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之後威廉不情願地聽了一堆少年懷春的廢話，奧斯卡發揮著自身磊落的性格，正大光明地向他「探聽」蘇薇亞的事情，包括喜好、聊天內容、親近對方的方法。

從威廉的角度來看這名南境的天之驕子一直線到讓人懷疑到底是如何平安存活至今的地步，尤其是對某位少女抱有戀慕卻完全藏不住的表情，就像是破了洞的透明窗簾，無論怎麼遮掩都還是會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回答的過程威廉自然都是以「不知道」「不夠熟識」「你自己認為呢」等敷衍至極的答案搪塞，絲毫不想洩露我方行程跟情報，直到奧斯卡．梅爾梅斯覺得問無可問後黯然離去。

從奧斯卡的行動十分替村民著想以及明知自己的態度不友善仍願意與他溝通這點，威廉就能明白到這個玩著冒險者遊戲的貴族繼承人是名「捨己為人的善人」，就算他極度討厭這個人也無法改變這個客觀的事實。

奧斯卡．梅爾梅斯有著南境大公的庇護，而且以銀髮少年那種善的特質也很難找到冠冕堂皇的藉口打他一頓，使得在戰鬥上一雪前恥的想法變得難以實現。

「變得困難了呢……以那個好人性格，就算跟那傢伙再戰也只會覺得無趣而已。」無法光明正大將奧斯卡踩在腳下令威廉很是遺憾，就算在背地裡使手段算計那名銀髮少年，不讓他本人感到屈辱或悔恨的話，根本無法讓人覺得舒暢。

威廉在收拾好書本之後悻悻然地嘆了口氣，在心中還原著對話的內容，起身準備與不遠處用魔法偷聽的討厭大人交談。

「呀～少爺～跟小伙子聊得如何？」一見到黑髮少年朝著自己走來，一臉壞笑的大衛便熄滅前一刻還在抽著捲菸，收進了口袋。

「跟你偷聽到的一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至少我相信大衛你要談的事情比那些廢話重要得多，要換地方嗎？」

「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情，很快就能說完。剛才大叔我跟老村長聊了幾句，他老人家希望轉達說，希望我們不要拒絕晚上到帳篷「夜訪」的女人，少爺你怎麼看？」

「夜訪」是一種在鄉間村落的一種不成文的習俗，原本是失去丈夫的女性為了生存，在夜間造訪獨身男丁家中以身體換取援助或是請求男丁再婚的地方習俗。這條原意為防止村莊人口衰退的習俗本該不適用他們這些外地人身上，但在遭遇非常事態過後的現在，這些規矩與習俗難免會應狀況的變化產生彈性。

也許是盜賊襲擊的受害者們提出「想從外地人身上換取金錢」的要求，那名老村長才會放寬規矩並在事前與他們取得的共識，畢竟在村內受害的家庭並不少，需要一時的救濟也在情理之中。

「夜訪嗎……這件事我不干涉，不過不准因為爭搶起爭執。讓那些女人自己決定對象，嚴格禁止對那些婦女搞那種粗暴的變態玩法。約束那些傢伙至少比照王都三分之二的行情付錢，然後絕對不準使用金幣，有需要的話，我允許他們兌換一部分商會預備的銀幣。」稍做思量之後威廉便同意了這個提案，就算他拒絕了夜訪的請求也很可能會有人按耐不住本能私下亂搞，倒不如針對現況提出約束雙方的規則以防止禍根產生，講定價碼跟禁止爭奪正是為此。

在王都花店賣身一夜的行情最少也有金幣兩枚，一枚「品質普通」的金幣大約能兌換八十枚左右的銀幣。與在王都生活的物價不同，威廉定下的金額應該能讓小村的家庭維持一個月有餘的生活，應該足以讓那些受害家庭支持一段時間。

禁止使用金幣也是出於城鄉差距的考量，鄉下的村莊並沒有消化金幣的能力。要是沒有足夠的知識辨別當下金幣在市場上的兌換價值，就算找到機會使用也很容易被無良的商人所騙。

「沒想到您竟然考慮到這個地步，能在少爺底下工作，我大衛真是……。」褐髮男子在理解自家首領的用意之後，露出一臉感動的樣子準備將醞釀好的讚美之詞傾倒而出，只可惜少年並沒能讓其如願。

「少講那些噁心的馬屁話，要是我不允許的話，我看某個長腿叔叔會偷偷把所有女人都帶進自己的帳篷裡。到了早上時候村裡肯定會亂成一團吧，畢竟只要「做做樣子」就能拿到錢，給錢的人還很大方，就算把自己的孩子們塞給出手闊綽的大衛叔叔當新爸爸也不奇怪。」

威廉光是來到王都的半年多就對這名喜歡默默行善的前任騎士有著不少認識，在身為黑手黨首領時期的大衛雖然靠著暴力做著違法勾當。不只沈迷酒色，大半時間還泡在花店裡，是個標準的浪蕩子，但這人同時匿名將不法所得用於支援王都的孤兒院和收容戰爭孤兒的組織，是個善惡難明的大人。

