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娜塔莉正站在一株 「星陨兰」 前，这花的花瓣是深紫色的天鹅绒质地，边缘却镶嵌着细碎的「钻石」，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舒展，露出花心那颗鸽蛋大的蓝宝石 —— 那宝石在光线下流转着海洋般的光泽，仿佛封存着一汪活的深海。她左手指尖戴着的鎏金戒指轻轻叩击花茎，花茎立刻渗出琥珀色的液珠，滴落在下方的白玉托盘里，发出 「嗒」 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数着金币。

娜塔莉的指尖还停留在唇线边，带着泥痕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唇角。她忽然歪了歪头，酒红色卷发滑落肩头，扫过那盆螺旋状紫花的花瓣，引得花蕊里的银粉簌簌飘落。「我能向你询问你们家的事情吗，玛尔塔小姐？」她的语气里裹着蜜糖般的笑意，尾音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钩子，像是在逗弄笼中的金丝雀。

「无可奉告。」玛尔塔猛地转过头，发梢带着疾风扫过银盘，将半片鳞片状植物掀落在地。她刻意加重了转身的力度，裙摆扫过荧光花的花茎，让整株植物轻轻震颤，青绿色的光芒顿时明暗不定。右脚跟重重砸在地面时，木板发出「咚」的闷响，像是在地面敲下一道无形的屏障。她挺直脊背，侧脸的线条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唯有耳尖在青光下泛着可疑的微红。

娜塔莉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谎仪，捕捉到玛尔塔转身时肩头那一下细微的抖动，以及耳根处悄然蔓延的淡粉色。她不动声色地踢开脚边的玻璃小瓶，瓶中剩余的紫色粉末在靴底碾成更深的靛蓝。「你知道吗，任何魔法师都需要用到钱。」她换了个姿势，侧身倚着堆满铜盘的桌子，指尖在盘沿划出圈，「学习需要钱，购买曼陀罗的花蜜、独角兽的眼泪都得花钱；做出成果需要钱，镶嵌魔法宝石的底座可不是用泥巴捏的；就连施法最终都得靠施法材料和珍稀药材补回来——这一切，都得用钱堆。」

玛尔塔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听到「钱」字时，那阴影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她猛地抬眼，蓝色瞳孔亮得像淬了寒冰的蓝宝石，狠狠剜了娜塔莉一眼，随即又飞快转回头。但这转瞬即逝的功夫，已足够娜塔莉看清她耳后那片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如同被热水烫过的绸缎，连带着脖颈处的血管都微微凸起。

「斯汀其实不怎么缺钱。」娜塔莉拖长了语调，伸手摘下一片荧光花的花瓣，花瓣在她掌心慢慢蜷缩，化作一颗青绿色的光球，「他只是把钱用在了各种方向，你知道的，不仅是法师方面的还有其他方面的。」光球在她指间流转，映得她眼底泛起细碎的光斑，「毕竟以他的身份来说，没有他不能做的事。即便是在光影议会里，那群大法师们围坐在黑曜石圆桌旁争论不休时，斯汀只要往门口一站，他的话还是抵得上一些份量的。」

玛尔塔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前倾了半寸。她垂下眼帘，黑色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发丝落在周围的植物枝叶上，有的缠上带刺的藤蔓，有的拂过铃兰状的白花，其中一缕恰好搭在那朵血色花朵的花瓣上——那花瓣像是被激活的活物，瞬间从淡粉涨成浓稠的猩红，脉络处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她的蓝色瞳孔死死盯着地面的木纹，睫毛却在快速颤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娜塔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她看见玛尔塔的右手食指在身侧微微蜷缩，这是人类陷入沉思时的典型姿态之一，却被她做得带着股紧绷的张力。「若是议会里有位大法师叫斯汀去做件事，你猜斯汀可以拿到怎么样的报酬？」她向前迈了半步，光球在掌心越发明亮，将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染成青绿色。

玛尔塔缓缓摇头，乌黑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血色花朵的花盘，引得那朵花剧烈地抖动起来，洒下几滴殷红的液珠，落在木板上晕成小小的血斑。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在娜塔莉说话时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的木偶。

「斯汀可以指定去选择一件物品充当报酬，例如那位大法师手里有的抄录卷轴或者珍贵的魔法物品。」娜塔莉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一种揭秘般的郑重，「若不给也可以是等价的金钱。你想想，一位大法师的收藏里，会有多少能让普通魔法师抢破头的宝贝？」她摊开掌心，那枚青绿色光球「啪」地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空气，「所以你瞧，斯汀怎么可能会缺钱。」

玛尔塔的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形成一道浅浅的纹路。她的目光落在那朵血色花朵上，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庞大的数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无意识地慢慢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被娜塔莉精准捕捉——那是沉溺在思绪里的人才会有的下意识动作。

「话说到这，斯汀有欠你的钱吗？」娜塔莉忽然笑出声，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银色花粉，语气里的笑意如同融化的蜜糖，听起来毫无攻击性。她甚至刻意放柔了姿态，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像是教堂里和蔼的修女。

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温室角落的滴水声在规律地敲打着耳膜。玛尔塔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刚从沉思中抽离的沙哑：「他欠了我家族的钱，欠了我爷爷的钱。」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丝绸被拧出深深的褶皱，「还有一名大巫妖。」

「哦，还有诺达什的份呀。」娜塔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藏在沙堆里的宝石。她向前走了两步，黑色魔术服的衣摆扫过地面的苔藓，带起一阵潮湿的腥气，「他可不会随随便便的欠别人的债。别看他现在那个干尸的样子，眼眶里只有两团鬼火，他其实是个正经的贵族子嗣呢。若他还是个活人，现在早就是继承爵位的第二顺位了。」她啧啧两声，语气里满是促狭，像是在说某个调皮的老友。

玛尔塔猛地抬眼，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她注意到娜塔莉说「诺达什」时，右手食指在掌心飞快地画了个圈。

「那他们俩用什么，来抵债呢，蓝龙小姐？」娜塔莉的笑容突然变得像冬日的暖阳，温和却带着穿透力。她刻意加重了「蓝龙」二字，尾音在空气中轻轻震颤，如同拨动了一根隐秘的琴弦。

玛尔塔浑身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转头，发梢带着破空声扫向娜塔莉，蓝色瞳孔里的金芒再也无法掩饰，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那朵血色花朵在她转身的刹那突然炸开，猩红的花瓣溅落在地，如同散落的碎宝石。

「你！？」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龙族特有的低沉共鸣，让温室里的空气都微微震颤。

娜塔莉却只是耸耸肩，伸手拂去肩头的一片花瓣，语气依旧轻松：「诶，别急嘛。现在是我们两个女孩的时间。」她的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那些溅落的花瓣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拼凑成半朵血色玫瑰，慢悠悠地旋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