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會面之前



這是在威廉海爾森造訪之前的時間點。於沃恩加德宅邸的廳房之中,牆壁上正播放著由魔法道具傳遞而來的即時映像。


眼鏡女僕手中的映像晶球並不是紀錄影像用的,而是跟克莉絲在設計護衛選拔時使用的晶球相同,這是能將影像與聲音同步映射給另一枚晶球的類型。


而正在另一端觀賞著即時影像的正是沃恩加德家的女主人米麗安.沃恩加德,這名實質上管理沃恩加德宅邸的女性正於穿著各式服裝的佣人們隨侍下喝著紅茶,並從一個小時之前就在映像晶球面前觀看著投射於牆壁畫布的影像畫面。


與畫面中少女外貌極為相似的米麗安一臉複雜的看著影像中女兒與少年的互動,因為與年輕時的自己太過相像,總會不自覺代入其中,彷彿畫面裡的是另一個自己正在跟小她好幾歲的孩子卿卿我我。


「莉亞那孩子…在雷納德的兒子面前一直都這樣嗎?光是偷看睡臉就看了一個小時…」與露莉亞.沃恩加德長相相似的女性對女兒奇異的舉動感到困擾,雖然大部分的問題都能以年輕衝動為理由說明,但癡迷到這種程度已經能以病態來形容。


米麗安自認是一個普通盡責的母親,她愛著唯一的親生女兒並用心教育,為了在家族的權利鬥爭中守護露莉亞,獨自與其於他妾室抗爭、緊握管理整個宅邸的權利。可她終究花了太多的時間與精神把持家中的地位,當發現到女兒看穿家中千瘡百孔的安穩並開始封閉自己的時候,已為時已晚。


討厭家族成員互相厭惡卻必須維持表面關係的少女選擇將自己關在房中對其他家族成員避而不見,直到與身為王女的克莉絲提娜相遇才有所好轉,最近來到學院後更是變得跟普通的女孩一樣,笑容增加了、面對生人與其他親人的時候也不再怯弱。


見證孩子的成長無疑是身為母親最為感動的時刻,可當她聽聞到所有的變化都是一名少年所帶來的結果,心中產生了些許感慨,尤其是對方還是「熟人」的孩子更是讓米麗安感到五味雜陳。


「差不多都是這種傻傻的感覺,不過他們間的距離開始縮短也是最近的事情,而且威廉一直很理智把握著分寸跟主導權,米麗安叔母擔心的事情還沒發生。」回答問題的是因私事而造訪的克莉絲提娜,喜歡玩樂的少女少見地端正坐姿表現出拘謹的姿態,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那是只有她面對其他貴族長輩與策劃著什麼的時候才會出現的表情。


「「還沒」呢…」聽見少女的回答,米麗安露出複雜的神色,她能明白生人要取得女兒的信賴是很困難的事情,能做到的恐怕只有以誠相待的人或者是能騙過露莉亞雙眼的狡猾詐欺師。


「露莉畢竟是您的女兒,衝動跟忠於自我這點跟您以前一模一樣呢。不是本公主在替下僕加分數,威廉能對制止露莉暴走很有一套,要不是有他轉移注意力,露莉不知道會把多少人真的意義上打進下水道了。」雖然摯友會暴走的原因幾乎都是因為少年的緣故,不過克莉絲提娜刻意印瞞了這點,畢竟她認為對米麗安女士透露太多沒有好處。


米麗安表現出毫不掩飾的疑惑,微微蹙眉問道:「連小克莉絲都對海爾森家的次子很癡迷呢,可是為什麼你這麼焦急?你們還年輕,有很多時間,難道那孩子很受女性歡迎?」


「本公主在看過他戰鬥之後察覺到了,他跟我們這些把自己擺在一位的人不一樣,威廉他很討厭自己,他總是無意識嬌慣著、關懷著自己重視人,可是卻從來不把自己的安危當一回事,是一個不懂得重視自己的笨蛋。如果不趁現在綁住他,本公主覺得威廉很快的就會離我們遠去,他可是本公主見過最「誠實」的人,不管是放著他尋死還是被其他人搶走什麼的「我」絕對不要。」此時克莉絲提娜的表情與話語中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堅定意志,令在場認識少女的所有人一時之間難以將她們認識的淘氣女孩與此時威嚴的王女連想在一起。


「嘛…威廉基本上性格跟壞蛋差不多,可是只願意關注重視的人這點讓本公主非常喜歡,只有被他認同才能體會到那份的感情會讓人很想一直沈溺下去……雖然變成像露莉那樣感覺有點糟糕就是了。」


「我不認為海爾森家的人會符合誠實兩個字,那個男孩子就有這麼特別嗎?值得小克莉絲不惜偷偷跟那隻老狐狸穿通拿到逼急少年的材料,藉此設計他發下誓約讓我們能接受他與莉亞結婚,這可不是普通對待戀人的方式。」感到傻眼的米麗安無法想像那名少年到底有什麼好,在她眼中就是個性格冷淡的小白臉而已。


「威廉對我們而言就是這麼重要,重要到我跟露莉都不希望他離我們遠去的地步,雖然您好像跟拘泥威廉家族的事情,不過建議您脫離海爾森家這個標籤看待他比較好。本公主能跟您保證威廉會是個合您心意的女婿,您只要不要被他認定成「敵人」計畫就不會有問題,您的心願也能滿足。好了,「加急信件」已經送到,剩下的事情本公主已經命令克伊娜輔助您,本公主之後還有跟陛下…晉見陛下的預定,先告辭了。」


