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這麼久不見，你還是一樣野蠻啊。」
白川說話時，嘴裡唇齒的動作從少了一塊肉的臉頰裡看得特別清楚。

「你倒是變了很多，從理工宅男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怪胎了。」

薩麥爾說完，一手用剛長出的利爪深深刺入肉塊，當成錨點勾住，再轉身奮力擺盪，試圖從另一側咬下白川的頭。

就在血盆大口即將落下的瞬間，周圍的器官迅速腫起脹大，將白川的頭整個包圍起來，再度擠回身體裡。

薩麥爾的獠牙咬下的，是某人的心臟或肝，他也不清楚；暗紅色鮮血依舊噴濺四散。
諾艾爾感覺口中那溫熱、有彈性的觸感，知道自己正在攻擊某種活物——讓他感到一陣噁心。

他像極了在用第一人稱玩著VR實境恐怖遊戲。
諾艾爾低頭看著自己變形的身體：

那揮動的手臂長滿深色絨毛，而那些毛皮被噴濺的暗血浸透；
骨頭以怪異角度穿出皮膚，形成詭異尖刺；指節突出，褐色指甲尖長，指縫間掛著殘肉。

薩麥爾繼續用利爪胡亂撕扯著肉塊。
四濺的暗血讓整個實驗室弥漫腐臭氣味。

「我還以為你很聰明？愚蠢的死阿宅！」
薩麥爾從諾艾爾的口中咆哮，「你以為這個靈魂的縫合怪可以無上限增長嗎？你難道沒發現，你附著的這個傢伙已經快承受不住了嗎？」

諾艾爾這才驚覺，肉塊不只是聲音詭異的不像個人——
白川的這張臉根本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無力、僵硬，還透著一層慘綠。

肉塊擠壓著，白川的頭從某處竄出來。
貝爾芬格用詭異的聲音說：

「所以我才需要他啊！諾艾爾，你這白癡！非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不可？
這個萬年家庭主夫有比較強嗎？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可不只一個人。」

那張臉對著藏在薩麥爾身後的諾艾爾說話。
他的威脅讓諾艾爾突然慶幸起來——至少自己不用獨自直接面對那個怪物。

對——那怪物不只一個，還有——

蒼蠅的振翅聲逐漸變大。
小蟲子或許不具威脅，但大大小小的黑影繞著肉塊盤旋，遮蔽視野。

各種管線朝他們逼來：
從左、從右、從肉塊裡、從實驗器械裡、甚至從綑綁著尤菲的身體上——
四面八方、無聲無息，如展開尖牙的毒蛇，一次又一次攻擊他們。

薩麥爾即便已以極快速度反應，閃避無數次，
但渾身是血的他在潮濕的肉塊上跳動，已難以維持平衡——加上討人厭的蒼蠅，他幾乎甚麼都看不到。

一條管線帶著點滴針頭刺入他的左手——或該說，是左邊爪子。
另一條纜線隨即纏上，帶著觸電般麻麻的痛感。
一條又一條管線持續攻擊，蒼蠅也密密麻麻的一擁而上。

薩麥爾用僅剩的右手奮力抵擋，
但整具身體仍被拉扯著，慢慢拖向白川的方向。

「抓到你了！」
肉塊說道。

不知從哪來的數條管線往白川自己的臉刺了進去。
貝爾芬格朝自己注射不明藥劑，一邊繼續說：

「看啊……他會活著，我會讓他活著！」

白川血淋淋的臉開始扭曲，但他在笑——
開心的，狂妄的笑。

諾艾爾看著自己的摯友，
看著那個折磨著他的惡魔，
又看著像著野獸般的自己。

有一股情緒從深深壓抑的最底層，整個爆衝上來——

「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震耳欲聾的怒吼。
而這一次，是諾艾爾自己的聲音，不是薩麥爾的。

