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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魔獸死後，回返的路途就再無曲折，一行人順利的回到了衛兵所。一看見平安無事的友人，露莉亞終於鬆開了緊繃的心弦與克莉絲提娜相擁而泣。

感人的場面裡自然沒有人想煞風景，身穿黑軍服的眾人也各自離開了待客室，進行報告並交接所獲取的情報以便於後續的現場調查。

波羅波里被交給了專門讓人吐出情報的拷問部門，拷問部門的同僚與威廉同樣是冷血的，甚至在手段上比少年還要狠毒，將魔法師交給那些施虐變態讓他十分放心，相信在榨出全部價值之後男子就會與他期望的一樣成為滋養土地的肥料吧。

那名至今仍不願意報上姓名的森靈族女性現在已經被送往治療院進行完整的治療，不久之後會聯絡王國之中的同族送返回南方的故鄉。就算後續仍有什麼問題也超出了威廉的職責範圍，不需要他操心之後的問題。

少年在換裝之後到洗浴室盡速洗去任務留下的血跡，全身還消除氣味的藥水噴了一遍，之後便乖乖的躺在房間內的病床上。

現在已經沒有「月蜘蛛」能做的工作，不過身為學生的威廉仍有該做的事情，學生威廉．海爾森在展現了騎士精神護送王女到衛兵所，並在治療之後就一直待在醫護間修養，這便是羅德準備好的對外說詞，也是他必須執行的工作之一。

「代價得稍微等我一下，之後我就會聯繫那個孩子過來。」與跟著他到醫護間的煉金生物說著話，感覺疲勞湧現的少年沒有平時看書的力氣，現在的他只想回到家中吃上莎娜的飯菜然後好好睡一覺。

「沒問題，反正小伙子你麼看都不像是會賴帳的傢伙。爺爺比較好奇你先前為啥要對那個長耳朵的漂亮小姐跟小美眉說那種話，還故意自己扮壞人，明明為了小美眉做了這麼多，小伙子你不是很重視她嗎？」銀色柴犬隨意的趴在旁邊病床說著，雖然是思想糟糕的煉金生物，智慧上可不下於人類種族。

存在千年的智慧與經歷並不是擺設，它敏銳地察覺了少年矛盾的行為與微妙的心理變化。

「露莉亞小姐有著過度的好奇心，放任她碰觸王國的陰暗面不是件好事，讓她長點心眼才是正確的，那位森靈族的女人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就順著她扮演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多嘴。」想著之後報告書要怎麼寫，威廉躺在病床上閉著眼休息。

回想起來，那位女性一直試著教導少女遠離黑暗，雖然厭惡人類但無疑是個善良的人，要不是相遇的場所太過糟糕，兩位女性很可能會成為不錯的朋友也說不定。

「嘛～爺爺我是無所謂啦，可肆不要讓小美眉傷心喔。世界上的大小美女都是貴重的寶物，雖然哭泣的美人別具魅力，但是爺爺不喜歡女孩子哭啊。順帶一題，那個幼女是什麼樣的孩子？是文靜的類型嗎？還是活潑的女孩？」才正經沒擠分鐘，零四六號馬上將焦點轉向即將到手的獎勵，讓威廉再次認定自己果然對這隻狗沒有好感。

「是個有著淡色金髮的好孩子，她頭腦很好，長大應該會跟她母親一樣是個美人。現在正在教會學習，穿著見習修女服裝的時候很可愛。」威廉並沒有說明愛麗西亞性格上的問題，雖然這只是他個人的擔憂，萬一這隻奇怪的狗突然反悔要求換人就不好了。

