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維塔無力地跪倒在地。

最糟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即便將萊卡的所有經歷加起來，也遠遠比不上這次的事故。

四周一片混亂，藤蔓的出現將大廳破壞得面目全非；突發斷電斷魔也癱瘓了照明。

更糟的是，算力枯竭導致鯨骨市全域的空間封鎖降級，莊園本身的空間封鎖同樣失效，這裡的安全程度已淪為開放區等級。

維塔無法理解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從時間來看，幾乎可以確定藤蔓的暴走和鯨骨市癱瘓有所關聯……但這說不通啊？

紫髮女子看向萊卡，莊園主人趴在妹妹身上，兩人生死未卜。

更大的問題在另一邊……

最開始爆發的時候，藤蔓還襲擊了其他賓客，但很快就轉移了目標，全數衝向米卡。

白髮少女毫無抵抗地被打倒在地，無數藤蔓纏繞其上，周圍散落著椅子碎片和斷裂的繩子，同樣生死不明。

看到斷裂的藍色繩子，恐懼爬上維塔的心頭。

為什麼柯拉里莊園內發生的事件會波及整個鯨骨市？聯想到警備局遭遇恐襲的快訊，或許與拘束系統有關……是她親手做下了這一切。

想到這裡，維塔不禁急促地喘息起來……但很快便把這些無用的想法拋到另一邊，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維塔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向四周大聲喊道：「那個藤蔓是會奪取算力的寄生型業果！現在已經吸收了莊園主人的算力，還在繼續吸收……這裡很危險，在它改變目標之前，請儘快帶著傷者離開！」

保密原則什麼的已經顧不上了，維塔只希望其他人能明白現況的危險性，全部逃走。

還好，賓客中沒有太多不聽勸的傢伙，大多數人很快便帶著傷者撤離，試圖保護米卡結果被藤蔓擊飛的接待員，同樣被人扶著轉移走了。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留了下來。

才過了一小會兒，藤蔓便全數聚集到米卡身邊，將她團團纏繞。

在其他人撤離其間，維塔召喚出了幾面防暴盾牌，將白髮少女圍住，生還者還過來搭了把手。

雖然一度對立，但紫髮女子提到的鯨骨市癱瘓已經成真，生還者明白現在不是計較或坦護米卡的時候，在場的人沒幾個比他更明白史詩級業果的危害。

架好盾牌後，維塔還生成了萬用結構體，將其牢牢固定在地板上。

這是一線警消經常使用的神恩，可以按使用者的想像自由變化形狀，不論是支撐建築、製造掩體或拘束對象都能派上大用場。若是再灌入算力，不只強度會大幅提升，還會散發橙紅色的電路板紋路，更添威風……

可惜，無法獲得警備局支援的現在，只能依靠維塔自身算力，盾牌和結構體都黯淡無光，淪為無用的鐵塊。

就連生還者都皺起了眉頭：「攔得住嗎？」

「完全不行。」維塔和生還者一起退回萊卡身邊，語氣無奈：「只是讓突破時的動靜大一點，給大家提個醒。」

「莊園主人和助理小姐還活著，但是陷入昏迷；她們連庫存算力都枯竭了，無法帶她們傳送。」莊園主人和萊卡已經被分開並平放在地，查看完兩人狀態的職員站起身來，快速地說明了情況。

我思故我在——時空之神的基礎神恩自在空間，只要能夠認知自己的存在，就能保障自身的穩定性。

反過來說，像兩人這樣完全沒有算力也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由他人強行施加的傳送，很可能產生如費城實驗那般的嚴重後果，目標包含他人的傳送神恩甚至鎖死了相關操作。

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兩人甦醒，恢復自在空間；但算力徹底枯竭實在太特殊了，誰都沒有處理經驗，只能乾著急。

「也試過聯繫醫院，但現在整個鯨骨市都陷入了混亂，AI 接線員說短時間內無法派出人手。」

交待完後，職員接著問道：「最壞的情況，必須不靠傳送帶她們撤離，已經有人去開車了。請告訴我們那是什麼東西。」

「奪奪奪，創世論壇上架空的業果。」維塔不含糊，乾脆答道：「設定上會奪取目標的算力、能力和目的，所以叫作奪奪奪。」

說到這裡，維塔注意到生還者的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

生還者搖頭說沒事，職員簡單地代答：「因為創世論壇的創作，裡界互助會有不少成員被迫背井離鄉。」

「我很抱歉。」

「沒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那個東西什麼時候會再發作？」

「無法確定，但我剛剛『看』了一下，她的算力被奪取的速度很慢，至少還有幾十分鐘，在那之前其他人應該不會成為目標。」

「真的？」

聽到時間居然那麼寬裕，無論是職員、生還者，或是遠遠旁聽的其他賓客都鬆了一口氣。

但維塔的能力核心，並非不靠譜的預知，而是超視力。

情報相對充足的現在，她能夠藉由設定條件，以視覺獲取特定情報……由此驚訝地發現，不知是什麼原因，推算結果居然是花上幾天幾夜都奪不完米卡的算力……她一度懷疑是眼睛出了故障。

