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在北歐神話中，眾神創造出一位擁有無比智慧、可以解答任何問題的生命，然而這個生命最後被兩個侏儒殺害，並將其血液倒入兩個桶子和一個鍋子中，與蜜混合，創造出能讓飲用者成為詩人或學者的飲料詩歌蜜酒。

在這段傳說中，侏儒所使用的鍋子，便叫作奧德雷利爾。

以此為名的犯罪組織奧德雷利爾，熱衷於為人們賦予超常之力，米卡面前的藍髮少女，就是受害者之一。

早在見面之初，梵妮便偵測到萊卡身帶業果波長，不過這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業果本就泛指不屬於特定系統的想像結晶。

像莊園主人，作為誕生自想像的亞人，本身自帶業果特性，又不像米卡的肉體自帶偽裝性能，若將業果波長可視化，整個人都會閃閃發光。

相比之下，萊卡的業果波長密度就要低上許多，但也是全身均勻分佈，米卡判斷並非攜帶了業果構成的物品，比較像是被纏上，沒想到竟然是與業果合一了。

萊卡沒有說明被強加能力的經過，米卡自也不會多問。

根據藍髮少女的介紹，她被賦予的是一種不可控的能力，並非運氣一直都很差，但是會不定期發作。

「像星座占卜之類的，不是偶爾會有一陣子運氣比較差？我的能力就像那樣啦！不過發生的事會很明顯。」萊卡解釋道：「就像石頭先生的雕像一樣，跟夏夢小姐一起的先生不是說那個雕像不可能壞嗎？但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對吧？我的能力就能讓那種不可能發生喔！」

說到這裡，萊卡一挺胸脯，很自豪的樣子，浴巾差點沒滑下來。

有什麼好驕傲的啊？米卡不解。

不過，她算是明白萊卡總說連累自己的原因了，雕像的損壞是機率極低的偶發事件，更何況發生時她們剛好去參觀，更更何況壞的方式剛好像是被足球砸到……

就算莫非定律也沒有這麼離譜，但考慮到因果系的能力，那就說得通了。

【怎麼不向莊園主人說明呢？】

「剛剛那樣也算說明了吧？」萊卡指向化作一團殘影，圍著雕像打轉的莊園主人說道：「只是不知道她聽不聽得到。」

「……」

米卡無語，太專注萊卡的事，完全忘記莊園主人的存在了。

『媽咪，笨笨(๑•́ ₃ •̀๑)』

『閉嘴！』

「而且，足球也好，不幸也好，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都是我害雕像壞掉的，答應莊園主人的要求是應該的啦！」說完，萊卡扯下身上的浴巾，丟到一旁。

莊園主人沒有指示不能遮蔽身體，不過現在才拿開浴巾，顯得她剛想起模特任務似的。

藍髮少女說得豁達，但她先前明明還問能不能拒絕……不過米卡不是梵妮，沒有戳人痛處的毛病，所以適當地保持了沉默。

『噗噗！ε٩(๑> ₃ <)۶з』

『無視無視～』

『Σヽ(ﾟД ﾟ; )ﾉ』

【經常捲入這種麻煩嗎？】

「還好吧？這種也不算麻煩啦，比較嚴重的只有被綁架三次、捲入槍戰六次、被抓兩次……啊被抓是因為冤罪啦，我沒有犯法喔？」

「……」

這叫還好？米卡覺得萊卡的數學不太好。

「不過啊，因為這個能力的關係，我從來不會覺得無聊喔？」萊卡笑嘻嘻地說道：「就像夏夢小姐說的一樣，當模特是很新鮮的體驗，嘗試看看也不壞呀？這個能力雖然會招來不幸，但也會控制在不死不殘的程度，所以我體驗過很多刺激得要死的經歷喔？」

