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太陽無私的照耀,夏季的氣息逐漸步入高峰,整個王都也因這份節氣帶來的熱浪所蒸騰。
所謂的暑假,也正是為了讓過於炎熱而無心學習的學生喘口氣所設立。如何度過這近乎一個半月的時間因人而異,但這些都與擁有前世記憶的少年無緣。就算不需要去學院,艾溫雷伊.賽那羅斯今日依然接受著支配者的命令前往商會工作。
在他那個沒良心的BOSS離開了王都之後,少年日復一日的勞動生活依然沒有改變。每日都忙碌到暈頭轉向,不只沒時間哀嘆自己成了被套上項圈的走狗,甚至連自身記憶缺失還有自己未來的目標等諸多切身相關的問題都被他遺忘在腦袋之後。
精神領域產生空洞,差點精神崩潰變成廢人的艾溫雷伊,偶然藉由著威廉的契約魔法維繫著意識的平衡,勉強不至於崩毀。而為了維持這個危險的平衡,曾認為自己是主人公的少年也下意識迴避著去回想前世的名字與自我,只是遵從威廉的命令作為艾溫雷伊.賽那羅斯活著。
當今做為天才魔法師的少年,在魔法道具研究者之間留下了發明《虛空行囊》的豐功偉業,利用販售大量「魔法道具設計圖」獲取了知名度與大量財富,還擁有卓越的魔法天賦與能力。而這樣的一個人現今正做著毫無技術性與建設性與的廉價打工。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其他的轉生者,肯定會毫不吝嗇地對這名可憐的同伴發出嘲笑吧,明明有著不同於常人的能力與知識卻混得如此失敗,已經不能說是不走運可以一句帶過的。
一週的前三日前往治療院被實習治療士跟醫療人員使喚,後三日在商會被盛氣凌人的小丫頭跟臭流氓使喚,僅剩的休息日還得被他那個身為親姊姊的肌肉腦女騎士以「改變形象」為名義拉到街上陪她逛街購物,這就是艾溫雷伊暑假第一週的行程。
在治療院時必須躲避那些肉食系的女實習生,就算被有著一頭黑髮的毒舌女 薇拉,福爾呼來喚去也得壓抑著性子乖乖照辦,同時不停使用各種魔法進行環境清潔與勞動這點令他累積著壓力。
艾溫尤其討厭在每次都會看見一堆鮮血的急救室打雜,一回想起血的味道跟型態各異的傷口跟都會害他每次下班晚餐幾乎都吃不下肉食。
與之相比,在西諾特商會跑腿對金髮少年而言根本就是天堂,送貨、在酒吧當製冰機、打掃、跟醉漢們打牌。不知不覺地,跟那群素性不良的大人吵架都成了習慣,在酒吧裡可以放肆地與他人坦露本性,就算互相怒罵、嘲笑也不會產生惡感反而最讓他感到放鬆。
正值早晨八點的時分,街道上滿是熙熙攘攘、準備前往早市或是工作的人們,而艾溫雷伊.賽那羅斯此時正在前往商會據點工作的路上。
「勞動就是狗屎,跟女人逛街也是狗屎,可惡的肌肉女竟然拉著本大爺當了整整一天的提包小弟……可惡的女人。而且竟然還把本大爺之前精心打理的髮型全都剪了,醜爆了……本大爺現在的樣子醜爆了,好想回家……。」就算習慣了商會的工作,一輩子不愁吃穿的金髮少年依舊討厭上班,腦中滿是想放假的念頭,他一面在商業大街上步行一面自言自語抱怨著。
艾溫雷伊一想到早上鏡中自己的模樣就一陣鼻酸,有種想哭的衝動,原本飄逸蓬鬆的金髮幾乎全被剪去大半,成了清爽俐落的模樣。連同那些被改造成他喜好的服裝全都被扔個乾淨、全部換成簡約風格的新品,包括那身全刻劃術式的銀鍊掛飾都被米思提拔去大半,只替他挑了幾件不起眼的耳環跟手鐲配戴。
外觀形象上的問題對青春期的少年來說可以是第二條生命,就算那主觀上的美醜喜好不一定能符合社會的價值觀,貫徹這特立獨行的風格依然是年輕人不容退讓的倔強。
因此被迫改變這些令艾溫雷伊悲憤交加,可無力反抗自家大姐的少年只能憤恨地搥著街道旁的牆壁,好表達胸中難以平復的憤愾。就算引來了不少逛街的行人側目,他也依然故我地持續向無辜的磚石傾訴著心中的哀嘆。
而此時的少年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引來的視線有七成是年輕女性,而且多是帶有關切與好意的視線,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已不同以往。
過去被那身奇裝異服佔據大半的個人印象,在穿上正常衣服後被重新聚焦在那張本來就可以稱為美型的臉上,讓路過的人們將少年毆打牆壁的愚行想像成了失意美少年因低潮而痛心疾首並擅自同情了起來,只可惜這與事實真相有著巨大的偏差。
「老姐跟臭反派給我記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本大爺一定要……嗯?」口中叨念著報復的決心時,趴在巷弄轉角牆上的金髮少年偶然瞥見了陰暗的巷之中有個趴倒在地的人影。倒地之人有著異常顯眼的朱紅長髮,這讓心靈被疲勞所麻痺的艾溫產生了好奇心。