—「凡向弟兄動怒的，難免受審判；凡罵弟兄是魔利的，難免地獄的火。」《馬太福音》5:22

諾艾爾的身體開始變得灼熱。他任憑那股憤怒在全身奔竄，皮膚因高溫而冒出絲絲白煙……

「轟——」
……什麼東西著火了？

當諾艾爾意識過來時，被管線與蒼蠅纏繞的左手傳來異常刺痛。他轉頭一看——
整隻手臂已經燃燒起來，火苗順著管線往回竄。蒼蠅四散，滿地的黑點都是來不及逃跑、直接被煮熟的蟲子。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低聲說著：
「哈！小子！……幹得好！」

下一秒，薩麥爾操控著那隻燃燒的左手，一拳打進白川的嘴裡。

「嗚——」
貝爾芬格這次來不及閃，硬生生挨了這一拳。
原本已經少了一塊肉的臉，下顎再次被打得更加歪斜。

「該死的！」
那顆頭一邊咕噥、一邊急忙縮回蠕動的巨大肉塊裡。

著火的手又胡亂揍了好幾拳，每一次都帶著灼燙的怒火深深地砸進肉團裡。
整隻手臂已焦黑一片，還微微冒著火光。
原本瀰漫在四周的腐臭血腥味，此刻又多了一股肉被煮熟的香氣。

實驗室內的蒼蠅似乎少了許多。

「小蟲子都跑光了，你也別躲了！出來乖乖認輸吧！」薩麥爾喊道。

貝爾芬格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才要開始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有一張王牌啊？」

諾艾爾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尤菲發出微弱的呻吟。
她意識模糊，依舊被無數管線綑綁，吊掛在天花板上。
而帶著白川臉孔的肉塊不知何時已經竄上她的身體——
從腳踝一路蠕動到大腿。

扭曲的臉仍在笑。

「我聽說……這個小魅魔沒有子宮？
我這裡多的是別人不要的器官，要不要順便送她一個？」

諾艾爾雙眼瞬間睜大，緊握的拳頭鬆了開來。

他看著管線緩緩往上拉扯——
尤菲的雙腿被撐開，她的性器裸露、顫抖不止。
而下方的肉塊持續向上逼近：
暗紅、鮮紅、粉色的各種不同色階的肉塊融再一起，帶著不規則的脈動與溼濡的摩擦聲，逐寸逼向她的私處。

「如果有了子宮——是不是就能幫我生個孩子呢？哈哈哈！」
貝爾芬格的眼睛略過薩麥爾，直直地盯向諾艾爾的恐懼。

面對貝爾芬格如此直接、噁心而殘酷的威脅……
諾艾爾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
「王子殿下……」
一個瘦小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在門口。

理事長唯唯諾諾地說：「……不可以殺了她，你答應過的……」

「閉嘴！」貝爾芬格朝著他大喊，「……吵死人了！」

大把大把的管線衝出門口，肉塊湧上，那個象徵貪婪的男人瞬間被肉塊吞噬。
而他原本拿在手上的金幣掉了下來，撞擊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框啷聲響。

「啊……充滿銅臭味的傢伙……我就知道！他也攪和進來了……」
薩麥爾不知道在對著誰，小聲地說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將自己的同夥吞噬掉之後，肉塊再次狂妄地笑著。

「吶……解決了不識相的傢伙了，我們繼續？」白川的臉從尤菲的腿間再次浮出。
他的口中咬著一個深紅色、還在滴著血的器官，緩緩地往上蠕動。

尤菲的下體一陣劇痛——
然後是一聲慘烈的尖叫。

「……？」
薩麥爾發現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那聲尖叫像是個切換開關，諾艾爾的意識奪回了自己的本體。
他一股腦地直直衝向尤菲。

但諾艾爾並沒有發現——
當自己試圖操控身體的同時，薩麥爾的能力也瞬間消失。
他非人的樣貌也變回了那個原本脆弱不堪的人類肉體。

尤菲白皙的肉體被包圍著她的腫脹的肉塊擠壓進去。
衝上前的諾艾爾來不及抱住她，
而是跟著她，一同陷入巨大的血色深淵中。

「所以要治死你們在地上的肢體，就如淫亂、污穢、邪情、惡慾和貪婪。」《歌羅西書》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