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房間的有三人,身穿禮服的蘇西.拉德麗、腰間配著劍的高大男學生,以及為首的王族少年拜恩.G.阿爾薩羅斯。
魔力因情緒變化逸散而出,被握在手中的金屬刀柄出現裂痕,久違的快樂時光被打攪,讓黑髮的少年非常不愉快,威廉忍耐著湧現的殺意面向來者道:「請恕我難以從命,拜恩殿下,這兩位是侵入者,方才本人才與兩位交戰過。接下來為了問出目的與情報要進行拷問,接下來的場面不適合您這般高貴的人觀賞,還請三位迴避。」
面對態度不善的威廉,白金髮色的少年卻面帶微笑,坦然說道:「本王子知道,因為這兩人都是我的部下。這次的事情是本王子策劃的試探,而你很完美的通過了這個測試,所以請先解開魔法,讓我們好好聊一聊。」
「聽見的話快放開…嗚嗚」像是簑衣蟲一樣吊在天花板的少女,因為擔心著姊妹的傷勢焦急的開口,卻因口中突然被賽進異物所打斷。
「閉嘴,我現在在跟你的飼主說話,你這個隨便亂吠的寵物看來不想要舌頭了。」威廉將包覆魔力的整個手掌塞進少女口中,毫無溫度的青眼散發著殺意瞪視著這名因為無聊的試探前來刺殺自己的女性。
感覺到舌頭快被捏碎的棕髮女流出淚水,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讓威廉再次意識到自己錯失一個優質的玩具,使他的情緒更加糟糕。無處發散的壓力彷彿滲進魔力之中,讓一部分束縛兩人的半透明鎖鏈染上夜色,詭異的氣息與殺氣隱隱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心神。
室內除了黑髮少年本人之外,所有人都對這難以言喻的壓力自有著不同的反應,驚疑、畏懼、戒備、憤怒、以及興奮。而察覺到自身魔力異常的威廉開始控制心神試著恢復冷靜,使變質的力量恢復成原來的色彩,並在腦中思考起對方行動的動機與前因後果。
寬闊的身軀下意識護在主君身前,身上裝備著武器的高大少年被察知危險的本能所刺激,將眼前的貴族繼承人視為威脅,喝斥道:「放肆!現在可是在殿下面前!」
「放肆的可是你,格連.佛羅亞斯,最近竟然連王侍一族的護衛都這麼喜歡出頭。拜恩殿下寬容到讓底下的蠢貨擅自替主君發言,真是讓人意外。以殿下的地位,想知道的事情應該能事前調查清楚,不應該會存在這種低級的試探,出於受害者的立場希望您能給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本人會依照正式的管道向校方與騎士團上報這次的襲擊,第三王子殿下。」
回想起入學時就調查過的名人情報,護在拜恩面前的佛羅亞斯正是代代侍奉王族並擔任衛士的一族,是以對王室忠誠不二而聞名的武家。雖然在政治上並沒有實質上的地位,但其一族多數人從小就會作為「侍從」送入王宮服侍王族的子女,因此有著不小的影響力,眼前的少年正是其中一人。
威廉從女刺客的口中抽回手,並用對方侍者服上的圍裙擦了擦沾上的唾液,還輕蔑地看了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年輕護衛一眼。身為暗曜的少年自始至終都沒有把那些「附屬品」在眼裡,不管是被訓練成刺客的雙子、忠心的肉盾還是聰明的女秘書都一樣,對他而言能真正擁有威脅性的只有拜恩一人。
充滿興趣地觀察著自己部下與黑髮少年的互動,拜恩開口:「你的忠誠心本王子能夠理解,不過這裡是我等有錯在先,這裡讓我親自來談吧,格連。」
「是…是屬下的僭越了…」
這名王子的貪婪與人才愛好在貴族圈中算是眾人皆知,這名年輕的王子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將想要的事物納入掌中,更重要的是,他本人還將自身毫無節制的強欲視為王道的資質,積極地朝王位邁進,在王位繼承人中屬於很令人頭痛的一位。
威廉推測這次的刺殺對拜恩而言肯定不是單純的娛樂,與勸誘自己是否有關這點尚未明朗,至少能確定拜恩希望藉這次事件親眼從自己身上找出什麼,把柄、弱點、或是一切對他有利的訊息。
然而再怎麼感到厭煩,少年也只能被動地應付這些由他自己招來的麻煩。與被霧島櫻這個怪物盯上是同一個道理,在武鬥會與艾溫雷伊的戰鬥表現太過於顯眼,藉此對他產生興趣的人恐怕只多不少。
