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汀斜倚在园艺区的雕花门框上,肩膀抵着褪色的木框,门框上剥落的白漆蹭在他皱巴巴的风衣上,留下几道浅痕。他看着趴在橡木桌上的玛尔塔,她把脸深深埋进交叠的臂弯里,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颈项。阳光透过温室顶端的玻璃,在她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斑,也照亮了她微颤的肩头——显然,彻夜未眠让这位蓝龙小姐也感到了疲惫。
「你是说,你们聊了近乎一宿?」斯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昨夜酣睡的酸胀感。很难想象,眼前这麻烦的公主玛尔塔,会和娜塔莉促膝长谈一整夜。
玛尔塔的左手慢悠悠地抬起,纤细的食指笔直地指向斯汀,指尖泛着淡淡的粉晕——那是熬夜后的倦怠。「还有一件事,」她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们把箱子都处理完了。」
斯汀挑了挑眉,站直身体。昨夜那些堆积如山的木箱还在他脑海里盘旋,每个箱子都沉甸甸的,透着神秘的气息。「那些箱子里有什么?」他忍不住追问,脚步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陶片,发出细碎的声响。
玛尔塔突然稍稍抬起头,只露出一只眼睛。那只蓝色的眼睛像淬了冰的蓝宝石,带着几分嗔怪瞪着斯汀,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根细小的绒毛。「你就不能问问我,我们是怎么做的嘛。」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是在抱怨他不懂情趣。
「哦,对。」斯汀连忙抬手捂住半张脸,掩饰住嘴角的无奈,另一只手扶住门框稳住身形。尽管只有一天的经历,但他太清楚玛尔塔这类家伙的脾气了,大小姐们向来吃软不吃硬。「你们两个是怎么处理的呢?」他放柔了声音,刻意让语气里带上几分好奇,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女人的心思果然比议会的议题还难猜,欸,女人。
玛尔塔却突然把脸重新埋回臂弯,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像是在赌气。「算了,反正你也没兴趣。」她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温室里植物的呼吸声淹没。
斯汀哭笑不得,只得再次放低姿态。他弯腰凑近桌子,鼻尖几乎要碰到玛尔塔垂落的发丝,那发丝上还沾着一点清晨的露水,带着淡淡的花香。「我的大小姐,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的。」他脸上堆起讨好的微笑,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心里却在默默记账:每纵容玛尔塔一次,等结束回头时得多敲她一个金币。
玛尔塔的肩膀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臂弯里透出一口气,那气息吹动了额前的碎发。「娜塔莉直接用魔法拆箱子,」她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是负责装饰整理的那个。那些花盘、酒瓶、还有毯子和雕像,都是我一一摆好的。」
「就这么简单?」斯汀挑眉,语气里带着惊讶。他原本以为会有什么复杂的仪式或者隐秘的机关,没想到答案如此直白。
「对,就这么简单。」玛尔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像是在说「你这都想不到」。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轻快,显露出此刻心情的放松。
斯汀看着她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捂住口鼻,假装咳嗽了两声,掩饰住即将溢出的笑意。心里却在嘀咕:明明是想炫耀自己的功劳,偏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不过他没敢问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下次她再刁难自己,就用这个反击。
「现在几点了?」玛尔塔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角咧开一个可爱的弧度,眼角因此泛起一点水光。她抬起头,这次终于露出了整张脸,只是脸颊上还印着几道浅浅的红痕,那是被手臂压出来的。
斯汀转身走向温室边缘的窗户,那里挂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边缘绣着金线。他伸手拉开窗帘,金线划过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接着,他用力推开木质窗板,「吱呀」一声,阳光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窗外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旅人摩肩接踵,穿着各色服饰的商贩在路边吆喝着,马车碾过石板路发出「嗒嗒」的声响,车厢上插着的彩色旗帜随风飘扬。远处,穿着节日盛装的人们正抬着巨大的花车向核心区走去,花车上装饰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隔着窗户都能隐约听见。
斯汀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房屋的天际线,太阳正斜斜地挂在东边的屋顶上,光线柔和,显然还没到正午。「还没到中午。」他转头看向玛尔塔,发现她正望着窗外,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街道的繁华,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狂欢节彩排在下午,据说今年的花车比去年大了一倍。」
「这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吗?」玛尔塔收回目光,斜睨了斯汀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问问。她的黑色长发顺势从肩膀上滑落,拂过手臂上裸露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很多。」斯汀抬手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试图把翘起的发梢按下去,又顺手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街头魔法、驯兽表演、还有卖各种新奇玩意儿的小摊……当然,如果你觉得累的话,我们可以再休息会儿。」他看着玛尔塔眼底的倦意,难得地没有说俏皮话。
玛尔塔却突然从桌上直起身子,伸手从手边拿起一封羊皮纸信。她捏着信的一角,指尖微微用——显然对这封信十分重视。她把手向外伸展,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小小的弧线,试图递给斯汀,动作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这个信给你,娜塔莉给的。」
斯汀接过信,指尖触到粗糙的羊皮纸,上面还残留着玛尔塔的体温。他低头一看,信封上印着繁复的花纹,封口处是一枚烫金的徽章,赫然是瓦伦那领主的家徽。「这是?」他惊讶地抬头看向玛尔塔,却发现她已经重新趴在了桌上,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呼吸均匀,显然是又睡着了。
「好吧,我们待会聊。」斯汀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信揣进风衣内袋,指尖碰到口袋里的糖果纸,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看着玛尔塔熟睡的背影,阳光在她发间跳跃,温室里的花香与她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这个狂欢节开始前的第一个早晨,还不算太糟糕。他转身走向窗边,轻轻合上窗板,只留下一条缝隙,让阳光刚好落在玛尔塔的发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