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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之圣女的话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这个延续历史比米兰爱尔还久的古老教派在我面前第一次揭露了面纱，他们的势力比我想象中更加庞大。

    月神教与一神系的白教不同，它们信仰三大至高神，分别为「夜神」、「月神」、「星神」。每一个神系都有自己的传承，这与黑皮书上记载的三个暗术派别相对应。

    月神教的教权与传承是完全分开的两脉，每一个神系都有自己的圣女，圣女在教内有相当高的地位，但她们并没有实权，只是作为魔法和教义的传承人。而三大神系的真正领袖是司祭，领导整个月神教的领袖为教宗。

    克莱因侯爵，就是三大神系中月神一系的司祭。她的女儿——特波莉卡·克莱因被选为了月神一系的圣女。

    我很清楚为什么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肯告诉我月神教的存在。他并不想我牵扯其中，他宁可我做一个只会混吃等死的混蛋贵族，也不想我哪天为了所谓月神教荣光牺牲自己。

    所以他才鼓励我修习光明魔法，并且一直禁止我提前破身——据传处子之身对魔法修习大有裨益。可惜我知道这件事时早就在安芙娜身上射出了人生第一发精液。

    命运总是喜欢开些小概率玩笑。父亲如此尽力斩断我跟月神教的关系，但我却从他的藏书里学习到了暗术魔法，等他知道时已为时已晚。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最高教宗直接命令下，我与特波莉卡的婚约就此定下。谁也无法反抗，我不能，特波莉卡不能，父亲更不能。

    这就是父亲一直以来为我做的，我不知道的一切。

    ……

    康兰集市中央，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我无聊地依靠在石阶上哈欠一个接一个，等待某个毫无时间观念的贵族少女。

    今天天气不错，暖融融的阳光消去了寒冷，空气是冷风洗过的清新。这种难得一见的好日子最适合用来逛街了。

    是的，逛街。

    再过不久就是我跟特波莉卡订婚的日子，现在公爵府里都快忙疯了，全家大小都被调动起来。要么布置场地，要么就是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连带着康兰都因为涌入大量外来贵族而热闹起来，路上时不时能见到印有不知名家徽的贵族马车。

    作为正主的我在这里无所事事数蚂蚁属实不应该，但也无可奈何。父亲仅仅一句「你呆家里又帮不上忙不如滚去陪未婚妻」就把我赶了出来，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是的，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虽然我不觉得有这么做的必要——再怎么样也逃不过去，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就算特波莉卡是个丑八怪我也得忍着恶心亲上去——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美少女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说是这么说，但特波莉卡未免也太慢了点……

    所以明明大家都住一块，为什么非得约在集市中央集合？

    日头逐渐居中，转眼来到了中午。衣服过于厚实以至于开始燥热起来，就在我满心怀疑这是不是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时，特波莉卡终于出现了。

    「抱、抱歉，我来晚了！」

    特波莉卡小跑到我跟前，鹅蛋脸颊上泛着红霞，额头上还有汗水滑落。

    就算再怎么生气，看她这幅模样也骂不出来了。只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手帕。

    今天的特波莉卡仍是个可爱的女孩，看得出来为了今天的约会她好好梳妆了一番。脸上化了淡妆，让本来精致的面孔变得更加可人，头带一顶鹅黄色的贝雷帽，身穿一条雪白长裙，轻薄款因为不是很冷。笔直的双腿充满少女的魅力，脚上白色绑带凉鞋更是完美搭配。

    「呼～」

    特波莉卡擦了擦汗，仿佛重新活过来般舒了口气。

    「嘿嘿，爹爹来了，我去接他耽误了点时间。」

    这可不是「点」时间，美好的上午全浪费在蚂蚁身上了——作为合格绅士我肯定不会这么说，只道：「啊，那可是真是太遗憾了，我应该亲自去迎接侯爵大人的。」

    特波莉卡一愣，然后摆摆手道：「没事啦没事啦，爹爹也说让我们好好培养感情呢。」

    特波莉卡把充满她香味的手帕还给我，眨眨眼问道：「话说这么说……我们该去哪玩呢？」

    我也是第一次跟女孩子约会（冬妮娅不算），正式流程我也不太懂。抬头看看日头：「那先用个午餐如何？我知道家不错的店。」

    特波莉卡欣然同意。

    餐馆的位置不远，几步路就能到。我们一前一后来到店前。尽管大街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一进店就如同来到与世隔绝的密林，所有动静都沉寂下来，只有几盏灯罩氲着黄光——这也是我喜欢这家店的原因。

