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與其他具備特殊才能的夥伴相比，十七位使徒當中，只有米卡僅靠裙帶關係加入團隊。為了不給琉璃招來非議，過去的她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以外，有需要時也會盡量協助其他的成員。

為奧拉擔任助理，同時替怕生的她與下級美術團隊洽談。

為偵探擔任助手，日常捧哏的同時還會依據情況扮演被害人。

為聖女擔任經紀人，處理大小事務，當她無故缺席時，還會假扮中之披皮上陣。

每位使徒擅長的領域不同，進行輔助時，需要掌握的技能也大不相同。

然而正所謂萬法同宗，仍然有些技能是不分領域通用，且不分領域均有大量需求。

為此，米卡所掌握的必備技藝之一，就是背鍋。

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像琉璃那種行走的惹禍精，別人造的鍋根本輪不到他背；奧拉那樣受害者氣質拉滿的類型，就算被鍋砸到頭上也會穿身而過；至於逍遙那傢夥，本身就是鍋，當然沒法自己背自己。

要想熟練地背鍋，除了得在錯誤的時間遇到錯誤的事，並且恰到好處地被錯誤的人目擊以外，還要懂得不氣餒、不辯解、不抵抗……

『所以媽咪為什麼要認下來呀？(๑•́ ₃ •̀๑)』

『也沒有認下來，只是對莊園主人的提案順水推舟罷了。』

『剛剛那個狀況就是默認了啊(๑•́ ₃ •̀๑)』

『但我也沒有說雕像是我弄壞的吧？』

『是沒錯啦……(๑•́ ₃ •̀๑)』

米卡換好衣服，在莊園主人的雕刻工坊中靜靜等待。

在雕像損壞後，立刻出現了兩隻魔法軀動的小型哥雷姆，麻利地收拾雕像的殘骸，熟練程度就像這種事經常發生似的。

不一會兒，莊園主人也趕到了。

職員以第三者的角度，客觀地描述了事發經過，代為致歉並詢問後續如何處理。

出乎意料的是，莊園主人表示她不會因為雕像破損，要求別人負責；與之相應地，希望藍髮少女和米卡給她當一次模特。

這個要求讓眾人大感意外，職員看著米卡欲言又止，好像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的樣子。

大概是抱持愧疚的緣故，藍髮少女直接答應了下來。

米卡對莊園主人的工作抱持興趣，加上機會難得，因此也同意了。

『不過，職員也真是的，明明自己也說當模特的機會難得，怎麼不爭取一下呢？』

『畢竟不是莊園主人發起邀請的，由職員自己提出觀感不好吧？ヾ(*´∀ ˋ*)ﾉ』

『對喔。』

米卡的小腦袋運轉了一下，發現是自己的想法有點問題。

在她的主觀認知裡，作為織者團隊一員活動還是一週前的事，透過使徒身分提出的委託大都有求必應；甦醒後遇到的大多是警察或移民局，立場偏向照顧或服務她，對各類請求幾乎都是笑著接納。

不知不覺間，米卡與他人的邊界感有些模糊了，好在有梵妮的提醒。

『不過，邀請他旁觀，也被拒絕了呢……明明莊園主人不反對的說。』

『媽咪是認真的嗎？Σヽ(ﾟД ﾟ; )ﾉ』

『什麼意思？』

『媽咪現在的打扮，男生怎麼可能答應啦！Σ(ﾟДﾟ；≡；ﾟдﾟ)』

打扮？米卡低頭看了看自己，藝術界歷久不衰的夏娃式裝扮，額外在頭上戴個小花圈，添出些天真和童趣。

雖然米卡自己的審美不行，但是終焉少女是無數人想像匯集的結果，可以說自帶外貌修正，只要不是太奇怪的扮相，應該都能入眼才對。

『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媽咪會覺得沒問題？Σヽ(ﾟД ﾟ; )ﾉ』

『所以是什麼問題啊？』

『媽咪的身體會被看光光……媽咪難道沒有羞恥心的嗎？Σ(ﾟДﾟ；≡；ﾟдﾟ)』

原來是那方面啊？米卡還以為是多大事呢。

基於靈魂神恩構建的人格模組，有相當一部分是透過幻想生成的，擬人的程度超出傳統代碼一大截，甚至具備足以斟酌措辭的體貼，但也因此不像普通 AI 一樣乾脆俐落，偶爾會雞同鴨講。

