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石屋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木窗棂透出的暖光像块融化的黄油，在石板路上摊开一小片光晕。斯汀的手在风衣口袋里翻搅着，指尖划过几枚零散的银币，发出细碎的叮当声。突然，他的动作顿住了，眉头猛地拧成一团。

「艹，还没换钱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手在口袋里掏得更急了，仿佛这样就能凭空变出一袋金币来。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懊恼照得清清楚楚。

玛尔塔斜睨着他，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明天不也能换吗？」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晚风掀起她黑色的马尾辫，发尾扫过肩头，带着如同鲜花的清香。

「明天？哦吼吼，天哪。」斯汀夸张地叹了口气，从内袋里摸出那两根金锭，金锭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边缘被摩挲得光滑发亮，「我这一生可没多少确定的明天。」他用指尖弹了弹闪亮光滑的金锭，发出清脆的响声，「诺达什那家伙现在很少自己出去做买卖了，这大概还是上次帮他处理某些人的烂摊子时，塞给他的谢礼。」

玛尔塔的目光在金锭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她对这种「一般」的东西向来没什么强烈的兴趣，顶多囤起来，但她也知道这两根沉甸甸的金子足够买下一般的半条街的酒馆。

「听着，你现在自己一个人回去。」斯汀用小拇指勾起钥匙环，铁制的钥匙在他指间转着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外出的话，尽量不要做什么招摇过市的事。」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眼神锐利起来，「变成龙什么的绝对不行，我很快就会回来，清楚？」

「你是什么意思？」玛尔塔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认为我会跟这些没见识的家伙较劲？」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胸前的衣料捏出几道褶皱。晚风穿过街道，吹得她的裙摆轻轻晃动，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斯汀连忙张开双手，掌心朝前，做出安抚的姿态。「我不是说那帮家伙会怎么样。」他的语速放缓，声音里带着几分恳切，「我是指你乱用暴力，会引来可能的麻烦。相信我，如果你想事后报复，等我回来时跟我说，我保证比你亲自出手更解气。」他眨了眨眼，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

玛尔塔沉默了片刻，想起家族里那两位因冲动而丧命的叔叔，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行。」她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情愿，但更多的是一种权衡后的理智。在陌生的城市里太过张扬，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谢谢理解。」斯汀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将钥匙环轻轻放在玛尔塔伸出的手上。钥匙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他转身就走，风衣下摆被晚风掀起，像只展开翅膀的大鸟。

玛尔塔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人啊。」她低声嘀咕，心里有些无语——他居然就这么把一个女性独自丢在大街上，连头都不回一下。但她还是握紧了钥匙，转身朝着石屋走去，黑色的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摆动。

月亮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天空，像枚被擦亮的银币，悬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

斯汀把沉甸甸的钱袋密密麻麻地塞进次元袋，袋口的抽绳勒得他手指有些发痒。核心区的银行意外地冷清，他原本以为会像商人派对那样排着蛇形长队，没想到只用了一刻钟就换好了金币。大量银币碰撞的清脆声响从次元袋里隐约传来，像串永远不会停歇的风铃。

夜晚的街道比白日里更加热闹。灯火通明的商铺前挂满了彩色的灯笼，将石板路照得如同白昼。摊贩们已经搭好了临时的棚屋，帆布上印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有咧嘴笑的小丑，有奔腾的骏马，还有冒着热气的烤肉。穿粗布短打的小贩推着独轮车穿梭在人群中，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竟成了这喧嚣里最规律的节拍。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斯汀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穿城而过的河道上，数百盏花灯正顺着水流漂远。烛火在纸灯里跳动，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岸边姑娘们的笑闹声随着流水晃晃悠悠地飘向远方，仿佛要跟着花灯一起淌到月亮升起的地方。

「好家伙。」斯汀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真正的节日还未到来，城中便已是如此繁华热闹，很难想象等到狂欢节正式开始时，这里会是怎样一番盛况。

他正准备继续往石屋走，一阵浓郁的酒香突然钻进鼻腔。那味道醇厚而霸道，带着橡木桶的微苦和果实的甘甜，像只无形的手，勾得他舌根发痒。

斯汀下意识地摸了摸风衣内侧的隐藏口袋，指尖触到次元袋鼓起坚硬的边缘。他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换完钱就该回去了，那小妮子还在等着……」但那酒香像个妖娆的妖精，在他耳边不断呢喃。最终，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对自己说：「来都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拔腿朝着酒香传来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穿过几条狭窄曲折的居民小道，斯汀才真正体会到这酒香的穿透力。小道两旁的房屋挤挤挨挨，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晾衣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偶尔有水珠滴落，砸在积着灰尘的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呼~这香味飘得可真够远的。」斯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从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里钻出来，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大道出现在面前，与刚才的狭窄小巷判若两个世界。