【市長知道妳的能力嗎？】米卡好奇，萊卡這種專業惹禍的能力，到底是怎樣當上市長助理的？

「知道啊，甚至可以說我就是因為這個能力當上市長奴隸的呢！」萊卡自信地拍了拍不太飽滿的胸脯。

「……」

這麼開心地自稱奴隸，總讓米卡覺得不對勁。

「我的能力真的很有用啦！」面對白髮少女沉默的視線，萊卡連忙解釋道：「多虧了我這個能力，之前還發現了溫泉呢！」

【溫泉？】

「嗯，白桃山溫泉，就是我和市長一起發現的喔！去年開始對那邊進行開發，聽說秋天就能對外營業了，查新聞的話，還有當初發現的報導呢！啊，先不要去查喔，不然看到市長的話就沒辦法給夏夢小姐驚喜啦！」

「……」到底有多執著於市長驚喜啊？不過，既然連梵妮都掛保證了，米卡決定稍微期待一下。

比起真身不明的市長，她現在對萊卡的興趣更大一些：【發現溫泉跟萊卡小姐的能力有關聯嗎？】

萊卡雖然表示自己托能力的福而有許多奇遇，然而發現溫泉聽起來是好事，雖然特別，但不能算不幸吧？

「當然有呀！那次是我第一次負責接送市長，結果使用雙人傳送的時候，跟市長一起傳到白桃山去了，因為是穩定區傳不出來，我們就是在遇難的時候發現溫泉的……後來我被指控誘拐和綁架市長，解鎖了一大堆監獄系的人生成就呢！」

米卡覺得萊卡真是生錯時代了，要是再早個八十年，絕對有資格列入使徒候選……琉璃可最喜歡腦袋有問題的傢夥了。

「像今天啊，本來我是跟市長一起傳送過來的，結果我傳送到其他地方。還好市長正常過來了，丟掉的只有我，這次應該不會再被捕啦。」藍髮少女繼續用輕鬆的語氣自爆著。

【市長有來？】

「咦？妳不知道嗎？市長是今天的活動佳賓，早上過來和異鄉人們合照，再一起去親子露營會場……本來今天是我陪市長的，但我傳到山裡去了，所以辦公室臨時找其他人代替我，所以我才會在這裡。」萊卡向後微躺，用兩隻手撐著身體，懶洋洋地說道：「所以我現在是基於不可抗力的翹班喔，怎麼樣？我的能力在這種時候就很有用啦！」

「……」

米卡覺得，這種同事很要不得。

她不禁回想起團隊成員，雖然個性鮮明，但哪個都比藍髮少女要靠譜得多。

典藏要去參加線下比賽時，都會提前一小時告知，絕不會約定時間到了才找不到人；侯鳥擅自以取材為名義闖入列管地區時，總是處於可以遠端工作的狀態，反而是團員怕出事所以沒敢找他；就連經常翹直播的聖女，都會請米卡在虛擬實境吃大餐，作為臨時頂替中之人的補償。