不過，雖然這是個好消息，但維塔在具體時間上作了保留，畢竟無法保證情況不會變化，若是讓眾人形成錯誤的放鬆感就糟了。

「妳剛剛說它會奪取目的，那是什麼意思？」

「按照已知情報，奪奪奪在形成早期沒有形體，也沒有意志，也只具備奪取能力。」

「當它從對象身上吸收算力後，會依照對象的特質獲得能力和行動準則，也就是目的。」

「同時它還會據此變換外形，以更好地發揮能力或實現目的。」

「所以那個藤蔓的外形是呈現莊園主人能力的結果？」職員追問。

「應該是。」

「算力枯竭也是這個原因？正常不是致命的嗎？萊卡和莊園主人……」生還者皺眉。

「是，在它會榨取寄生對象的所有算力，包括庫存算力。萊卡運氣好，剛獲得莊園主人的保護；莊園主人……亞人即使算力枯竭也能存活。」

「所以不是因為吸收莊園主人的目的而手下留情？」職員再次追問。

「不排除。問題在米……夏夢，從業果反應該看她的算力比莊園主人更多，應該是因為她持有的史詩級物件導致的。這是一個很大的不確定因素，不知道奪奪奪接下來的目的會以夏夢為基礎，還是以物件為基礎。」

「有區別嗎？」

「如果是以夏夢為基礎，至少還能從她的個性和價值觀判斷奪奪奪的目的……你們怎麼看？」

「不清楚，我們今天才認識。」生還者搖頭。

「有聊到，她說她繼承了一大筆遺產，接下來要享受退休生活。」職員補充道。

「……什麼意思？」

「她的個性就那樣，不過如果那東西的目標變成退休，是不是就安全了？」

「……有類似先例，但太吃運氣了。」說到這裡，維塔下意識地看了妹妹一眼。

「先例……就是說它以前出現過？又壓消息？」生還者有些不悅。

「喂，別這樣。」

「沒事……至少在我知道的範圍裡，還只有島界觀察到，警備局的紀錄也是尚未具現化。」

由於創世神話制定的法則，業果一類的想像力造物，通常是會先出現在虛夢島界，才會於現實中具現。

有害業果大都在島界便被無力化或遭到收容，影響不了物質世界，便不會特地發佈新聞。

以維塔的認知，現況更像是發生了收容突破。

「警備局……」職員表情黯淡，顯然他也收到了警備局遇襲的訊息：「有可能支援嗎？」

「……不行，剛剛聯絡過了，雖然人員傷亡不大，但現在整個鯨骨市都陷入混亂，無法支援這裡。」維塔的眼神有些黯淡。

「意思是放任不管？」

「別這樣……業果暴走的話，對誰都沒好處，但面對史詩級，除非派軍隊，不然沒用。」職員安撫生還者。

「和裡世界的通訊還沒斷，你們有認識的傭兵嗎？現在空間封鎖降級了，按緊急事態……」

維塔說到一半，就被職員打斷了：「先不說能不能來、肯不肯來，附近的傭兵和莊園主人的關係緊張，互助會不會同意找他們，出事我們都擔不起責任。」

「他們曾經綁架莊園主人未遂，不能讓他們知道這裡的情況。」生還者點頭，證實了職員的說法：「沒參與綁架的傭兵組織，要求莊園主人提供服務來換取保護，莊園主人拒絕不久發生第二次綁架未遂……那群人信不過。」

「完全沒聽過……是前任市長時期的事嗎？」

「妳肯定聽過，其中一個是血港事件。」

「那不是開放區的難民暴亂導致踩踏事故嗎？」

「但是官方從未明確事件起因吧？」生還者一哼：「那天也是聚會的特別主題日，活動內容是去開放區，免費為難民提供醫療服務……那也是莊園主人最後一次參加開放區的公開活動。」