「喔喔喔！！修女服！太贊惹！」

沒過多久，黑髮少年不太想面對的兩人終究還是來到了這裡，其中一人知道了他的暗曜的身份，另一人不知他真身狀況下知曉了他深藏心中的惡意。

威廉現在的心情很複雜，第一次交上朋友的少年不了解該怎麼面對這兩名少女，要以暗曜的立場，還是學生的身份，讓他十分煩惱。

回首一看自己的偽裝跟行動全都是破綻，演技拙劣到應該可以讓夏綠蒂笑好幾個小時，任務之中只想著要救出露莉亞，只想著要凌虐那名傷害他朋友的魔法師，完全沒有以往的冷靜。

「救援成功了嗎？我很擔心，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威廉向兩名女孩露出平常的微笑，看著眼前變回銀髮的少女，依照克莉絲的性格她應該有遵守保密的義務，所以他認為露莉亞並不知道暗曜機關的事情。

「威廉先生…我…」露莉亞走到病床邊，緊緊握著少年的手，她微微顫抖著，海藍色的大眼中有著不安的情緒。

「怎麼了嗎？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遇到這種事情很害怕吧？不要再想那些好好休息，發生這麼多事你們的家人也很擔心，很快就有人會接你們回去的。到了明天一切就會就會恢復原樣，一起去學院恢復和平的日子。」威廉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情緒不安的人，只能帶著溫和的表情不斷思索著詞彙，將其拼湊成話語。

揣揣不安地偷偷看向站在後面的王女殿下，但是克莉絲提娜只是保持著沉默看著他，似乎沒有替他援護的打算。

「不對…不是的…威廉先生…」

「有什麼想做的請告訴我，只要我能幫上忙。」

「人家看見了…在威廉先生離開馬車的時候，人家偷偷把魔法放了出去，所以看到了外面發生的事情。威廉先生戰鬥的樣子很可怕，完全不在意自己會死的樣子就像是變成了別人一樣，雖然是為了保護我們但是我很害怕…。」

少女所說出的事情出乎了威廉的意料，當時完全沒察覺到露莉亞固有魔法的魔力反應讓他感到驚訝，只是少年並沒有將其表現在臉上，只是溫和地回應道：「是這樣啊，抱歉讓你有不愉快的回憶，本來不想讓你們看到我殺人的樣子。」

「不是這樣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血跟壞人很可怕，但是人家害怕的不是這個，雖然後來失去了意識，但是人家看見了。那個時候威廉先生在笑的樣子，一邊笑著一邊殺人…跟那個人的感覺一模一樣………那個黑軍服的月蜘蛛先生………。」

「黑軍服的人？那個人做了什麼嗎？」

「那個人…是能開心的傷害惡人、很慘忍的人，然後人家竟然把那個人看成了威廉先生，所以覺得…很可怕。對自己…對這個想法，您能夠告訴我嗎？您是…您就是月蜘蛛先生嗎？」至今露莉亞對自己的觀察到的種種跡象感到恐懼，害怕殘忍的軍人與溫柔的朋友是同一人的錯覺、害怕懷疑朋友的自己、害怕她至今認識的威廉．海爾森全是偽裝出來的假象。

銀髮少女沒有跟最親密的友人說出自己的猜想，想親自對她所信賴的人提問，希望這個從未對她撒謊的少年能告訴她猜錯了。

威廉誤算了露莉亞．沃恩加德的智慧，還有當面向他求證的勇氣，他知道對方有著能夠看穿謊言的能力，所以面對少女的時候少年總是在隱瞞部份的情報同時只用真心話來跟她交談。

如今是要用謊言粉飾一切，還是用真話摧毀建立至今的友情關係，在兩個選擇之間，威廉猶豫了。少年認為不會有人能夠接受身為惡人的自己，面對眼光過於優異的露莉亞，他也不覺得在撒謊之後自己還能和少女維持以往那般的朋友關係。

但是這個猶豫只有一瞬，縱然不捨，但答案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他本來就希望少女們遠離黑暗，讓善良的人們遠離血腥與罪孽深重的自己。

「還是被發現了嗎？露莉亞小姐猜得沒錯，月蜘蛛就是我，這就是我一直想對你們隱瞞的祕密。我不會道歉，如果你們認為被欺騙了也無妨，如果覺得憤怒的話，可以打我直到露莉以小姐覺得滿意為止。」威廉露出帶有寂寥感的微笑，這都是預見之內的事情，只是提早了一些而已。