「「陛下」…,小克莉絲還是沒辦法把克洛賽亞陛下當成父親嗎?」只有米麗安在聽見克莉絲話語中的異樣感,出言關心這名從小就看著的女孩。平時對外以王女身份行動的少女都會以「父王」稱呼自己一國之王的父親,可是在克莉絲提娜以「我」自稱時則是會將用「陛下」稱呼國王克洛賽亞。


出身王家的少女在聽見父親兩個字的時候全身散發出了尖銳的氣息,祖母綠般晶亮的雙眼失去了平時的光輝。臉上突然變得沈重的表情,讓米麗安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凝滯的氣氛只維持了幾秒鐘,像是放棄了什麼一般,克莉絲提娜激動的情緒轉變成了無奈的情緒,最後露出帶著苦澀感的微笑做出回答:「也不是這樣,本公主現在多少能理解肩立場跟責任的感覺,雖然現在還是很討厭那個沒有人情味的王宮,不過本公主並不恨他…。可只要那人還在王座之上手握王權,他就只能是陛下。」


在周圍做出防禦態勢的佣人們紛紛從作為掩體的傢俱後走出重新就位,若在以往,那任性喜歡惡作劇的女孩肯定會放任感情,將那龐大的魔力與憤怒一同宣泄出來。至少在兩年前的時期,克莉絲發脾氣時放出魔力把傢俱全部壓碎都還是很常見的景象。


「果然小克莉絲也同樣長大了呢~小孩子變得懂事感覺稍微有點寂寞,果然是為了那個少年才「願意」長大嗎?」


「不是為了威廉,是為了本公主自己,米麗安叔母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不管有沒有長大,「我」都是自私的孩子。這次的事情也是,雖然結果上會順著他的意志進行,可是過程付出的代價跟犧牲卻是本公主強行推進的後果。」


「不等露莉她們回來嗎?我最近入手了好~多的新衣服,不來試試看嗎?克莉絲穿起來一定很可愛。映像裡那個叫做愛麗的孩子感覺也很不錯,真想讓她穿上今年春天特製的洋裝…。」


「每次奉陪您的興趣都會沒完沒了,待在這裡會妨礙到威廉所以下次再說,而且…一想到接來的事情就覺得挺對不起他。」看了眼每天都會奉陪扮裝遊戲的佣人們,少女先前的沈重朝著罪惡感的方向轉變,開始擔心著事後會不會被喜歡的少年怪罪。


與露莉亞相識多年的克莉絲自然時常來這裡玩耍,整整一天跟友人一起被當成換裝人偶的次數沒少過。米麗安在嫁給加德羅爾.沃恩加德之前就癡迷於服飾與可愛的事物,甚至不惜追加獎金讓佣人穿上喜歡的服飾,在王都的貴族當中也是出了名的服裝愛好者。


最後白金色的少女喝光茶水後起身,為了不被即將到來的人撞見,急匆匆地離開了沃恩加德的宅邸。


確認訪客離開,穿著男裝執事服的女佣人開口:「克莉絲提娜殿下已經離開,辛苦了,夫人。」


「呼~連小克莉絲都變得愈來愈可愛了,花季少女為了戀愛而努力的樣子看了真讓人受不了~差點忍不住撲上去。對了~對了,把拆信刀拿給我,先來瞧瞧那孩子大費周章也得送到我手上的東西,不好好確認計畫可不能實施。」在聽見訪客已經回去的米麗安在出了一口氣後臉上浮現的陶醉表情,從比先前高亢的聲音與泛紅的臉色不難看出其亢奮的情緒。


帶情緒恢復平穩後,從其他佣人手中接過拆信刀割開信封取出信紙,隨手把信紙交給身旁的女僕後,開始讀起其中的內容。


「請恕小人僭越,封蠟上的紋章該不會是…」而這名穿著男裝的女僕看著手中信封上的封蠟,對上頭的家徽有著印象。


「我記得萊妮妳研習過一段時間的紋章學吧,是喔,銜著箭的狼,象徵狩獵犯國者的猛獸,是邊境守衛者海爾森家的家徽,什麼狼…真該改成狐狸或是蛇才對,雷納德一家大小全都是偷走人家寶貝的臭狐狸。」


米麗安像是賭氣的孩子般咬牙切齒,明明已經不再是少女的年紀卻有著孩子氣的一面,她一臉不悅地看著信紙中的文字,隨著的內容進行臉上的表情也產生了變化。


「嗯嗯…看來小克莉絲也認真起來了,竟然能說服那個騙子聯手來這一招,連家令都搬出來了。怎麼辦呢~這個報酬太有魅力…不…果然還是先看看「實際成色」再做判斷吧。不過…啊啊!果然還是不行…一想到感覺應該很適合就難以忍耐!!」


好不容易緩和的情緒再次高漲,從米麗安身上洩露出了大量的魔力使得房內吹起一陣風。所幸被風壓吹起的茶具與映像晶球等易碎品全都在飛起的瞬間就被周圍待命的扮裝女僕所接住,女僕們一致地將物品迅速歸位並面帶疑惑地看著明顯表現出異樣的女主人。


魔力呼應著米麗安的情緒擾動著空氣,藍色的眼中充滿了未知的幹勁與氣勢,起身向佣人們下達命令:「不管了!現在讓宅邸裡所有有空閒的女僕來這裡集合,更衣室裡所有尺寸的衣服都預備好!所有拍攝器材也是!」


由於米麗安的命令,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為了滿足這位女主人的興趣獲得名為「未來出路」的車票,今天的女僕們依然為了畢業而努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