「別這麼殺氣騰騰的,身為下任伯爵不應該再冷靜些嗎?威廉.海爾森。」對部下的反應置若罔聞,拜恩那張與克莉絲提娜有幾分相似的臉露出熱情的笑容。
少年對招攬一事並不急於求成,擅長馬術與狩獵的他不缺耐心,他要先了解獵物、掌握情報,習性、能力、甚至個體特徵,在此之後才能制定最佳的手段捕獲獵物。
「既然知道這點,還讓部下做出襲擊貴族繼承人這種事,他們的命還挺廉價的。」判斷對方接下來不會使用武力,威廉解除了魔法並正面與王族子弟的綠眼對視。
襲擊貴族是重罪,若非出於自衛或者特殊的理由,被判處死刑的機率很高,如果是在司法難以涉及的邊遠地區,就算被地方貴族私刑論處也不奇怪。
鎖鏈消失之後,一直被威廉施予言語暴力的褐髮女性急忙將姊妹拉開,遠離少年替自己的姊妹檢查傷勢,生怕再次受到暴力的傷害。
而那名胸口與腹部被重擊的黑髮女刺客卻對自己妹妹的呼喚毫無反應,目不轉睛地望著主君與黑髮少年的身影怔怔出神,像是忘記了疼痛一般,不知在心中考慮著什麼。
見對方終於有了交談的意願,白金髮色的少年開始道出自己的理念:「世上的所有人都有該待在應有的位置、盡應盡的職責,阿爾伯恩姊妹也是如此。本王子將被家族忌諱的她們收為部下驅策,讓她們待在最恰當的位置為王國發揮價值,這是本王子給予的恩典。而擁有出色能力你也應該如此,加入我等麾下吧,助本王子登上王位,屆時你該待位置將不在是小小的邊境伯。」
在這段期間,威廉看見了一直躲在後頭的蘇西.拉德麗前往雙胞胎的身邊診斷傷勢,並使用少數人才會使用的治癒魔法進行治療。少年能夠確定黑髮女至少被他打裂了一兩根肋骨,從迅速判斷出患部並正確地施術來看,這個秘書少女擁有接近專業水準的醫療知識與水平不低的魔法能力,可謂深藏不露。
「若邀請的對象是現今王位的第一與第二繼承人,我會慎重考慮這個提案,而至今仍未替王國做出貢獻的殿下您仍沒有讓人追隨的價值,所以我拒絕。再說本人這種鄉下來的土撥鼠最適合待的地方自然是山裡,沒有身居高位的器量,也對當隨時會被派去送死的狗沒有興趣,哪怕狗食再美味也一樣。」威廉拿出具有實蹟的第一王子與第二王女作為比較對象,一方面是作為被迫參與無聊鬧劇的還擊,另一方面還能順便看看拜恩的反應,只可惜似乎沒有任何作用。
白金色的少年依舊一副以自我為中心的模樣,泰然自若地說著:「別這麼急著下定論,對爵位沒有興趣的話…那麼威廉.海爾森你追求的又是那麼?野心?金錢?女人?不管是什麼樣的條件儘管提出來看看,本王子不相信這世上有沒有欲望的人類。」
「欲望與野心自然是有的,但那不是能讓他人給予的東西,我們海爾森家的人可沒有那種靠向誰搖尾巴來實現願望的廢物。」拜恩游刃有餘的態度讓威廉感到棘手,無論是諷刺還是帶有貶低意味的暗示都沒有效果,甚至對話是否成立這點都有疑問,常常不聽人說話這點與他熟悉的女孩一個德性。
「沒有遲疑呢,是不想背叛那不成材的王妹嗎?不過沒關係,相信你一朝一日會改變心意的。登上王位對本王子來說只是遲早的事,無論何時歸順,本王子都會寬恕你的無禮接納你成為同伴,時間會證明比起那個只會胡鬧的克莉絲提娜,我拜恩才是值得效忠的王者。」
就算同意克莉絲並不適合王位這點,身為暗曜騎士一員的威廉也不可能對拜恩一人盡忠。不過在拜恩提到「效忠」這點時,他發覺這名王子似乎不知道他所屬宴會機關這件事,如果拜恩知道這點根本不可能會要求自己的忠誠。
「暗曜騎士是連王族都照咬不誤的惡犬」在上層階級中是口耳相傳的共識,哪怕只是口頭上的效忠都不會有。機關的信條永遠是國家的安定重於君王個人,就算機關內的高層各自對和平的理念與選擇有所不同、甚至偶有衝突,唯有這點是相同的。
這是所有機關成員親筆在遺產零二三《忠誠法典》以鮮血留下簽名的「束縛」,一旦做出違反法典對王國不利的事情,遺產道具紙面上的簽名就會被劃上記號,成為全組織的肅清對象。
照理來說拜恩這個地位的人不可能會遺漏條重要的情報,是王子殿下在情報方面能力不足還是有其他外力的干涉威廉難以判斷,只是對拜恩的警戒程度與對應可能得有所變化。
樂觀的猜測是他的怪人上司對他的個人情報進行了保護,而另一個猜想則是拜恩手下之中有人基於某些目的刻意對自己的主君隱瞞了這點,無論原因為何都證明了這名王子似乎沒有關注的價值。