……前言撤回，那群兔崽子，沒幾個省心的。

想到侯鳥，米卡發現了藍髮少女描述中的小漏洞：【為什麼沒有立刻傳回來？】

「因為我遇到始源領域，結果 AI 壞掉沒辦法再傳送了嘛！我是自己騎腳踏車過來的。」

不是，為啥市長還敢僱妳啊……

米卡算了算傳送意外和始源領域的發生機率，好不容易才把這句話給憋住了。

「溫泉那件事後，原本就不太讓我跟市長一起傳送，這次是因為我有關聯代號，所以才派我來，沒想到又出事了。」萊卡故作誇張地嘆氣：「感覺以後很難翹班囉！」

米卡明白了，就像市長是吉祥物一樣，萊卡的助理工作八成也是同樣路數，有沒有她都無所謂。

仔細想想，就像荒地巡者一樣，神恩時代本就存在大量可有可無的工作，只要能達成仇恨轉移的目的，給花瓶市長配幾個廢柴助理倒也無傷大雅。

……

該不會？

【市長助理享有公費的詛咒防禦嗎？】

「當然有呀！別看我這樣，我們也算公務員……」回答到一半，萊卡恍然大悟：「妳不會以為我的工作是替市長吸仇恨吧？放心啦！我們真的是普通的助理工作，不危險的啦！」

真的不危險嗎？

雖然覺得這份工作簡直就是將藍髮少女當成祭品，但畢竟是對方的人生規劃，兩人也只是萍水相逢，沒什麼置喙的餘地。

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米卡，隨便找了個話題：【萊卡小姐對展示身體不抵觸呢。】

才剛發出訊息，米卡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

『媽咪……(๑•́ ₃ •̀๑)』

『我知道我的問題很失禮啦，幫我想想怎麼圓場。』

『……哪有資格說別人(๑•́ ₃ •̀๑)』

『是那邊嗎！？』

米卡還在糾結，藍髮少女倒是伸了個懶腰，毫不在意：「以前面對蟲群的時候，我連全裸土下座都做過了，那之後就很能放得開啦！」

什麼鬼！？

什麼情況會對蟲子土下座啊！

而且為什麼會有效……不對沒說有效還沒效，但不管答案是哪邊都很可怕啊！

『媽咪，哪壺不開提哪壺(๑•́ ₃ •̀๑)』

『我哪知道這傢夥到處都是雷區啊！』

【我很抱歉。】

「別在意別在意，對我的能力來說，這都排不進黑歷史呢！還有更誇張的，想聽嗎？」

「……」

米卡開始後悔跟這個社交恐怖分子獨處了。

啊，還有莊園主人，所以不算獨處。

見白髮少女沒有回應，萊卡隨意地換過話題：「其實，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一定會很緊張的，多虧了夏夢小姐找我一起。」

【我那時候沒考慮太多，只是隨便問問而已。】米卡老實回答。

「夏夢小姐看起來完全不緊張呢。」

【因為習慣了吧。】

「習慣？」

脫口而出後，米卡才察覺自己的失言，又不能解釋上輩子的事……不過，這個話題很容易用實話蒙混。

【萊卡小姐有注意到嗎？我的身體跟終焉少女一模一樣。】

「嗯嗯。」

【只要上網搜尋一下終焉少女，再加幾個成人標籤就明白了。】

「啊……」

只要事物存在，那這裡有它的色情物，沒有例外——伴隨網路時代到來而誕生的三十四號法則，在神恩時代當然也不會缺席。

負責宣傳的虛擬偶像兼第五使徒．聖女自推出之日起，小薄本就沒少過；本該莊嚴肅穆的賽博諸神，也有各種色情二創；就連其他沒有拋頭露面的使徒，也有基於職務和少數情報瞎編亂造的五維人際關係圖……

米卡一開始就猜到終焉少女不可能被放過，儘管如此，搜尋結果還是狠狠暴擊了她的 SAN 值。

【不只是擬真影片、虛擬實境遊戲，連搭載 AI 的仿生人偶都有。】

「……」

【應該是採用同一份參考資料的原因，我比對過了，我跟展示影片在細節處也幾乎一模一樣呢。】

「哇！哇！停！停！」

儘管米卡不是用嘴巴說話，藍髮少女還是捂住了她的嘴巴：「那種事情就不用說了啦！那些網站也別看了！」

「那些又不是自願的，只是別人加在我們身上的想像而已。」

「不要去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我們自己活得問心無愧就好啦！」

【我不會難過啦。】米卡默默地拉開藍髮少女捂住自己的手，示意她冷靜：【雖然我不是自願變成這副模樣的，但至少這個身體被做得蠻漂亮的，也很健康，都多虧了創造者的努力。】

