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他以為他守護的是制度，是軍團本身的光環。

他固執地將榮耀歸於集體，將責任分攤於眾人，將自己視為龐大機器中一個可被替代的零件。

但約翰用血淚描繪的真相，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了他自我構築的幻象：

至高常勝軍的靈魂，是謝爾帝·銀翼。他抽身離去，否定了自己的價值，便如同親手熄滅了信仰的燈塔。於是，那由億萬信念構築的輝煌殿堂，失去了唯一的基石，在黑暗中轟然倒塌，化為眼前這片絕望的廢土。

「是嗎……」最終，佐村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那聲音幹澀沙啞得如同砂紙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

他轉過身，佝僂著背，在貨架最底層積滿灰塵的角落里摸索了片刻，翻找出一個用廉價鐵片打造的護身符。

上面刻著一個極其粗糙、幾乎辨認不出原貌的獅鷲圖案。他將這粗陋之物推到約翰面前。

「這個，算我送你的。邊境不太平，小心些。」

約翰顫抖著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個冰冷的鐵片，卻像捧著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他再次掙紮著想挺直腰背，行那個至高無上的軍禮，卻被佐村伸出的手，輕輕卻不容置疑地按住了肩膀。那只手沈穩有力，帶著一種久違的、令人心安的溫暖。

「走吧，約翰。天快黑了，路上小心魔物。」

佐村的語氣恢覆了徹底的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也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被刻意壓制的疲憊。

老兵珍而重之地將護身符揣進懷里最貼近心臟的那個破口袋，對著佐村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雜貨鋪。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寒風，也隔絕了約翰最後那道混合著崇敬、感激、絕望與微弱希望的覆雜目光。

雜貨鋪里重歸昏暗與死寂。塵土在從門縫窗隙透進來的最後一絲天光中無聲飛舞。

佐村緩緩走到櫃台後，蹲下身。陰影籠罩了他。他伸出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掀開了覆蓋在「輝誓」聖盾上的那塊骯臟的粗麻布。

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傳來，刺骨的寒意沿著指尖蔓延。盾面黯淡無光，如同被遺棄在古戰場千年的廢鐵。

那十二枚曾經流淌著神性光輝、象征著十二種族誓約與力量的符文，此刻死寂地烙印其上，冰冷、僵硬，如同刻在墓碑上的墓志銘。他將額頭輕輕抵在冰冷粗糙的盾面上，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穿透皮膚，直抵靈魂深處。肩膀幾不可察地、極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制度……呵……」一聲極輕、極冷的自嘲，如同嘆息般在店鋪濃重的陰影里消散，帶著無盡的疲憊與那難以言說的、被今昔巨幅落差碾碎後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