「為什麼能夠笑著做出殘忍的事情呢？」銀髮的少女眼中浮現混沌，那是純粹的她面對惡意時才會浮現，極端又偏激的一面。

聽見威廉的答案，露莉亞意外地並不覺得憤怒，而是難以言明的恐懼跟混亂，此時她感覺所握著的少年的手比以往還要冰冷，早已被洗淨的雙手卻讓少女隱約聞到到了血的味道。

「因為那是我的本性，本來我就是會因為能殺死惡人而開心的傢伙，在人類之中是異類，跟綁架您的魔法師一樣，是一個不折不扣惡人啊。沒有帶著面具的現在，您應該能看出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輕輕抽回被握住的手，威廉讓少女看著自己的雙眼，為了讓她看清楚自己眼前的是什麼樣的人，揚起嘴角露出令人發寒的微笑。毫無掩飾地，少年顯露出了仇視帝國、厭惡自己、憎惡著世間的惡意，陰暗又冰冷的眼神。

同樣看見那份憎惡的克莉絲提娜心臟像是攢緊一般，正如不久前威廉在治療院時所言，看見少年展露出的憎惡只會讓她們感到無比難受。

「那麼又為什麼我會覺得威廉先生是好人呢？就算見到那種慘忍的事情，就算知道威廉先生親手做的…為什麼…」看著眼前陰鬱又冰冷青眼，心中矛盾的正體漸漸清晰，令她難過的未知情緒翻騰著。

「那只是不願意接受現實的任性而已，因為您善良過頭了，希望幫助過您的威廉．海爾森是個善人，希望這個人並非出於自願做出慘忍的惡行、希望這個人逼不得已才會走上黑暗的道路。您只是任性的希望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擅自希望其他人跟自己一樣是善良的，不願意把朋友當作最討厭的惡人看待。既善良又愚蠢，不是嗎？」

這並非嘲笑，也並非貶低少女，這是威廉對露莉亞善良的性格的褒獎，並衷心的期望她能夠保持著這份善良並學會保護自己，所以他會在這裡壓抑罪惡感，說出富含嘲弄的話語。

「啊啊…還是讓她哭了」看著露莉亞眼中的淚光威廉如此想著，同過去一般割捨自己的感情、做足了心裡準備。

威廉擺出了嘲笑他人的戲謔的表情，用著諷刺的口吻，吐露出名為真實的毒藥：「您應該跟殿下學習多疑的習慣，以為自己能夠辨認謊言，就放棄去懷疑他人的天真女孩啊，被欺騙也是您應得的。說得簡單些，您現在向我求證這些，只不過是不知世事又傲慢的千金小姐在撒嬌而已，我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沒有那個餘力奉陪這些，您還是早點回去吧，任性的撒嬌對愛您的家人做比較好，露莉亞大小姐。」

啞口無言的反應代表了少年的話直指核心，就算對年輕的女孩來說似乎說得太重了些，但是這就是露莉亞．沃恩加德行動原理。將自己的價值觀套用在他人身上，懷著自己才是正確的心理，看不慣就插手、認為是惡的東西就排除掉，全是自以為是的正義與偽善，就算這種傾向並不嚴重，但這也是她自己並未察覺的傲慢本性。

           「人家討厭過份的威廉先生！」沒什麼殺傷力的巴掌打在少年的臉上，露莉亞哭著打了威廉一巴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醫護室。