認為在情報不對等的條件下繼續對話只會浪費雙方的時間,想結束這無意義對話的少年決定提出一個以暗曜騎士的身份提出質問:「那麼當您成為統治者後想做什麼?王位並非終點,您期望的未來在哪裡?」
「當然是讓王國成為全大陸最強盛的國家!讓國民不必為天災與外敵擔憂,一切都由本王子親手帶領。是的,首先當然是解決我國與帝國的戰爭問題,接著是讓那些的狗眼看人低北方蠻族低頭,不敢再輕視我等。」
「初步要懭張軍隊,並將盡可能拉攏一盤散沙的南方諸國作為盟友,拿下本國南方領土的戰場。視實際戰況而定,亦可想辦法將聖國的蠻族們一起拉進戰爭,反正那群不願踏出土地的野蠻人八成只會要求貿易上的讓步或是瓜分戰後利益等條件吧。」從拜恩口中說出的是了無新意的答案,既不新穎也不離經叛道,除了那針對「對戰爭毫無了解」的人所設計的演說內容之外並無明顯的缺點。
身穿禮服的俊朗少年張開雙臂,以抑揚頓挫的語調與肢體動作道出了近年來王國國民最為迫切的願望,一舉一動吸引著在場人的視線,若非觀眾只有少少的五人肯定會得到不少喝采,這慷慨激昂的演說技巧肯定打動了不少純血主義的年輕人,只可惜威廉對此毫無共鳴。
「軍事主義為重嗎,打倒帝國這個口號倒是挺動聽的,那麼國內資源的劇烈消耗該如何呢?殿下應該知道我國的軍力光是維持邊境線就逼近極限了。是否能勝利姑且不論,現今的國力無法支持大規模的戰爭,強行堆進將會使我國國民陷入戰爭與飢餓的地獄之中,明知如此您還是如此選擇嗎?」
帝國位於群山盆地的地理位置富含大量礦藏,就算戰爭勝利掠奪到礦物資源與帝國優越的工業科技技術,也難以立刻解決王國內面臨的糧食問題,倒不如說在得到戰爭帶來的利益之前就會被進軍與維持佔領礦場的消耗所拖垮。
當然威廉並沒有打斷王子的演說指出這點,他自己的見識與智慧也無法從軍事角度對戰爭做出更全面的計畫與預測,少年其量只是由領地繼承人的立場與利益得失的角度去思考而已。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支付一時的代價就能換取長時間的勝利,一昧關注損失是無法前進的。與帝國有著恩怨的你不也是這麼認為的嗎?消滅仇敵、保護國家,把名譽與一切所求之物收入手中。」
黑髮的少年臉上維持著撲克臉,心中對年輕王儲堅持用畫出的大餅誘惑他感到好笑,似乎認為提及他與帝國的事情能夠讓他產生出認同感。
「不,看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本人與殿下選擇的道路不同,在下任領主的選項之中不存在犧牲領民的選項。很遺憾地,果然我們並非一路人,您指使部下襲擊的事情這次就不追究了,身為王族,請不要再做出這種輕率的遊戲之舉。」不是一路人這點少年並沒有說謊,就算對帝國有著仇恨,平民的性命與生活也不在他的犧牲名單之中,在威廉的想法之中能夠犧牲的只有抱持覺悟拿起武器的人以及必須消滅的敵人兩者。
威廉以下任領主的立場為藉口脫身,在拜恩說出他更深入的計畫之前,他必須做出明確的拒絕。萬一在知曉第三王子一黨未來的具體計畫後又被這名思想意外「天真」的王子認定成阻礙,無法輕易向王族出手的威廉會陷入只能單方面被對方騷擾的窘境。
就算沒有加入的打算,也不能輕易地樹立敵人,尤其是這種既不能全面擊潰又構不成生命威脅的半吊子,根本沒有認真對待的必要。在這種人身上花時間只會白白浪費精力,這種麻煩能免則免。
「最後再說一次,我不會成為你的部下,畢竟背叛的話的克莉絲殿下會哭。那麼本人就告辭了,祝幾位有個每好的夜晚」打定主意後,威廉不等拜恩做出反應便準備離開,而一向充滿自信的拜恩在他說出克莉絲的名字時臉上卻充滿疑惑與錯愕,準備好用來決勝的誘餌還沒拋出就被堵在嘴裡。
而在他走出房間之前,以不讓其他人聽見音量對表情嚴峻的蘇西.拉德麗開口:「最後給妳這個不稱職的秘書一個忠告,請不要讓放任不懂事的主人靠近危險,沒好好制止侍奉對象也是屬下的失職。如果往後讓我在類似的鬧劇中看見背後有妳們的手筆,我會直接殺死襲擊者,就算你們即時做出切割我也會把帳算在你們頭上,女士妳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我一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