『每月兩次全身檢查，檢查裝扮比現在還少一個花環；長時間關在治療艙供人隨意參觀，每四小時固定有護理師巡房；世界胚胎排名擠進前百後，全身檢查頻率提高到每週一次，巡房改成駐房護理並且三班輪值；順帶，我在學齡前就適應醫療艙的生活了。』

『(|||ﾟдﾟ)』

『所以為什麼我要養成那種觀念來為難自己？』

『媽咪悲慘到讓梵妮啞口無言啦。･ﾟ･(つд`ﾟ)･ﾟ･』

……

既然啞口無言就別說啊！

『正在搜尋：合法、裸奔、場所٩(๑•̀ω•́๑)۶』

『不需要！』

米卡炸毛。

她只是習慣裸體又不是變態！

「萊卡，登場！」

正當米卡阻止梵妮增添奇怪資訊的時候，工坊的門被人推開，自號萊卡的少女走了進來。

藍髮少女也換上了和米卡一樣的打扮，區別只在多披了一條浴巾，但論坦蕩程度，兩人不相上下。

『看到沒？至少要像那樣積極主動地展示身體，才能定義成變態。』

『明白了，更新記錄：萊卡是等級比媽咪還高的變態٩(๑•̀ω•́๑)۶』

『才不是那個意思！都說了我不是變態！先把那個錯誤前提移除掉！』

『ヾ(*´∀ ˋ*)ﾉ』

「那個……我可以坐妳旁邊嗎？」

由於米卡沒有回應，萊卡的語氣變得保守了些。

徵得米卡同意後，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坐下。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媽咪嚇到人家了啦(๑•́ ₃ •̀๑)』

『還不都妳害的！』

可惡！

看對方闖禍後還笑得出來，原以為她也是像第五使徒．聖女那樣臉皮厚比城牆、什麼情境都能開話題硬聊的性格，怎麼這樣就退縮了啊！

米卡沒想到自己也有渴望選擇肢系統的一天。

正在尷尬的當下，又有人推門而入。

來人亦為女性，膚白貌美、線條俐落、姿態內斂，全身透出一股靜謐，彷彿是脫胎自石像的嘉拉迪亞，不諳世事的笨拙和與生俱來的優雅相互交織，讓人既興不起邪心，也不會產生防備的想法。

如果她站在展廳裡一動不動，自己怕是也會把她當成藝術品——如同雕像般的女子，這便是米卡對於莊園主人的第一印象。

莊園主人將兩塊半人高矮的大理石推進工坊，看了兩人一眼，淡淡地問了句：「準備好了？」

「準備完成，隨時可以開始！」

【準備好了。】

「和剛才說的一樣，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只要待在這裡就好了。有可能提早結束，但不會超時。」

「要做什麼都可以，也不必特意擺姿勢。」

「如果想要去洗手間，請在十分鐘內回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

莊園主人語氣和緩，但並不拖遝，沒什麼情緒波動。

「只要當模特，弄壞雕像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嗎？」提問的是萊卡。

看她一直笑嘻嘻的樣子，米卡還以為她不在意呢。

「雕像總有一天會壞的，妳們只是剛好碰到了，所以不用賠償什麼。」提起損壞的作品，莊園主人依舊平靜：「邀請妳們當模特，只是我想這麼做而已。」

「咦？所以我們拒絕也沒關係嗎？」

「她可以，妳不行。」說到「她」的時候，莊園主人指向了米卡。

「怎麼這樣啊……」聽到莊園主人的回應，萊卡垂頭喪氣。

「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

【沒有。】

「那麼，我開始了。如果有什麼要說的，請比出暫停的手勢。」

語畢，莊園主人擺出了祈禱的手勢，接著身上泛起了各色光芒，像水波一樣，逐漸擴散至房間的每個角落。

緊接著，莊園主人的身影氤氳開來，只能見到一片白綠相間的影子，在整個工坊四處竄動，那是工坊主人的衣服和髮色。

隨著工坊主人的快速動作，大理石開始「瘦」了下去。或許是使用了神恩或魔法，過程間沒有產生太多聲響或煙塵。

按照梵妮的解析，米卡將視線處理資訊和思考的速度提升了三百倍，雖然不及莊園主人的加速倍率，但已足夠追上她的動作了。

隨著思緒的加速，視野中的一切彷彿陷入了凝滯，就連傳入耳中的各類雜音，也被拉長到幾乎無法辨別的程度。

不知道是加速得慢了沒趕上，還是莊園主人透過不外顯的方式進行設計，米卡並沒有看到莊園主人使用草稿或模型，只看到雕像般的女子拿著大錘和鑿子，大刀闊斧地削去多餘的石料……應該是在塑造粗胚？

