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皮尔弯腰捡起拖把，金属拖把头在石板地上划出细碎的火花，他抬眼看向斯汀：「你这会儿要去哪儿？我和基刚从第三层清扫完上来。」

「那鬼地方简直是光怪陆离的噩梦。」 基揉着太阳穴，指缝间漏出的抱怨带着疲惫，「突然炸开的彩光差点把我眼睛晃瞎，空间还在不停扭曲，走三步就像转了个迷宫。」

斯汀朝大厅角落瞥了眼，比利的黑袍在火炬光影里像块浸了墨的破布，他扬声问道：「比利没跟你们说？我回来之前，不准在非牢房区待太久。」

「说了，」基突然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他还特得意地喊——」

「他说什么？」斯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刚才跟玛尔塔解释那一大堆事时，导致脑子还晕乎乎的。

皮尔突然捏住鼻子，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脖子，喉咙里挤出粗嘎的吼声：「我在里面能干一整天！」夸张的肢体动作让他背上的脏辫都跟着甩动，活像挂了串摆动的麻绳。

斯汀从风衣内袋摸出个菱形水晶瓶，淡紫色的光晕在瓶身流转，他把瓶子抛给皮尔：「我去第三层拿本书，上次落那儿了。」嘴角扬起的弧度比火炬的火苗还要轻快。

「啊 ——」 皮尔刚要接话，就被基伸手捂住了嘴。光头男人冲斯汀挤了挤眼，笑容里藏着了然：「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踮起脚尖把脖子伸得老长，像只好奇的鸵鸟，冲玛尔塔挥了挥手，「希望小姐今天能有段奇妙的旅程。」

玛尔塔下意识点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过肩头，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白——这一天撞见的「好玩」，已经快要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基拽着还在扑腾的皮尔，拖着拖把和铁桶消失在走廊拐角，靴底的黏液在地面拖出两道蜿蜒的痕迹，像两条爬动的蚯蚓。

斯汀转身走向楼梯，玛尔塔赶紧跟上，乌黑的长发在身后划出轻快的弧线：「那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幻影煞星，纯能量构成的生命体。」 斯汀的声音在长廊里荡出轻响，「现在这副环卫工打扮只是伪装，他们骨子里痴迷表演和跳舞，扭起来估计能把影子都拧成麻花，如果有的话。」

「那他们在这儿做什么？」

「清洁工。」 斯汀的回答简洁得像手术刀，「他们能把一立方米的铁块揉成橡皮泥似的玩意儿，却连片树叶都无法凭空造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已站在一扇嵌满铜钉的木门前 —— 才走了不到两百步，就到了第一层储物室，通往下层的楼梯藏在视线无法触及的尽头，仿佛被浓雾吞噬了一般。

「望不到头啊……怎么找你的书？」玛尔塔的惊叹里带着好奇，黑亮的眼眸在昏暗里像两颗浸了水的黑曜石。

「这就是我把他们从第三层放出来的原因。」 斯汀用靴尖踢了踢地面，「除我这个主人以外他们是少数的能在这片空间快速移动的存在。能把道路像折纸似的对折，在这，每十米折一次，在外面的世界一次最多百米，走完再把地面铺平。不然的话，就算我不动手，守卫也会把他们拦下来。」

「你是说比利？」 玛尔塔皱眉，很难想象那个蠕虫怪居然有这么大权力。

「他只是其中之一。」 斯汀转头看她，火炬的青蓝光在他侧脸投下深刻的轮廓，「他是这一代，是我特聘的，直属听命于我个人。等换了下一代守护者，他就得回牢房待着了。」

「要不要走一段参观下？不想看就直说。」 斯汀放缓脚步，考虑到这位养在深闺的龙族千金怕是从没见过这些奇物。

「好耶！」玛尔塔的兴奋像突然炸开的烟花，她甚至原地跳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在空中划出轻盈的弧线。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像走进了没有尽头的画廊。玛尔塔数到第三十七根火炬时，终于忍不住问：「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无限长，也可能只有一步。」 斯汀指着墙上悬挂的青铜号角，喇叭口雕刻着盘卧的两头野狼，「这是瓦尔哈拉号角，品质从低到高分白银、黄铜、青铜、黑铁，堡垒里白银制的有两个。这儿缺了黄铜的 —— 被一群崇拜圣数为 8，喜欢拿大宝剑的神明的狂热分子借去当神谕喇叭了，到现在没还。」 他抬手敲了敲号角，嗡鸣里竟夹杂着隐约的战吼，「吹响它，约瑟园的英灵战士就会从 你身边20 米内有空余的空间里钻出来，来多少全看你够不够英勇，还有号角的材质。」

斯汀又拿起个嵌着黑曜石的牌盒，盒面刻着的螺旋符号在光线下不断变换形状：「这是万事万象无常牌。很久以前的某个世界，有人想复制原版，失败后捣鼓出 44 张新牌，统称这个名字。」 他指尖划过牌背，「抽到『异怪』那张，能让你听见方圆六十尺内所有生物的心声。」

「抽到 ——」

「够了！」玛尔塔突然跺脚，乌黑的发丝因动作甩到胸前，「我听够了！能不能直接找书？」

斯汀将牌盒放于风衣内侧口袋中，并故作惊讶地挑眉：「我还以为小公主对知识很渴求呢。」

「再听下去我要睡着了！」玛尔塔气鼓鼓地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

「也行。」 斯汀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在长廊里回荡。下一秒，他们已站在通往第二层的旋转楼梯前，扶手缠绕着会蠕动的荆棘藤。这里的植物看起来正处于狂野生长的状态。

「你早就能这样？！」 玛尔塔的怒吼惊飞了潜伏/睡觉在火炬旁的手掌大小的暗影蝙蝠，这里的哨戒们。作为堕影冥界的生物，它们的真身其实硕大无比。

玛尔塔转过身，发梢先如墨蝶振翅，随即整束黑发随惯性后掠，似风拂墨绸。环顾四周，却只见一个漂浮的冰球，好像有生命般正在逐渐靠向他们。

「你也没问啊。」 斯汀又打了个响指，脚下的石板突然翻转。等玛尔塔站稳时，那冰球早已不见，第三层的铁门已在眼前，锈迹斑斑的铁门两侧蹲着各一头石像鬼，正吐出分叉的舌头，它们的翅膀都粗糙不堪，是刻意被做成那样的。

「我的法典。」斯汀拍掉灰尘，这法术书里记录着他所已经能掌握的，以及最重要的他本人所创造的法术。书页间漏出的微光在他掌心跳动，「上次来清理第三层时事发紧急，没来得及带走，落在这里了。」他没理会身后气鼓鼓的黑发少女，只望着书页低语：「该去哄哄诺达什了。」

玛尔塔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那本书的厚度在慢慢变化，又像是有活物在里面呼吸——这地方的怪事，显然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