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异位面的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大厅地面织就一片流动的光斑。玫瑰红的色块像凝固的血滴，琉璃蓝的光斑泛着水波般的光泽，琥珀黄的印记则如同融化的蜂蜜，三者随着太阳升高缓缓移位，掠过墙角地上堆叠的魔法卷轴，蹭过挂在橡木柱上的褪色挂毯，最终停在通往临时裁缝工作室的雕花木门前。门楣上缠绕的银色丝线还沾着一点凝结的露水，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风一吹，丝线轻轻晃动，像串起的星星。

斯汀靠在走廊的破损石柱上，指尖转着一枚变化色彩的时光沙漏。沙漏的玻璃罩泛着磨砂质感，里面的金砂本该匀速流淌，此刻却在靠近瓶口时突然加速，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往下坠，撞击瓶底时发出「沙沙」的轻响，落入瓶底后又骤然放缓，形成奇妙的时间错位。他盯着沙漏，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整个位面的时间他无力掌控，但堡垒内部的空间规则尽在他掌握，包括房间里的时间流速。

「斯汀先生，您说……老板真能在三天内赶出来吗？」斯泰勒的声音打破了走廊的安静。他搓着汗津津的手，深紫色丝绸长袍的袖口沾着淡黄色的点心碎屑——那是他刚才在大厅偷吃杏仁酥时，不小心蹭到的。他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工作室的门，圆滚滚的肚子随着焦虑的呼吸起伏，腰间的腰带被撑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开。「我之前找她做过马甲，最『普通』的亚麻款式都要两天，这可是加了魔法丝线的礼服……」他越说越担心。

斯汀收起沙漏，塞进深灰色风衣内侧的口袋，拍了拍斯泰勒的肩膀。他的掌心带着魔法残留的微凉，让斯泰勒打了个哆嗦。「放心，她是瓦伦那最好的裁缝，手艺比作妖的精灵还精细。」斯汀的语气漫不经心，手指却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柱，「再说——」他故意顿了顿，眼神带着调侃扫过工作室的方向，「有人不也盼着新衣服嘛。」

他没明说「有人」指的是谁，但斯泰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不远处的窗边，玛尔塔正背对着众人，手指摆弄着发间的蓝宝石发簪。黑色礼服的裙摆垂落在深红色地毯上，肩颈处的破口在晨光下格外显眼，干涸的血渍像暗褐色的补丁，与礼服的黑色形成刺眼的对比。她看似在专注整理发饰，指尖反复调整着发簪的角度，实则耳尖一直竖着，走廊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耳朵。听到「盼着新衣服」时，她的指尖猛地顿了一下，发簪的银色流苏缠上发丝，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窗外的晨雾发呆。

突然，「吱呀——」一声，裁缝临时工作室的门轴发出老旧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女侏儒老板扶着门框走出来，她的亚麻长裙皱得像被反复揉过的纸团，裙摆还沾着几根银色的魔法丝线；头发乱得像鸡窝，几缕灰色的发丝垂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张脸；黑眼圈重得能和黑夜媲美，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连走路都有些晃悠，每走一步都要扶一下墙，显然是连续劳作到了极限。

她的左手拎着个黑色绸缎衣架，透明薄纱罩在礼服外，薄纱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透过薄纱，能看到深紫色的丝绸泛着柔和的光，像暗夜里凝结的露珠，裙摆处隐约能看到魔法丝线绣成的藤蔓图案，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这……这才过了三小时吧？」玛尔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她猛地转过身，蓝色瞳孔里满是错愕，快步走过去时，黑色礼服的裙摆扫过地毯，发出急促的「嘶嘶」声。她停在女侏儒老板面前，弯腰盯着对方憔悴的脸，又抬头看向衣架上的长裙，眉头紧紧拧成结，语气里满是质疑：「您……衣服已经做好了？」

斯泰勒也连忙凑过来，小眼睛瞪得溜圆，肥厚的手指下意识地想去掀薄纱，却被女侏儒老板猛地躲开。她的动作又快又急，差点踉跄着摔倒，幸好斯汀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太离谱了！」斯泰勒咋舌，声音里满是惊叹，「您居然三小时就……」他的话没说完，却足以表达内心的震惊。

女侏儒老板揉着发涩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啊……做好了。」她指了指工作室里，透过敞开的门能看到工作台面上散落的铜制剪刀、银色针线，还有半碗凉透的燕麦粥——粥碗边缘结着一层硬壳，显然已经放了很久。「我……我在里面待了好几天，没合过眼，就怕赶不上您的要求。」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眼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沾湿了脸颊上的面粉，看起来格外狼狈。

玛尔塔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转头看向斯汀，蓝色瞳孔里满是怀疑：「几天？我们明明只等了三小时，您该不会……」她话没说完，却大致已经猜到了答案。

斯汀立刻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玛尔塔和女侏儒老板中间，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哎呀，时间哪有新衣服重要？」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衣架上的薄纱，指尖传来丝绸的柔滑触感，「你看这颜色，这光泽，不就是你想要的『暗夜里的葡萄』吗？快去试试，要是肩宽不合适，或者裙摆太长，还能让老板改。」