聚精會神地看了一會兒，米卡發現莊園主人雖然動作優雅，但手藝其實不算特別，除了一些費力的步驟用魔法減輕負擔外，大部分的技巧都在前世看過。

觀看工藝類影片是米卡和第八使徒．魯班的共同愛好，觀看莊園主人工作，就好像在觀看立體影像式的紀錄片一樣。

很快地，米卡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莊園主人使用的神恩上。

『看來是時空和秩序的複合神恩呢，作用範圍是？』

『是的說，範圍應該是整座工坊٩(๑•̀ω•́๑)۶』

『對象只有莊園主人嗎？』

『不只，還有大理石和那些工具，應該是避免損壞的對策(๑•́ ₃ •̀๑)』

『也是，不然用這種速度進行作業，東西很快就會壞了。』

『另外也與空調系統和地板進行有限聯動，推測是通風和散熱目的٩(๑•̀ω•́๑)۶』

『考慮周全呢。』

『是的說ヾ(*´∀ ˋ*)ﾉ』

透過簡單的分析，米卡發現莊園主人使用的神恩，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或者說和她熟知的奧拉的工作方式有些區別。

奧拉是在虛擬實境進行思考加速，虛擬世界中的一切都沒有實體，自然不用考慮耐久度，可以讓整個虛擬實境一起快轉。

但莊園主人的情況大不相同，不但是在現實中作業，而且還找了沒有一起加速的模特兒配合，因此透過神恩進行的加速，對象只有莊園主人自己、素材和工具。

『不過，為什麼會用到秩序？』

『分析中……』

『神恩種類：秩序。』

『神恩名稱：有限調和。』

『神恩功能：透過限制條件，減輕神恩或魔法使用成本。』

『分析了一下條件，莊園主人透過把加速效果限制在雕刻作上，大幅降低了神恩的算力消耗٩(๑•̀ω•́๑)۶』

『看來是為了降本增效呢٩(๑•̀ω•́๑)۶』

米卡了然。

在第四使徒．悖論的主導下，團隊為神恩體系的算力消耗制定了一套規則，生存和活得體面這類神恩的花費相當低廉，但若涉及對外部的影響，那花費就會急劇上升，這是避免人們濫用神恩的對策之一。

神恩的具體花費，是由賽博諸神 AI 根據外部資訊和回饋數據實時調整的，按照當初團隊制定的原則，個人用途、範圍有限、僅創作目的、不侵犯他人、相同條件反覆進行，若還有固定上貢成果，確實能將花費壓到極低水準。

正當米卡觀賞到一半，莊園主人突然放下工具，走向旁邊的平台，並躺了上去，閉上眼睛。

『遇到瓶頸了嗎？還是在確認設計圖呢？』

『不是，莊園主人是在睡覺(๑•́ ₃ •̀๑)』

『……』

『偵測到自然神恩的反應，與時空神恩和秩序神恩之間有協同作用，可以快速恢復體力和精神，並且抵消加速導致的老化，維持在與現實時間相同的水平ヾ(*´∀ ˋ*)ﾉ』

『原來如此。』

『誤以為莊園主人陷入瓶頸的媽咪也好可愛ヾ(*´∀ ˋ*)ﾉ』

『閉嘴！』

可惡。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都在跟外人聊天，很少和梵妮搭話的緣故，守護天使的纏人程度直線上升。

莊園主人的作業流程包含休息，米卡對睡播的興趣不大，索性退出了加速模式。

歪了歪並不痠痛的脖子，米卡環視工坊，想看看還有沒有新奇的事物，結果就和藍髮少女對上了眼。

「抱歉，把夏夢小姐捲進來了。」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最終還是對方先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