至於這是他是懷抱著什麼心情做著這些威廉並不知曉，是身為戰爭參與者為了讓心靈得到救贖的贖罪，還是單純對弱者的憐憫，少年對此也不感興趣。至少大衛沉淪在泥沼之中依然守著部份本心的意志力，威廉認為是值得他獻上敬意。

「哈哈哈……果然還是瞞不過少爺，啊！不過對象有點年紀的話大叔還是會出手的喔！少爺要不要也趁這個機會放鬆一下？毒草女會跟其他人一起睡屋裡，偷偷來肯定沒問題～～～嘿嘿嘿嘿。」

「我對好色大叔的喜好沒有興趣，比起這個還不如加強女士們木屋外的警備。萬一有不長眼的傢伙想圖謀不軌，莎娜很可能會受到刺激，至於後果……應該不難猜。」大衛那習慣用玩笑話掩飾心虛的表現，少年早已見怪不怪，就算刻意去戳破也只會換來中年大叔的調侃而已。

「啊啊，畢竟夜訪這種事很可能讓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不滿，會想反過來對我們這邊的女性出手也不無可能。嘛……首先夜襲的傢伙肯定會沒命，還是死前會痛苦很久的那種，要是處理得不好整個村子可能就沒了，想想大叔都覺得頭疼。」

「話先說在前面，對我來說莎娜的感受比這個村子還要重要，而且因為契約的關係，要是出現最糟的狀況我是沒辦法阻止她的。」

話題一說到各種意義上很危險的女僕，這名面對過無數危險犯罪者與魔獸的前騎士都不禁抖了一抖，無奈地回道：「好好…少爺寵女人的事情小的我早就知道了，總之我會讓其他傢伙加強警備，大叔我可不想讓辛苦救下來的村莊被自己人給滅了。」

談話至此兩人都沒有坐下的打算，就這樣繼續向閒聊般進行商討，不得不說比起奧斯卡．梅爾梅斯，大衛那參雜馬屁跟低俗內容的交談要愉快得多。在一些無聊的之後，接著要談的便是生意上的事情。

「啊啊，那個啊…村子想要的東西幾乎都是食鹽、藥材跟一些我們「不能在這裡」拿出來交易的商品。以《哥彭村》現在的狀態，他們也不可能拿貨幣購買食物以外的東西，改成以物易物的話，這裡出產的東西除了榨油用的「藤果」和只適合用來釀酒的小型穀物之外都不適合當作交易品。」說到生意，褐髮男子露出了困擾的表情，似乎進展並不順利。

身為領地繼承人的少年雖然自學過不少經濟學的事情，可論實際操作與經驗都無法與派崔克相提並論，因此威廉對這次到南方市場試水的行程十分慎重。

威廉聽著大衛的報告開始思索了一會兒，考慮幾個方案後回覆道：「……那麼跟《哥彭村》的交易就先換個做法吧，詢問那位村長願不願意做個把交易時間放在一個月後。先行列出村莊想要的商品清單，需求量不大的話就由我們進行採購，同時這一個月也能讓村莊準備能交換的商品或資金。」

「為了避免違約或是物價差距造成損失，採購清單必須經過雙方協商，先收取部份訂金也是其中一個選擇。當然，要是這個提案被拒絕也無妨，反正最重要的交易計畫都放在《古力諾斯》，向這個小村提出買賣也只是博取好感而已。」

「小的遵命，這就照少爺的指示去問問。」

從旁幫助村莊的提案得到首肯，大衛心滿意足地再次前往村長的居所，準備進行第二次的商談。而變回獨自一人的黑髮少年已經將買賣的事情拋在腦後，現在佔據他腦中的是與銀髮少年交談時發現到的不協調感，就算清楚對毫無意義的事情過度思索是個壞習慣，他也難以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這些。

前陣子於沃恩加德家被父親與某人聯手算計的事情，讓威廉想起了與父親爾虞我詐時的感覺，使他像是訓練時期被野生動物夜襲因此夜不能寐的狀態一樣，完全不敢輕忽任何危險的預兆。

再次於木樁坐下花了好一段整理思緒，最後威廉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嘆了口氣。察覺到奧斯卡．梅爾梅斯這個「亂源」過度干擾了他的情緒，甚至讓他一時忘記了「確保旅行安全，以順利完成委託」這個應放在第一順位的事情。

「果然要注意的是瘟疫的傳聞跟「灰火團」盜賊的問題嗎……，只希望能在《古力諾斯》打聽到有用的東西。」行前從機關情報室取得的資訊似乎已經「過了時效」，能幫助他釐清南境狀態的情報幾乎沒有。若要取得最接近現況的可靠情報，威廉能使用的渠道目前有兩條，一是西諾特商會先行到達的同伴，二是宴會機關在《古力諾斯》裡的駐點支部，若有不足的部份則再從當地調查來補足。

為當下應做之事排好順位，梳理好自己接下來的行動方向，黑髮少年的心神寬鬆了不少。至少他已經能將對奧斯卡．梅爾梅斯的疑問暫且放下，不再繼續琢磨那些令他如鯁在喉的違和感，專心面對接下來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