    餐馆店长见到我非常惊讶，我朝他比个手势，他点点头，带我们上了二楼包间。

    从进门开始特波莉卡就一直在好奇打量四周，她也被这静谧的环境所感染不敢大声说话。

    我替她拉开椅子，特波莉卡嘿嘿一笑，乖巧坐下。

    我坐在她对侧，店长把菜单递给我：「有什么忌口吗？」

    特波莉卡「啊？」了一声。

    「没有的话那就这样，希望能合你口味。」

    我迅速点好菜，店长接过菜单后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这家店是老字号，有上百年的历史。从店长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一代代传承直到今天。我很喜欢这里的味道，也很喜欢这里的氛围，经常会来这里小坐片刻。」我把餐巾扎在胸前，一边开口道。

    「这里好安静喔。」特波莉卡把餐布摊在腿上，环顾四周小声道。

    「据说这里的墙壁是那种可以抑制声音的特殊结构。」

    「欸？？？」特波莉卡震惊：「真的吗？」

    「假的，我瞎编的。」

    「……」特波莉卡气鼓鼓地皱起鼻子。

    不一会菜就上好了。

    「请慢用。」店长再次鞠了个躬离开房间。

    「这里的牛肉是整个北境味道最好的，取的是一岁小牛犊最嫩的那块牛里脊，色泽鲜艳，文理清晰，酥软劲道。煎至五分熟是我最喜欢的口感，再淋上来自帝国中部雨热最好的白葡萄酒，待酒精蒸发后加入鲜奶油浓缩成半稠。尽管做法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胜在食材足够好。」

    「这生鱼片取自深海魔鱼，味极鲜。康兰并不临海，为了保证鲜度每一条深海魔鱼都会自千里之外日夜兼程活运过来，由于路途遥远损耗极高，二十条至多能存活一条。烹饪前要先在山泉水中饿养三天，以消耗体内脂肪令鱼肉实甘爽。杀鱼时在下颌处和尾部各划一刀，再放回水中让鱼在游动放血，这样做出的鱼片才会洁白如雪晶莹剔透。冰堆上冷冻稍许，鱼肉爽滑清甜，不需多加额外料汁，蘸少许酱油即是极品。」

    特波莉卡听得直犯迷糊，举起手软绵绵道：「老师好，请问您很擅长做饭吗？」

    我笑而不答。

    吃饭过程中我们不发一语，食不言寝不语是一个贵族良好的教养……虽说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特波莉卡一边切牛肉一边时不时偷瞟我，像是想做什么的样子。

    因为很有趣所以我假装没看见。

    瞟瞟～

    瞄瞄～

    偷偷看～

    终于，特波莉卡经过一百八十一次挣扎后彻底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叉起一块牛肉凑到我面前：「啊、啊——」

    原来如此，想学情侣喂食吗？

    「嘿嘿嘿～」眨呀眨，眨呀眨，特波莉卡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那么现在有如下三个选择：一是作为温柔绅士欣然接受特波莉卡的投喂；二是假装看不见，让特波莉卡独自尴尬；三是同样叉起一块牛肉，互相喂食。

    不到一秒我就作出了选择。

    在特波莉卡开心的目光中，一口咬住牛肉，然后上下嘴唇合拢，含住牛肉同时把特波莉卡的叉子舔舐得干干净净。

    「嗯，不错，今天的牛肉意外好吃。」我笑道。

    特波莉卡看着手中的叉子直发呆。

    「我的叉叉……」

    「怎么了？没胃口了？」

    特波莉卡扁了扁嘴，一幅要哭出来的表情。

    「喂食也难免会碰到对方的叉子吧。」

    「才不！你明明是故意的。」

    特波莉卡委屈巴巴的表情十分有趣，让人忍不住继续捉弄她。

    「那么要换一把叉子吗？这样我会因为被未婚妻嫌弃而伤心欲绝的唷。」

    特波莉卡更委屈了。

    「当然你也可以安慰一下我，如果能感受到可爱未婚妻的满满爱意，就算被嫌弃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吧。」