艾溫雷伊第一個想到的是屍體,可又因常識而否決。商業大街在王都中算是治安相當好的區域,除了某些搞恐怖攻擊的瘋子跟打架鬧事的醉鬼外,商業區不常發生什麼犯罪事件,會出現在小巷裡的可疑人最多只有偷竊商家貨物的小偷跟伺機兜售違法商品的可疑商人而已。
「喂!死了沒?還活著就回個話……竟然是個女的?」探入有著潮濕氣味巷弄內,少年一邊喊話一邊朝著倒地的人影接近,可在他看清倒地的人是名女性時,頓時產生了想要回頭的念頭。
「為啥本大爺非得當好人不可…該死的制約…」艾溫朝著倒下的人影走近,他本想確認完真相滿足好奇後便放置不管,可身體卻擅自行動了起來。即使內心極不願意,他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當個日行一善的好人,在某方面與患上了精神疾病的患者沒兩樣。
威廉.海爾森用魔法定下的制約與受術者本人的認知息息相關,但金髮少年並沒有確切明白到這點,若是一般的人民最多只會通報巡邏的騎士團或第三者協處處理,並不會親力親為。可有著前世記憶的他,會無意識間效仿著前世日本定義的「善人」而行動,特別是在心中沒有強烈牴觸的前提下,只要滿足「被提出請求」與「當事人確實需要幫助」這兩個要素,艾溫雷伊就會不受控地幫助對方。
倒地的女性有著一頭顯眼的紅色捲髮、穿著感覺有點舊的樸素衣衫跟長裙,無論是衣物還是裸露的手腳上都沒有遭受暴力的痕跡,與犯罪有所牽扯的機會很低。
就算對比他年長的女性有種天然的反感,艾溫依然蹲下身握住女性的手腕發動儲存在手環之中的術式,使用治療院指導的方式初步判斷對方的身體狀態。
「術式啟動,我看看…脈搏正常、呼吸正常、沒有外傷,只是睡著了?」
腕上的手環展開的術式陣發出光芒檢測起施術對象的體徵,這是艾溫雷伊從治療士身上偷學而來的醫療用探測魔法,掃描後顯示的魔法光幕在少年面前展現了紅髮女性身體狀態的各種數值,這與遊戲中的屬性面板很相似。
而且為了得到這個他認為「很有遊戲感」的魔法,艾溫雷伊發揮出了天才魔法師的本領偷偷將這個聖天教只開放給治療士學習的魔法解析並術式化,做成魔法道具後只要有魔力跟基礎的魔力操作,就連猴子都能輕鬆使用。
當初見到資深治療士使用「醫療探查」的時候少年只是覺得很酷,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明顯與時代風格不符的魔法從何而來,自顧自地興奮不已。只靠兩三天就解析出他人的魔法構成並複製,這放在魔法師業界是及其稀有的能力,然而堪稱神技的技術卻只因少年單純為了「滿足興趣」而使用,著實令人哀嘆。
「嘖…是醉鬼啊,害本大爺浪費時間,果然老女人就是沒人氣,竟然能在這種地方睡到天亮都沒被人撿走。」利用數值配合在治療院學到的初步診斷,少年確認紅髮女性只是睡著而已,擅自認定對方肯定是晚上喝酒醉倒在巷弄直到天亮的人,就算扔在原地應該也沒有危險,起身準備離去。
可就在他轉過身的瞬間,突如其來的惡寒讓艾溫雷伊本能地激發魔力護身,並咬著牙準備承受攻擊。本來發動魔法屏障防禦是最好的選擇,但無論他這個天才施法再怎麼快速,從灌注魔力給術式到魔法發動至少需要一秒,跟威廉戰鬥過的少年很清楚,這一秒的破綻足以致命。
發動魔力強化的瞬間採取防禦態勢,預計在擋下第一擊後的瞬間發動魔法,可是預期之中的攻擊卻沒有到來,害他迫窘地維持咬牙抱頭的姿勢整整一分鐘。
「是錯覺嗎?算了,快點去上班吧,要是去得晚了又會被囉唆。」金髮少年狐疑的看了一動也不動的醉鬼女性一眼,瞬間感受到的寒意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讓艾溫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感官是否出了問題。
從未接受過訓練的少年在武鬥會時有感受過對戰對手放出殺氣的經驗,可現在照著當時的感覺行動卻根本不管用。疑心疑鬼地再次確認著周遭並無其他人存在後,艾溫還是決定不再多管閒事、趕緊早點把今日該完成的工作做完還比較實在。
但是事情的發展並沒有這麼如意,當少年再次轉身跨出一步的時後,他的腳踝被捉住了。就算艾溫知道對方還活著,可腦海中卻不受控地想起了前世恐怖電影的場景,心中略為發毛地回頭看向捉住自己腳的女醉鬼。
只見女性正艱難地抬起頭望著自己,她散亂紅髮之下有著一張比想像中還年輕的面孔,偏紅褐色的眼瞳讓少年聯想到了乾涸的血塊。
「拜託你…救救我。」若是女人對能對艾溫展露出一絲敵意與防備的話還能抵抗制約的控制,可這名看起來明顯有問題的女人已經用微弱的聲音向他這個陌生人開口求救。
聽見女性求救的艾溫雷伊不發一語,只是咬牙苦著臉痛恨著沒能即時逃走的自己,最後在心中掙扎了好一段時間後掙扎著開口:「…本大爺要怎麼幫你?」
「肚子…餓了,請給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