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另一名少年的暑假計畫



有著劍聖候補之名的少年對暑假的到來既是愉快又感到有些無所適從,愉快的是暑假間校內會變得清靜,疑惑的是他懂事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空閒。在戴亞迪安家的時候,每日他都必須為了生計在野外奔走,鍛鍊身體、與師兄或師範練劍、狩獵魔獸賣錢、替小鬼頭們做飯,週而復始。


在這上課日的最後一天,卡爾德斯早晨五點便從男子宿舍的床舖醒來,在滿是濕氣的晨霧之間揮劍直到太陽升起,回到宿舍沖去一身汗水並漱洗後,直接前往青梅竹馬居住的高級宿舍。


學院高級宿舍多是為教職員與遠道而來就讀的貴族子女所提供,當然這並非絕對,其實只要承擔的起租金無論是誰都能入住。只是實際上居住在這裡的學生數量也只有寥寥十幾名學生,整棟建築與其他宿舍相比顯得十分冷清。


黑髮少年先是與多次見面過的宿舍管理人打聲招呼,將代表著一年二十枚金幣租金的鑰匙插進鎖孔打開房門,走進了青梅竹馬居住的301號房。


「……那個鹹魚妹,衣服又推成這樣。」開門看見滿地衣物的卡爾德斯額間青筋跳動,滿臉不悅的將其一一撿起。


高級宿舍提供的設備與空間跟少年居住的免費宿舍完全無法比擬,光是這一廳兩室外加廚房跟衛浴的配置就讓外人羨慕不已,尤其是廚房的存在讓習慣自炊的卡爾德斯有些心動,正積極考慮下學期要不要搬入高級宿舍。


「喂,長腿的,給老子滾過來。」少年開口的對象是黛安娜買回來的無用魔法道具,是個長了腿會到處亂跑的掛衣架。被刻入「人偶化」術式的掛衣架會聽從持有者的簡單的命令,但這個不良品卻並非如此,不只不從命令,還會把掛在身上的衣物甩到地上,毫無身為傢俱的用處可言。


聽見了低沉且兇惡的聲音,木製的掛衣架慌張地擺動它的短腿來到卡爾德斯面前,明明對替它補充魔力的女主人毫無敬意,卻對眼前的少年言聽計從。


將外套與帽子等尚不需要清洗的衣物了掛上去,同時惡狠狠地放出威脅道:「衣架就該有衣架的樣子,敢再把衣服甩下來老子就削了你當柴燒。行了,滾一邊罰站去」


滿意地看了眼瑟瑟發抖的掛衣架,卡爾德斯開始收拾起地上的其他衣服,在心中抱怨著青梅竹馬糟糕的生活習慣。見習魔法師黛安娜的房間裡有著大量的魔法道具,其中有一半是基於興趣購買的昂貴垃圾,而另一半則是少女自己製作的物品。


卡爾德斯並沒有魔法上的天賦,可這不妨礙他理解這個的缺乏生活能力的青梅竹馬有著優秀才華的事實,連他手中的幾把量產魔劍都是藉由黛安娜的技術製作出來的,無論放在哪個職場都是搶手的人才。


少年先是將手中需要清洗的衣物丟入洗衣籃,之後來到了房間附屬的簡易廚房開始準備早餐。房間主人製作的物品中烹飪用魔法道具佔了多數,其中少年最中意的就是能長時間保存食材的保鮮櫃,以及火力安定的大烤箱,當然,這些幾乎都是他抱怨老是替她做菜很麻煩之後出現的產物。


隨手烤了幾塊麵包並將昨晚的蔬菜湯加熱,卡爾德斯想起少女老是忘記進食毛病,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多煎了雞蛋跟切了幾片火腿放進餐盤裡,剩下的工作只差叫人起床而已。


脫下圍裙、做足心裡準備後打開寢室的門,只見有著一頭水藍髮色的女孩正在堆滿書本跟衣服的床舖上酣睡。


睡相不好的黛安娜露出肚臍睡得香甜,無論是不換下衣服就睡覺,還是完全不綁頭髮任其亂成一團的壞習慣都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部份只有比起以前有一餐沒一餐的時候,多少長點肉的女孩現在要健康許多,讓長期擔任照護人的卡爾德斯有著些許成就感。


