮横至极的力量硬生生打断、荡开。

「噗——」

强行中断绝技带来的反噬，加上那股巨力的冲击，让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坚硬的训练场地面上。

「蕾娜！！」

安娜和晴君的惊呼声撕心裂肺。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科维刚才爆发出的那股力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一年级学生的认知。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右臂剧痛无比，连木剑都无法再握住。那丝神圣力早已消耗殆尽，体力也彻底枯竭，只剩下无尽的虚弱和眩晕。

科维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眸中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胜利者的得意和一丝隐藏的虚脱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嘴角勾起一抹淫邪而志在必得的笑容。

「看来，是我赢了，蕾娜『小姐』。」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的称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别忘了我们的……『约会』。」

安娜和晴君冲破人群，飞奔到我身边。

「蕾娜！你怎么样？」

安娜带着哭腔，扶住我颤抖的肩膀。

晴君跪在我面前，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训练场穹顶模煳的光线，腹部和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沉入谷底的绝望。

输了……

还是……输了吗……

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甚至连前世的力量都动用了……

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了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