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風標

    (天無帕絲特的視角)


    雖然逐漸變得能夠穩定控制自己的魔力,然而之前把身邊的東西砸爛得太多了,在幫派自治區裏幾乎所有家庭都對我避之唯恐不及。除了不希望財物遭受損毀,應該也有害怕自家的孩子在跟我玩耍時受傷這層考慮吧。畢竟就連老爹也免不了身上掛彩,會有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


    「啊啦,天無帕絲特也來玩了嗎?」


    其中只有列格萊德一家是例外。他們夫妻倆育有的一個兒子自小就得了一種怪病,左邊半身行動不便、基本跟不上同齡其他孩子那些活潑的動作。也許是對於遭受他人奇異目光的事情感同身受,或者出於對老爹獨力撫養我一事感到同情,列格萊德夫妻很歡迎我們到他們家玩耍與蹭飯。


    我對於列格萊德兒子左半身麻痹一事也沒有任何意見。不過是行動遲緩而已,比起我之前無法控制魔力給周圍所添的麻煩根本不算甚麼。我們經常待在一起看書,或者仰望天空閒聊雲朵到底像甚麼動物。列格萊特太太烤的餅乾非常美味,每次她準備制作時我都會變得興高采烈,甚至纏着她想要幫忙。


    那是一段非常平靜快樂的生活。老爹還有列格萊德一家這些少數願意接納自己的人成了我的容身之所、身上那股煩人的魔力也總算是穩定下來不再隨便爆發對周圍的人造成困擾,那是一段讓人想要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光。


    沒錯,讓人想要永遠地持續下去。然而事與願違,某天我和老爹外出回來後,從遠處就看見列格萊德的小屋冒出了火光、包圍小屋的幫派成員全都神情極為僵硬。


    「……天無帕絲特,妳先回家待着,我很快就會過來。」


    平日老爹那總是保持平靜温和的語調此刻卻夾雜着緊張感,使我覺得格外不詳。說是回家,列格萊德的小屋比起老爹的住處更讓我有「家」的感覺啊。不經意間,幫派成員的只言片語開始斷斷續續地流進自己的耳朵裏。


    「……太慘了,明明只把財物拿走不就好了?」


    「放哨的人是在打瞌睡嗎?!」


    「父母好像拚命想要保護孩子……」


    「唉,以那個孩子的狀況根本跑不了啊。」


    無法再忍耐的我甩開了老爹指派看管我的部下跑向列格萊德的小屋,正好看到幫派成員從小屋內抬出三具屍體。


    列格萊德一家的身體全都被大片的血漬所濺污、三人的眼神空洞毫無生氣、臉上帶着驚惶恐懼的表情。即使是當時年幼的我也立刻明白,他們已經永遠不會醒過來。


    不會再露出親切的笑容跟自己打招呼,不會再陪着自己看書閒聊,也不會再烤美味的餅乾。


    「天無帕絲特?!我說了讓妳在家等——」


    隨着強烈的旋風以自己為中心爆發,驚叫聲也在周圍響起。


    「不是已經控制住魔力了嗎?!」


    「喂小鬼,別在這種時候給我們添亂啊!!」


    對於這些噪音我充耳不聞,僅僅是順着那刺鼻的鐵鏽味把意識延伸出去。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了笑聲。


    讓人極其不舒服的笑聲。


    從已經失去了住民的小屋把廚房裏的刀具全都拖出來以後,我躍到空中循着笑聲的來源突進。真不可思議,明明之前還把這身魔力當成是礙事的無用之物,下定決心的現在用起來卻如同自己的手腳般那麼便利。


    才追擊了沒一會我就看到了,五道騎着馬從幫派轄地逃離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進入自己的視野裏。如果距離過近,自己有可能會被反制。那就只降低一點高度保持在上空的優勢,再把圍繞在身邊的刀具將其刀尖對準那五人射出去。


    「啊?!」


    「甚麼鬼?!」


    僅僅只有兩柄命中,而且並沒有擊中要害。但是沒關係,再來一遍就好。我操縱風使得已經射出去的刀具掉轉頭再次襲向那些盜賊。


******


    「可惡……這小鬼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在五個盜賊變得全身傷痕累累從座騎掉下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後,我才進一步降低高度居高臨下俯視他們。


    「為甚麼要殺死列格萊德一家?」


    「關妳屁事啊臭小鬼!!」


    我一揚手再次把刀具射出去,果然不會動的目標容易命中多了,咽喉、胸口、心臟、肚腹等部位全都被刀刃撕裂。確認那名盜賊當場斷氣後,我收回刀具瞄准下一個盜賊。


    「為甚麼要殺死列格萊德一家?」


    「……我們就是幹這一行的,闖進屋內殺死住民再搶奪他們的財產,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


    原來如此,是存在本身就是會不斷傷害他人、跟蛀蟲與害獸屬於同一類。我點點頭以後也使用刀具結束了他的性命。


    「請、請等一下,我們也是逼不得已,活不下去才會幹這勾當的!求求妳大發慈悲放過我們!」


    這道嗓音……我認得。


    「就是你吧,剛才一直發出噁心笑聲的人。很享受嘛,殺人搶掠的行為。」


    「不、不是的,妳聽錯了!!」


    「那麼作為證明你笑一個給我聽聽。」


    「咦、咦?!」


    真是反應遲鈍,我射出刀具深深地插進他的手腕和腳踝。


    「我叫你笑出來啊,趕緊的。」


    「呼、呼哈哈哈!!」


    儘管痛得額頭冒出冷汗,第三個盜賊還是抽搐着喘氣擠出笑聲。我果然沒有聽錯,於是把剩餘的刀具也全招呼在他身上了。


    「我、我知錯了!殺死了妳親近的人是他們不好,我其實勸阻過的!至今偷來的財物我會全部奉上,請妳原來諒我!」


    「能讓列格萊德一家復活我就原諒你,先把旁邊那些屍體復活證明自己能夠做到這點,之後的事情再慢慢談。」


    「這、這恐怕有點難辦……拜托了,別的請求我全都可以答應下來,我們至今累積的財富可不少——」


    不等第四個盜賊把話說完,我就揚起手把他殺掉。連自己犯下的錯誤都無法修正,談何原諒?錢再多又怎樣?又不能把列格萊德一家買回來。


    「混蛋!看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誰給妳這種權柄居高臨下地審判我們啊!?」


    「那你們殺害別人搶掠財物的權柄又是打哪來的?不覺得你有資格去教訓我。」


    隨着刀具破空的聲音劃過夜空,最後一個盜賊的怒吼也歸於寂靜。我望着已經沾滿鮮血的刀具,不禁暗自感歎。


    原來殺人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內心湧起一陣刺痛、如同被針扎那樣。並非源於自己奪去了五條性命,關於這點我並沒有絲毫後悔。


    自己後悔的是,如果自己能夠早一點在這些盜賊發動襲擊之前先把他們殺了,那麼列格萊德一家就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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