【我原本的身體，健康很差，我也試過想像健康的樣子，結果差點死掉……所以我知道需要注意的細節和投注的想像難以估量。】

【不管創造者的目的是什麼，至少這份熱情是真實的。既然受到了恩惠，那我就不打算否定這份熱情。】

語畢，米卡拉過藍髮少女的手，搭在自己胸口，示意她感受這副肉體被投注了多少心血。

萊卡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捏捏米卡的臉蛋……軟棉棉的，手感不錯。

「總覺得……我們很像呢。」

【？】

「剛剛有說道，我是因為奧德雷利爾的關係，才獲得能力的對吧？但沒有說他們是怎樣製造能力者的。」

米卡點頭。

萊卡鬆手，望向窗外的雲朵：「妳知道創世論壇嗎？我聽說很多裡世界也有在使用。」

【知道。】

米卡當然清楚，那是專門為創世計劃搭建的跨地區多語種平台，與繁複的虛擬實境相反，透過簡樸的文字、圖片和平面影片，快速有效地擴散或匯整信息，是推廣世界胚胎的重要工具之一。

在創世計劃完成之後，創世論壇並未遭到廢棄，而是保留了下來，成為當今世上最大的情報交流平台。

「論壇上啊，有專門討論業果的版塊喔！有的是目擊情報，有的是應對方法，也有一些是專門創造業果的版塊，有很多業果都是靠論壇搜集想像力才誕生的。」

「奧德雷利爾會在上面發帖，或用留言引導別人發的帖子，創造他們想要的能力，再拿這些能力跟人結合……」

「我的能力也是這樣來的喔！雖然帖子早就刪掉了，但我看過副本，裡面有幾萬條留言，都是在討論能力的原理、招來不幸的方式，以及怎麼樣化險為夷……可以說多虧了他們，我才能活到現在喔？所以我很感謝他們啦！」

明明幻想不幸導致妳意外頻發的也是同一批人耶？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嗎？

雖然產生了想法，但米卡默默地把吐槽吞下肚了。

【彼此都辛苦了呢。】

「不會不會，剛剛也說了嘛！這個能力讓我獲得很多珍貴的體驗喲？」萊卡一把摟住米卡，笑嘻嘻地說道：「和夏夢的相遇也是托了能力的福，還有這麼多共通點……感覺能跟夏夢成為好朋友呢！」

朋友啊。

米卡回想起使徒夥伴們。雖然在她的主觀中，和那群煩人的傢夥互相打罵，不過是一週前的事，但現實早已成了明日黃花。

確實有一點點寂寞呢。

只有一點點喔。

因為還有梵妮嘛。

【雖然我自己來說有點奇怪，但和我交朋友會很麻煩喔？】

「咦？再怎麼麻煩也不會比我麻煩啦！」

【無法反駁呢。】

「至少嘗試一下嘛！」

米卡瞇起眼睛，任由萊卡隨便搖晃。

還好現在的身體很結實呢。

『媽咪……(๑•́ ₃ •̀๑)』

『放心啦，妳不是計算過，就算她的能力全開，也不可能傷到我的嗎？』

『是沒錯啦……(๑•́ ₃ •̀๑)』

『只、只是對能力感興趣，想要研究研究而已喔？』

『媽咪，傲嬌ヾ(*´∀ ˋ*)ﾉ』

『才不是！』

米卡一邊被萊卡晃來晃去，一邊在心裡和梵妮互相拌著嘴。

和掃把星交朋友？米卡壓根不擔心，使徒成員中，多的是比她更奇特更危險的成員，那些奇特和危險，統統都是生活最棒的調味品。

只是將藍髮少女當成有趣緣分的米卡，並沒有察覺到，萊卡對自身能力的說明並不完整。這個集結千萬人想像而生的能力，雖然無法對她構成威脅，但不代表對她全無影響。

同樣地，將白髮少女當成意外緣分的萊卡，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存在。同樣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投入池塘或投入湖泊，引發的漣漪規模，完全無法互相比擬。

兩位少女此刻只是單純地為結交朋友感到高興，渾然不覺——鯨骨市建市以來規模最大的恐怖襲擊事件，已經邁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