「真是…為什麼老子要因為這家伙感到心癢…。」卡爾德斯在不小心窺見領口暴露在外的肌膚時微微愣一下,煩躁的抓了抓頭,並有些心虛的別開視線。少女身體正值成長期,如今已不再是年幼時期那般,在認知到男女之別的現在,青梅竹馬在完全不設防的地方一直都是讓卡爾德斯頭疼的原因之一。


想當然爾,這種青春期少年共通的心理活動絕對不能讓這名個性很差的少女發現,不然肯定會被當事人當成調侃的材料,甚至很可能會故意在他面前裸露身體來挑逗他取樂。


「喂!小黛,起床了!快點給老子起來!」


「呼~呼姆~再五分鐘…」少年搖晃著黛安娜的肩膀嘗試喚醒她,不過這名女孩只是翻了個身,對起床表現著些許的抗拒。


「早餐要冷了!快起床!」


「嗚呼…不要…再一下下就好…,要是看到人家的睡姿感到心癢,讓卡爾摸摸喜歡的地方也可以喔~」


「你根本已經醒了吧!而且還聽見了老子的自言自語!」青筋再次跳起的黑髮少年手指按住了少女的太陽穴施加力道,缺乏耐心的的卡爾德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簡單易懂的方法讓青梅竹馬離開床舖。


「痛痛痛痛痛!卡爾太粗暴了!投降!投降!我會乖乖起床不要用這種會痛的玩法!」


最後以黛安娜的叫喊為句點,兩人終於開始享用這一天的早餐,而在這個時候兩人都會閒話家常。


藍髮少女面帶幽怨地咬著鬆軟的麵包,一副邪惡女巫向人下詛咒的樣子,低聲朝著對面的少年碎碎念著:「難以置信…你這個木頭人…家暴男…叫女孩子起床的時候不是應該溫柔地啾一下嗎?可是卡爾竟然用鐵爪叫你可愛的青梅竹馬起床,我會哭喔…哭給你看喔。」


因為受不了一大清早還得聽人碎念,少年只好做出了妥協說道:「不准哭,給老子專心吃飯,中午再去學院餐廳買點心給你。」


聽見了中午能多一份甜點,少女雙眼立刻明亮了起來,雖然聲音依舊有氣無力,不過能在其中感覺到明顯的笑意:「耶~卡爾最棒~愛你~不過啊,卡爾真的該學學對女孩子紳士一點,你那個花花公子朋友海爾森都訂婚討到老婆了,這樣下去除了我之外沒人會嫁給你啦。聽懂的話就對我好一點,要充滿愛意的叫我起床,每天晚餐也要有甜食。」


通常只要搬出甜頭就能輕易讓懶惰的黛安娜心情好轉,可一旦真的介意起來卻能記恨很久,這種不知是好哄還是難哄的地方讓卡爾德斯時常摸不著頭腦,殊不知少女只是單純想受寵而已。


「囉唆…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要怎麼做才能讓妳暑假的時候不會餓死。」黑髮少年對老是縱容黛安娜的自己感到無奈,會吵的孩子有糖吃興許就是指這樣的情形。同時卡爾德斯心中對似乎很擅長付女性的友人產生了莫名的羨慕,如果是威廉的話,也許就不會像完全不懂青梅竹馬在想什麼的自己一樣如此辛苦。


「卡爾暑假要去哪裡?師範跟劍聖大人要你回戴亞迪安家?」


「就算有,老子也沒有回去那個鬼地方的打算,老子想趁這個機會去一趟東面的沿海,聽說那邊出現了神秘魔獸的傳聞,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找到不錯的練手對象。暑假裡學院可能沒剩多少人,聽說快畢業又很強的前輩們也都先一步去騎士團駐地接受訓練了,留在學院也沒事情做。」