他的目光很快被右侧一块腐朽的木牌吸引住了。木牌歪斜地挂在一根饱经风霜的木柱上，边缘已经发黑，还长了些墨绿色的苔藓。上面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来了醉」。由于常年没有上漆，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从木牌上剥落下来。

「来了醉，嘛~？」斯汀拖长了尾音，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有意思。」他耸耸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干了！」

斯汀大步走到酒馆门前，双手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砰」的一声，门撞到墙上又弹回来一点。他顺势往里走，风衣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几分潇洒不羁。

刚一进门，浓重的酒气便扑面而来，混杂着烤肉的焦香、皮革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形成一种奇特而又让人放松的气息。酒馆的吧台后面挂着两头巨大的标本头颅——左边是巨形熔火蜥蜴，鳞片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眼睛依旧炯炯有神，透着诡异的绿光；右边是巨牧鹿，巨大的鹿角向两侧伸展，几乎碰到了天花板，鹿茸的纹理清晰可见。吧台两侧各有一个木制楼梯通往二楼，楼梯扶手被磨得光滑发亮，显然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吧台后面就是厨房和储物室，用一块粗布帘子隔开，偶尔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和听到厨具碰撞的声音。整个酒馆的空间由几根粗壮的木柱支撑着，木柱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号和名字，像是无数个故事的印记。

酒馆里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声音——酒杯碰撞的脆响，骰子落在木桌上的嗒嗒声，男人们的大笑和女人们的娇嗔，还有角落里传来的低低的私语。斯汀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观察自己的领地。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背弓的游侠，他身边趴着一只毛发油亮的雪狼，正警惕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游侠则漫不经心地用匕首剔着指甲，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时不时瞟向窗外。

两个吟游诗人在大厅中央的空地上互相较劲。一个抱着鲁特琴，手指灵活地在琴弦上跳跃，嘴里唱着欢快的民谣；另一个则更显张扬，他抛着三把锋利的飞刀，刀光在灯光下闪烁，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叫好。他的歌声高亢激昂，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与另一个吟游诗人的温和形成鲜明对比。

窗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披黑袍、头戴兜帽的法师。他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书，封面上画着复杂的人体结构图。法师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滑动，偶尔停下来，用指尖敲敲某个器官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研究什么深奥的课题。

大厅中央的大长桌上坐满了人，泾渭分明。最左边的几个穿着兽皮，肌肉虬结，脸上画着红色的油彩，一看就知道是野蛮人。他们正用巨大的木碗喝着麦酒，时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桌子被他们拍得「砰砰」作响。中间几个穿着链甲，腰佩长剑，神态自若的，大概是普通的战士，非常普通。他们一边喝酒一边低声交谈，偶尔会为某个观点争论几句，但很快又举杯和好。最右边的几个穿着银亮的盔甲，盔甲上刻着象征神圣的各色符号和刻写着誓言的条布，神态严肃，一丝不苟，显然是一群拥有自我高标准的圣武士。他们只是小口地抿着发酵的葡萄汁，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

吧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趴在那里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斯汀认得这种标志性的慵懒——只有魔契师才会在任何地方都能睡得如此安稳，仿佛身边的喧嚣与他们无关。

另一边的角落里，几个德鲁伊正和一位身着华丽长袍的女牧师争吵不休。大部分德鲁伊们穿着用树叶和藤蔓编织的衣服，而有一位的全身衣物上长满了菌子，其共同点是脸上都带着对大自然的虔诚，他们指责女牧师过度使用神圣力量破坏了大自然生态平衡；而女牧师则据理力争，认为这份神圣力量是为了守护众生，两者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最引人注目的是吧台边一个摆弄魔法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金色的火焰图案。她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木酒杯，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手指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符文。突然，木酒杯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砰」的一声炸开，变成了一头凶猛的野狼。野狼对着天花板嗷嗷叫了两声，吓得旁边的酒客连忙后退。女人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狂野的光芒。哦，天哪，这实在太狂野了！

斯汀看着这满堂的「精神小伙」，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才是他熟悉的氛围，充满了野性与活力，没有议会里那些虚伪的客套和繁琐复杂的用语，也没有那些傻x贵族间的尔虞我诈。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到吧台前，拍了拍光滑的橡木台面。「酒保，」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盖过了周围的喧嚣，「给我来杯最烈的酒！」

酒保是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胳膊上纹着一条盘踞的蛇。他抬了抬眼皮，看了斯汀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最烈的？」他咧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客人有眼光，我们这儿的『龙息』，保证让你一口就上头。」

斯汀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吧台上，眼神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就来一杯『龙息』，让我尝尝是不是真有龙息那么霸道，哈哈！」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停顿了一下，几道好奇的目光投向斯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酒保从吧台下方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酒瓶，瓶身上刻着盘旋的红色巨龙图案。酒保小心翼翼地倒出琥珀色的液体，液体在酒杯里旋转着，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小龙在杯中舞动。

「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