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的睫毛在眼睑上轻轻颤动,如同停落的蝶翼。她缓缓睁开双眼,蓝色的瞳孔先是蒙着一层薄雾,几秒后才逐渐聚焦。昨夜与娜塔莉的交谈如同潮水般漫过脑海——交换秘密时娜塔莉耳尖的红晕,整理陶瓷盘子时指尖沾着的树脂香,还有聊到尽兴处两人同时迸发的笑声,震得温室的荧光花都微微摇晃。这是她在家族之外,第一次有这样平等而坦诚的交谈。玛尔塔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细碎的脆响,心里默默记下:若有机会,定要陪娜塔莉去寻她的父亲。
「醒了么,甜心?」斯汀的声音带着戏谑和揶揄的暖意,打断了玛尔塔的思绪。
她抬眼望去,斯汀正端着白瓷盘站在窗边,盘子里的浆果蛋糕插着一把银质小勺。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棂,在他棕黑色的风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衣褶里的灰尘被照得纤毫毕现。玛尔塔注意到他嘴角还沾着一点紫红色的果酱,像只偷食的松鼠。
「你这称呼还是省省吧。」玛尔塔从橡木桌上撑起身子,久坐让血液淤积在腿部,踏下第一步时竟有些踉跄。她扶住桌沿稳住身形,黑色长发垂落肩头,扫过一盆开得正盛的龙骨血花,花瓣被拂得轻轻震颤。
斯汀挖了一大勺蛋糕送进嘴里,浆果汁液在舌尖炸开酸甜的滋味,他舒服得眯起眼睛,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放轻松,小公主。」他含混不清地说,指尖敲了敲盘子,「在这里没人催你。你瞧这蛋糕,小娜厨房存着的好东西,酸得正好解腻。」
玛尔塔瞥了眼那盘蛋糕,紫红色的浆果酱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让人食欲大开。但她更在意的是眼下的行程,于是转身整理起衣服——麻布长裙的裙摆昨晚沾了些泥土,她伸手将褶皱一一抚平,又从桌边拿起那条黑金色橄榄花纹的条布。娜塔莉说这是用欢乐堡花展冠军花瓣染的,据说能带来好运。她一边嘀咕一边束发,指尖灵巧地将乌黑的长发拢成马尾,条布在发间缠绕时,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我们得先去看狂欢节彩排,」斯汀舔了舔唇角的果酱,目光投向窗外,「傍晚的街道最热闹,各种各样的家伙都出来了——你见过兽人跳踢踏舞吗?他们的赤脚踩在石板路上,能把节奏敲得比鼓手还准。」他顿了顿,看着玛尔塔束发的动作,补充道,「明天去给你订套礼服,剩下的时间就在城里闲逛,直到狂欢节开幕。」
玛尔塔束好发,抬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黑色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动。她踮起脚尖转了半圈,裙摆扫过地面的陶片发出细碎的声响,「呼,感觉轻松多了。那还等什么?立刻出发。」
「等等,等一下!」斯汀拿着银勺喊住她,盘子里的蛋糕已经见了底,勺柄上还沾着点果酱。
玛尔塔猛地回头,黑色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扫过几株螺旋紫花的顶端,花瓣被带得簌簌作响。「什么事?」她挑眉问道,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斯汀从风衣内袋掏出那封华丽的信封,封口处的烫金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昨晚说这座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了,」他抽出里面的两张信纸,一张印着精致的花纹,另一张是城主亲笔书写的邀请,「可小娜不是受邀来参加演出的吗?这信里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还请她做压台表演呢。」
玛尔塔看着那两张信纸,眉头微蹙,大拇指抵着下巴陷入回忆。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脸上,蓝色的瞳孔反射着窗外的街景,「她有急事去艾许菲尔德了。」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发尾,「我们聊完天,她点了根蓝色的卷烟就走了。」
「合理。但蓝色的卷烟?」斯汀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你有闻到那烟是什么味道吗?用比喻形容也行。」
玛尔塔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黑色裙摆扫过地面的苔藓,带起一阵潮湿的气息。「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头也不回地说,「我忘了,当时没留意。」
斯汀揉了揉鼻梁,无奈地叹气——他早该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这头蓝龙虽然警觉,却总在奇怪的地方格外迟钝,至少在他在乎的地方。他将银勺和白瓷盘放在桌上,盘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吧,算我没问。」
玛尔塔已经走到门边,正伸手去拉门把手。木质门把手上的雕花硌得她指尖发痒,昨夜娜塔莉就是在这里教会她如何用魔法给门轴上油,免得开门时发出吱呀声。「那我们赶紧走,不是说彩排下午开始吗?」
「急什么,」斯汀慢悠悠地跟上来,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现在出发正好能赶上最精彩的部分,没人想看那些琐碎讲话和致辞。」他看着玛尔塔迫不及待的样子,黑色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尾扫过门框上的蛛网,银亮的丝线沾在发丝上,像缀了串细小的珍珠。
玛尔塔回头瞪了他一眼,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真的怒意。温室里的荧光花不知何时转成了暖黄色,将她的侧脸照得柔和了许多。「再不走,我就自己去了。」
「别别别,这就走。」斯汀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嘴角却挂着假笑。他快步跟上玛尔塔的脚步,两人穿过装饰华美的大厅时,阳光正透过玻璃窗在华丽的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蛋糕的甜香与变质的龙骨血花的奇异芬芳。
走到石屋门口,玛尔塔伸手推开沉重的木门,门外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笑声、马车驶过石板路的嗒嗒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铜管乐器声,交织成一曲热闹的乐章。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旅人,不同肤色的人结伴而行,穿皮甲的兽人扛着巨大的战斧和戴尖顶帽的精灵正低头与摊主讨价还价,甚至还有几个裹着斗篷的矮人,踮着脚尖往酒馆里张望。
「你看那边,」斯汀指着街角远方,「穿红袍的就是狂欢节的司仪,他手里那根鎏金权杖,据说能变成一只大鸽子哩。」
玛尔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理了理束发的条布,黑色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摆动,「那还愣着干什么?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