渴望踏上強者道路的少年並不想跟其他學生一樣度過慵懶的假期,揮霍時間的行為對他而言比起任何物質上的享受都要奢侈。


「那我也要去,要是發生什麼意外的時候我還能用魔法幫忙,萬一卡爾在外面死翹翹就沒人養我了。卡爾現在的目標還是那個人?明明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而且我不覺得當年小時候說的話能夠被放在心上。」黛安娜知曉這個固執的少年是為了追趕年幼時見到的劍士而渴望強大,或許在男孩子眼中這是值得追尋浪漫,只是對她這個悉知現實的女孩來說這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的萍水相逢,尤其在聽到這當時只是大人與小孩的約定更是如此。


「對劍的憧憬」即是卡爾德斯的根源,少年小時候與一名流浪劍士偶遇,並定下了日後要學習劍術並交手的約定。


記憶中的流浪者隨手一劍在西北的岩山上劈出一道峽谷,凌空一刺便將翱翔於空中的飛龍擊落,在年幼的他展現出了只在故事之中才會出現、神技般的劍術。當時的卡爾德斯正是當時被劍術之美所吸引,從此走上了拜師學劍的道路,流浪者所在的境界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目標,之所以拜入劍聖一族也不過是將其當成了過繼點,少年其實對劍聖的地位與那些遺產兵器毫無興趣。


「對別人而言或許幼稚又沒有意義,可對老子而言那就是變強的理由。老子會走上頂點,在劍術巔峰的位置堂堂正正地跟他打上一場證明自己。妳才是,明明成了大魔公弟子也不打算擺脫見習的名頭,小黛就沒有想做的事情嗎?」其實就連卡爾德斯自己,偶爾也會覺得自己只是在追逐著某個不存在的人,即使記憶中劍士的姓名與樣貌變得曖昧模糊,唯有當時男子的劍、與留下的話語如烙印一般刻在他心中。


才剛吃完早餐藍髮少女就將臉頰貼在桌面上,懶洋洋地享受著冰涼的觸感回答道:「沒有喔~研究魔法跟詛咒很有趣,可是身為老師的學生只要從師門獨立就得背負相應的立場,會被綁在魔法師公會裡不停地工作。就算沒特別想做的事,被迫做一堆跟興趣無關的工作感覺很討厭,啊……硬要說的話,我想做出只要投入材料可以自動生產布丁的魔道具,結婚後每天都能跟卡爾一起有布丁吃。」


「是嗎…那老子得好好盯著,不讓妳這個傢伙被布丁撐死才行了,要是那一天有想做的事再告訴老子,助妳一臂之力這點事還是能做到的。嘖…誰叫那天老子在路邊撿了個懶蟲,直到你能一個人生活之前,老子會一直奉陪到底,他□的,老子該不會上輩子欠了什麼債吧?」聽見青梅竹馬那很有個人風格的夢想,卡爾德斯一時之間哭笑不得,在心中再次督促自己不能放置黛安娜不管。畢竟要是少了他真的很可能會擅自用奇怪的方式倒下,只有少女的生命安危遭遇危機這點少年絕對不願意看見。


「欸~說不定真的是這樣,沒問題的,這輩子娶我還不完,卡爾還有下輩子可以用。」


「饒了我吧…下輩子妳要是還是這副德性,乾脆下輩子當貓算了,至少養起來沒這麼辛苦。」看著懶惰又只想撒嬌的黛安娜,卡爾德斯苦笑了一下,眼前人不管是衣服跟頭髮都亂糟糟的,除了性格之外完全沒有貓愛乾淨的影子,可不知為何,他就覺得藍髮的女孩跟任性的家貓沒兩樣。


「真是過份的飼主大人,就算是貓我也是最可愛的那一隻。」


清空端上桌的所有食物,開始收拾餐具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件必須趁今日完成的事情。


「對了小黛,你覺得訂婚賀禮要送什麼比較好?送劍行不?」


「我想這個世界沒人會送武器當訂婚賀禮…」


「難辦了…難道直接送禮金…金幣十枚不知道夠不夠」


「卡爾…你是笨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