    特波莉卡问：「那我要怎么安慰你才不会伤心欲绝？」

    我笑而不语，叉起一块牛肉用嘴唇叼着。

    特波莉卡瞪大眼睛，脸颊上攀附起一层可人的红晕：「不、不可以这样啦～我们还没有结婚，而且……」

    我捂住胸口做伤心状。

    「呣～」

    白发少女几乎将为难写在了脸上。从羞涩到纠结，再到委屈又到开心，特波莉卡的表情像绘本一样丰富多彩。

    我简直心里乐开了花 能见到如此有趣的一幕，上午这段时间可算是没有白等。

    不过就在我准备结束这个小小的闹剧时，特波莉卡深吸一口气缓缓凑上前来。

    「……」

    可爱的脸蛋在我的视野里逐渐放大，温热的鼻息混合着柔软的香气铺面而来，樱色的唇张开一条小小的缝，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牛肉的另一端。

    我愣住了。

    她不应该假装生气然后我给她道歉说这是一场玩笑再顺理成章给她换一把叉子吗？

    然而她就是这么做了。颤抖的睫毛昭示她紧张的心情，柔嫩的嘴唇无比诱人，几乎与我贴在一起，我只消再往前分毫就可以轻易摘走少女的吻。

    不可否认，特波莉卡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这句话我已经强调了无数遍，但于之前只是抱着不相干的态度下的结论。直到到此时我才意识到，特波莉卡也有属于自己的魅力。

    她天真、灿漫，拥有充满少女风味的容貌，同时还具有孩童一般不含杂质的心。

    特波莉卡的鼻息变得温柔。

    那软绵绵、湿漉漉的双眸，倏地变得冰冷，温润的手掐住我脖子缓缓推开——不知何时特波莉卡的头发变得一片漆黑。

    「呵，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月之圣女用餐巾擦擦嘴，眯缝起眼睛，语气变得无比冰冷：

    「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你们爱干嘛干嘛我管不着，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是我借给她的！懂吗？不许拿我身体做奇怪的事！」

    ……该死，居然忘了还有月之圣女在一边偷窥。

    丢下这句警告后月之圣女一瞬间又变回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刚刚只是我的错觉，什么都没发生。

    我重新回到座位上，松了松衣领，不出意外此时我的脖子应该勒出了一圈红印，刚刚这家伙绝对是奔着掐死我去的！

    「特波莉卡被你关小黑屋了？」

    「出来喘口气，里边太闷无聊了。」月之圣女伸了个懒腰，慵懒道：「怎么？还想接着占便宜？」

    我无奈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想这么干。」

    「或许之前你确实没想，但能这么干的时候你可一点都没犹豫。」

    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郑重点头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月之圣女给了我一个漂亮的白眼。

    「你能随时强制夺去控制权？」

    「为什么不能？我才是主人格。不过说『夺去』也太过分了些，我可是很好说话的。」月之圣女把我用过的叉子扔到一边，用餐巾裹住手指，捻起一块鱼肉慢悠悠含入口中：「选的店不错，很有眼光。」

    不管从神态还是习惯上月之圣女跟特波莉卡完全是两个人，清纯可爱的特波莉卡变换人格后浑身上下都有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

    「既然作为我的未婚妻早晚得有亲热的一天，你总不能阻碍我们一辈子吧？」

    月之圣女双手拖腮，似笑非笑问道：「为什么不能？」

    我哑然。

    「你嫁给我是最高教宗的命令，看起来你这个圣女也并不是那么服从命令呢。」我如此回击。

    「哦——」月之圣女扬起音调，「挑拨离间吗？那你可想错了。实际上命令中只是要求我们两家联姻，没有规定是谁要嫁给你。」

    她笑容灿烂：「所以这场婚约，其实是我自愿的。」

    我愣住了：「那你为什么……」

    「谁知道呢。」月之圣女笑而不语。

    一方面自愿联姻成为我的妻子，一方面又十分反感与我亲密接触。所以她到底是图什么？

    我陷入了沉思。

    「好啦，休息够了，继续约会吧！」月之圣女一拍手掌，打断我的沉思。

    我看着她，月之圣女同样也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看她。

    她看我。

    「……」

    「……」

    「你还不回去？」我忍不住开口道。

    月之圣女歪了歪脑袋，手指点点嘴唇道：「嗯哼？不是说了吗？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所以你还没有透完？」

    「还没好哦～」

    「那好，我等你透完。」

    「……」

    月之圣女委屈巴巴嘟起嘴：「就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嘛？呜呜呜好伤心呐～」两只小拳头揉了揉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完全不吃这一套，月之圣女立马又换出一幅笑脸：「好啦好啦，反正都是一个身体，跟她跟我都没差。」

    「不，差太多了，简单来说就是你不如特波莉卡一根手指头。」

    「哎呀呀别这么说嘛，万一你不小心把我也拿下了，那问题不都解决了？」月之圣女两眼弯弯，笑得活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