職員壓低聲音補充道：「如果公開詳情，勢必會引發人們對莊園主人不必要的關注……所以最後和市裡達成了協議，消去了和莊園主人有關的部分。」

維塔點點頭，表示理解。

現況確如兩人所說，相當棘手。C 級以下的傭兵即便來了也沒有意義，B 級以上到場結果動起歪心思的話……她還不如把自己餵給奪奪奪。

「先考慮最壞的情況吧。我們沒能力幫夏夢，她能不能活要看運氣。」

「萊卡和莊園主人算力枯竭，無法帶她們傳送，現在只能開車帶她們撤離和救醫。」

「警局癱瘓，由於莊園主人的特殊性，難以尋求外援。甚至在撤離之前，最好不要讓消息外流。」

「為什麼？」維塔問道。

職員看了生還者一眼，才對紫髮女子輕聲說道：「剛剛提到的傭兵，有些和市裡的大人物有關係，不排除他們會有想法。」

「知道是哪些人嗎？我剛有把情況回報給局裡……」

不等維塔說完，職員突然苦笑著打斷了她：「現在擔心也沒用……剛剛才想到，晚宴上那群被萊卡嚇跑的傢伙，應該有參與綁架的派系……消息肯定走漏了。」

「就算他們有想法，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說到這裡，生還者的語氣反而輕鬆了些：「說不定現在這個情況還算走運，如果第一時間把莊園主人送走，那群人趁亂襲擊，反而糟糕。」

把事情說開後，該做什麼就很清楚了。

待會兒其他人會帶著莊園主人和萊卡撤離和就醫，維塔和生還者會留下來監視奪奪奪，並看情況為米卡提供幫助……儘管兩人可能什麼也做不了。

「維塔小姐，能再說說關於奪奪奪的情報嗎？我記得妳剛剛提到草莓牛奶，它該不會有追蹤甜食的特性吧？」

「不是甜食，是牛奶。」維塔糾正道：「目前島界發現的那幾例，受害者都是正在喝牛奶，或是接觸到牛奶的時候遇襲的；所以島界組那邊判斷還有張暗帖，有人打算利用奪奪奪做點什麼。」

陰陽帖，算是打造業果的慣用手段了。

在塑造業果的時候，於流量大的論壇發佈設定，藉由眾人的想像力使其成形；同時糾集少部分人進行對應的想像，賦予業果微不足道、卻能藉此控制利用的條件。

例如奧德雷利爾就是如此，透過創世論壇打造出萊卡和維塔的悖返能力，指定能力者是一對姊妹還不夠，又在組織私下的想像中，指名道姓地將能力指定給了她們……

「暗帖？喜歡牛奶這種特性，直接在原帖說不就好了？」生還者對於業果的成形也有些許瞭解，不禁感到納悶。

「可能是針對市長吧。」職員吁了一口氣：「市長喜歡牛奶，萊卡小姐是市長助理，她們原本預定今天會待在一起……奪奪奪是針對市長的行動嗎？」

「不排除，可能性很高。」

「不是吧？市長那麼可愛，有誰會……」生還者剛說了兩句，便垂頭喪氣起來，不用別人提醒，他自己就想到了不少。

「奪奪奪的情報我也告訴局裡了，不管如何，都會有人追查下去。這裡的事總要有人擔責。」說這句話的時候，維塔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妹妹。

「沒問題的，我認識很優秀的律師，事情結束後我們一起討說法。」從紫髮女子的話語中品味出一絲悲觀，職員安慰道。

就在這個時候，剩餘的互助會成員突然圍攏了過來，且幾乎人人身上都張開了魔法護盾。

為首女性使用的代號是「異鄉人 司緣」，這是互助會特有的代號，負責連繫及調停成員，深受信賴，擔任幹事一職，同時也是今天活動的莊園組負責人。

「不對勁，聯絡不上去開車的成員。」

「我去看看？」生還者問道。

「剛剛已經再派兩個人過去了……保險起見一直維持著通話，但是突然中斷了。」司緣肅容道：「警察小姐，真的沒辦法聯繫到支援嗎？」

「我再試試。」理解到事態嚴重，維塔立刻再次聯繫隊長，但卻很快臉色大變：「不行……這裡的通訊被封鎖了！」

成員中立刻有人反應了過來，向空中發射照明魔法……但還沒等魔法完全展開，四周便傳來了陣陣槍響。

「靠！怕什麼來什麼！」生還者罵了一句，全身泛光，開始召喚武裝。

「全員，保護莊園主人！」司緣的視線死死盯入黑暗：「是傭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