承受了人生中第三個巴掌，威廉苦笑了起來，苦澀的感情在心中迴響。他摸了摸臉頰上被打的位置，比起被打的疼痛，沒能壓抑住的罪惡感更讓他感到難受。

從一開始就默默觀看的王女殿下關上了醫護室的門，回頭冷冷地問道：「你這樣滿意了嗎？海爾森？」

「您不是一直希望這個結果嗎？殿下，如果不滿的話您也打我一掌吧。別這樣瞪我，這對她也是個不錯的教訓，露莉亞小姐太溫柔了，就連我這種殺人如麻的傢伙都同情，有點擔心這份善良會害了她。如果這次的事件能讓她理解這點，我覺得算是賺了。」威廉早就知道克莉絲想讓露莉亞遠離自己的事情，對少女完全不覺得開心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的意思是，有必要犧牲你跟露莉的關係嗎？只要用保密義務當擋箭牌矇混過去不就好了，偏偏暴露你暗曜騎士的身份，還說那些連本公主都聽不下去的噁心話。」

「但那些確實是我的真心話，說謊對露莉亞小姐沒有意義，就跟露莉亞小姐形容的一樣，我的本性確實是那種噁心又殘忍的傢伙，而她親眼見證了這點。殿下只是剛好沒有見過我那一面而已，如果見過我殺人的樣子，您也會有跟露莉亞小姐一樣的感想的。」

「可是你讓露莉哭了，你可以做得更好不是嗎？」白金色的王女直接坐在威廉的病床上，用凶狠的眼神瞪視著他。少年臉上被打的位置跟她被打的地方一模一樣，只不過掌印出現在威廉臉上感覺更有喜感一點，就像是輕薄女性後被打的下流男。

「您這是強人所難了，畢竟我除了擅長欺騙跟殺人之外，什麼都不會啊…。朋友也好、維持人際關係也好，這些都是以前的我所沒有的東西。為什麼…跟人相處會這麼困難呢？為什麼其他的人都能做到呢？」聽見威廉帶有茫然的回答，克莉絲想起了先前與羅德．豪森的對話。

男子口中的威廉．海爾森與如今的印象重合，會猶豫、會受傷、感情用事，少女這時確切意識到了少年真的只是與她同樣年紀的普通人，只不過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戰鬥能力跟判斷力而已。

「抱歉……因為我不中用才讓你們陷入危險，之後我會向上級建言讓騎士團派護衛給您，比起我這種半吊子，正式騎士的護衛更為適任。當然，就算以後在學院保持距離，遇到什麼危險也能讓我幫忙。」威廉的臉上出現了克莉絲從未見過的頹廢感，那是放棄了什麼，充滿無力感的苦澀表情。

隨著對話的進行，威廉身上的疲態逐漸加深，現在已經到了顯而易見的地步，克莉絲還看見了少年身上有好幾處任務留下的細小傷口以及接下火焰魔法造成的大片燒傷，只是先前都用衣服蓋著並沒有被發現而已。

「雖然本公主還想對你說教，不過你累了吧，乖乖躺著，露莉的事情交給本公主。」

「啊啊，抱歉…」少年困倦的躺了下去，威廉先前利用魔力加速自癒能力，不代表累積的疲勞會消失，他的身體已經經歷了長時間的戰鬥，如今已經迎來極限，他接受了克莉絲的溫柔，閉上眼意識沉入了夢鄉。

「最後就讓本公主說一句吧，辛苦了…謝謝你，海爾森。」

聽著平穩的呼吸聲，雖然無法確認黑髮的少年是否聽見，克莉絲提娜對此也沒有不滿，畢竟威廉為她們持續奔走了十幾個小時，精神上可以說是傷痕累累也不為過。要不是露莉亞一臉不安的堅持要跟威廉對話，她也不會隱瞞少年需要休息的現狀。

「小朋友青澀的感覺真棒，讓爺爺我想起逝去的青春。」

「是誰？！會說話的…狗？」克莉絲將目光轉向聲音的來源，隔壁的病床趴著一隻銀白色的柴犬。先前沒有發現有東西存在，是因為牠用著短腿將被子裹在身上縮成一團，所以兩名少女先前認為那只是床單上一團布。

「他們都叫我遺產零四六號，只是個無害又帥氣的煉金生物，可愛的美眉。」在少女傻眼的目光下，柴犬帶著非常人性化的表情朝克莉絲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