女侏儒老板也反应过来，连忙附和，眼神里满是期待，双手将自己的杰作往前递了递：「对对对，玛尔塔小姐！您穿上肯定好看！」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握针线而微微颤抖。

玛尔塔看着薄纱下隐约显露的紫色裙摆，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了掌心。她其实早就想伸手去摸那丝绸的质感，却又拉不下大小姐的架子，只能咬着唇，眼神躲闪着，声音带着几分别扭：「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而且外面还有人等着……」

「没人等你，就我们几个！」斯汀立刻打断她，还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怂恿，「快去快去，试完我们还要回瓦伦那城内查情况呢，你不是想知道那些疯子有没有被解决吗？」

斯泰勒也跟着起哄，他凑到玛尔塔身边，小眼睛里满是讨好：「玛尔塔小姐，您就试试吧！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谁能把深紫色穿得好看呢，您肯定行！」

玛尔塔被两人说得脸颊发烫，她瞪了斯汀一眼，蓝色瞳孔里却没有真的生气，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真是……你们就不能给我点时间整理一下吗？」她伸手接过衣架，手指碰到黑色绸缎的瞬间，冰凉柔滑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她转身走向工作室，脚步有些迟疑，走两步还回头看了一眼—。斯汀正对着她挤眉弄眼，女侏儒老板则满眼期待，斯泰勒还在偷偷打量礼服。玛尔塔的耳根瞬间红了，慌忙转回头，推门时动作太急，差点撞到门框，幸好及时扶住了门沿。

「记得把门关上！不合适就喊我！」斯汀在她身后喊，声音里满是调侃，「我这还有备用的材料和布料，管够！」

玛尔塔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门「咔嗒」一声关上，将外面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

工作室里弥漫着云纹绸的清香和魔法丝线特有的微凉气息，工作台面上的铜制熨斗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旁边放着的半碗燕麦粥已经完全凉透，表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膜。玛尔塔将衣架放在雕花橡木椅上，伸手轻轻掀开薄纱——深紫色的长裙瞬间展现在眼前。丝绸泛着细腻的光泽，边缘用黑色魔法丝线缝了圈细小的藤蔓花纹，既不夸张，又显精致；裙摆到脚踝，走动时能自然垂落，不会绊到脚步。

「没想到……还挺好看的。」玛尔塔喃喃自语，她伸手摸了摸裙摆的布料，指尖传来冰凉柔滑的触感，比她想象中还要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脱身上的黑色礼服。礼服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布料变得僵硬，脱到肩膀时，破口处的丝线还勾住了她的头发。玛尔塔皱着眉，伸手扯了扯，发丝被扯得有些疼，她却没在意，只是加快了动作，终于勉强完整地把礼服脱下来，叠放在椅子上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这件礼服陪她经历了这么一个夜晚的庆典，却也算有了特殊的意义。

接着，她拿起深紫色长裙，小心翼翼地套上身。丝绸顺着皮肤滑落，贴合却不紧绷，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却格外舒服。她走到房间中央的黄铜穿衣镜前，镜子表面有些氧化，却依旧能清晰映出她的身影——深紫色衬得她的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分血色；蓝色瞳孔在镜中格外明亮，与紫色礼服形成鲜明对比；原本因疲惫而有些憔悴的面容，也因为这件礼服焕发出光彩，像暗夜里突然绽放的花朵。

「好像……真的挺合身的。」玛尔塔对着镜子扯了扯裙摆，又调整了一下松紧，让腰线看起来更明显。她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像一朵盛开的紫色花朵，魔法丝线绣的藤蔓图案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斯汀的声音，带着几分故意的急切：「玛尔塔！你好了没？正午的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

玛尔塔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对着门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声音带着几分娇嗔的不满：「急什么？！试衣服哪有这么催的！」她伸手在工作台面上沾了点细小的灰尘，轻轻拍在礼服裙摆上——灰尘刚碰到丝绸，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瞬间消失无踪。

她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肩宽、腰围、裙摆长度都刚刚好，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才磨磨蹭蹭地走向门口。开门前，她还特意理了理头发，确保自己的样子足够不同。

开门的瞬间，斯汀和斯泰勒的目光立刻黏了上来，像两道灼热的光。斯汀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快步走过去，绕着玛尔塔转了一圈，语气里满是得意：「我就说吧，肯定好看！」

「何止！十倍！」斯泰勒也凑过来，小眼睛里满是惊艳，他围着玛尔塔转了两圈，嘴里不停夸赞，「玛尔塔小姐，您穿上这件礼服，简直像传说中的暗夜公主！要是再配个镶嵌蓝宝石的王冠，那就更完美了！」他说着又想伸手去碰礼服的拖尾，却被玛尔塔冷冷地瞪了一眼，那眼神带着大小姐特有的威严，让斯泰勒瞬间收回手，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

女侏儒老板靠在门框上，已经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随时都可能栽倒。而角落里的鬼侍，依旧保持着亚洲蹲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