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拉米爾繼續說：

「雙頭鳥代表著跨越兩個空間的支配。

這枚金幣，是將自己出賣給惡魔的證明。

生者的靈魂會被禁錮，變成毫無自我意識的魁儡；

逝去的死者，則會迷失通往天堂的指引，在現世永恆徘徊。」

—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出現在安寧病房。

他帶著文件，在病床旁坐下，自我介紹為生命關懷機構的工作人員，並聲稱該機構與醫院長期合作。

一開口，男子便直接點出病人龐大的醫療費用並非能用保險全額負擔。

得知疾病帶來附加的經濟壓力，家屬立刻皺起了眉頭。

話鋒一轉，他改用感性的語氣，說著一個個關於器官捐贈如何拯救生命的故事。

一個多小時後，在病人點頭下，家屬含淚協助她簽署了男子手上的文件。

合約上大致說明著：病人同意捐贈出某些功能尚存的器官，以抵銷往後的住院與醫療費用。

病人死後沒幾個小時，她的屍體便被該機構帶走。

而數天後，家屬僅收到了一包疑似骨灰的東西。

—

丹尼爾作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躺在手術台上，無法動彈。

一群穿著白袍的醫師雙眼緊閉，手裡拿著手術刀，靜默地圍著他站成一圈。

不知從何處傳來低頻的嗡嗡聲，那聲音像鑽子般直直往他的耳朵裡鑽。

手術刀在燈光下反射出慘白的光芒，慢慢朝他靠近。

他看著刀尖從自己的鎖骨一路劃開到下腹，器官被一個接一個取出。

被切斷的動脈不停噴出鮮血，腥臭的血紅色迅速溢滿整個手術台。

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站在手術台旁的人，忽然用手術刀劃開身旁另一名同樣穿著白袍醫師的頸部。 

被割開的傷口長出尖牙，化成一張嘴。那嘴猛然張大，頭顱往後仰成詭異的角度。

頸部的血盆大口發出非人所能發出的尖嘯，隨即一大群蒼蠅從中衝出。

無數黑影竄進丹尼爾敞開的肚腹，瘋狂地啃食著他殘餘的血肉。

最後，有人在他的眼睛上放上金幣。

丹尼爾的世界從此陷入一片漆黑。

那金屬冰冷的觸感，讓他感覺到永恆的絕望。

—

諾艾爾坐在副駕，雙手緊緊抓著安全帶。

尤菲一如往常，用驚人的車速飆著車。

「過幾天我還要去幫丹尼爾辦出院。」諾艾爾說。

「……誰？丹尼爾？我記不太住名字……啊！舊約裡是不是有個先知也叫丹尼爾？」

 諾艾爾翻了個白眼：「……他是我的鄰居啊。妳裝成他妹妹騙我讓妳進門，還幫他驅過魔的……」

「啊！那個丹尼爾啊……他沒事真的太好了……」

 像是在這堆破事中終於找到一點希望的曙光，尤菲的語氣聽起來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但是！你不能自己去。」

 尤菲的口氣嚴肅，不容許諾艾爾有一絲質疑。

「而且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些問題要先處理……」

聽到這句話，諾艾爾突然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不該繼續追問下去……

隔了一小段尷尬的空白，諾艾爾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哪？」

尤菲不發一語，嘴角卻勾起詭異的微笑。

—

「給我進去！」

 尤菲使勁推著諾艾爾的背，想要把他擠進房間。

 諾艾爾則雙手撐在門框兩側，死命抵抗，不肯就範。

「……等！等等！不要推！妳先跟我說，進去以後要幹嘛？」

「……只是……聊聊天而已。」尤菲使出吃奶的力氣，說話變得斷斷續續。

「不是吧！只是聊聊天，幹嘛要來旅館開房間？」諾艾爾緊張地大喊。

「就說沒有要幹嘛了！沒事啦！你怕什麼啦！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

房門突然打開，瑟拉菲微笑著站在諾艾爾面前，兩人的臉靠得極近。

即使距離這麼近，諾艾爾卻依然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想轉身逃跑，一個人將他往房裡拉、另一個人在背後猛推，最後還是只能腳步踉蹌地進了房間。

「找你來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瑟拉菲說。

「沒有要對你做什麼，好嗎？」尤菲在旁邊一搭一唱。

諾艾爾坐在床邊瑟瑟發抖，他抓緊自己的衣領，小聲地說：「我沒有要那個喔！你不能強迫我！」

「哪個啦？而且我什麼時候強迫過你了？你倒是說說看啊～」尤菲反嗆著。

「呵……」瑟拉菲笑著說，「別緊張，就當是幫你做個小小的身體檢查。」

「親愛的，去門外幫我守著。」瑟拉菲轉頭吩咐尤菲。

尤菲聽到後便乖乖往外走，沒有一點懷疑。

 「尤菲？」諾艾爾聽到瑟拉菲要尤菲離開，更覺得不安，出聲喊著她。

 「我就在門外等～不會走遠。」尤菲說完，便把門關上。

房間裡只剩下瑟拉菲和諾艾爾。

「我很好啊～要檢查什麼？」諾艾爾看著那張模糊的臉，謹慎地問。

「你最近跟從前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瑟拉菲漫不經心地說。

「什麼意思？哪個方面不一樣？」諾艾爾皺著眉頭想了想，「吃得多了點……就這樣吧……」

「還有繼續嘔吐嗎？」

「……沒有……但妳……為什麼要支開尤菲？」

「那孩子會讓我不好做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能耐。她有時候很嚇人……我的那些小玩意會怕……」

話還沒說完，瑟拉菲便仰起頭，張大嘴巴，把手指伸進自己的喉嚨裡，拉出了一條細長的綠色物體。

「……你看得到吧？」瑟拉菲晃了晃那個用兩隻纖細手指拎著的東西。

 「那是……」諾艾爾立刻認了出來，那是從被歸還的羊角裡抽出、被她一口吞下去的小蛇。

「你也知道吧，有些東西只有你看得到～尤菲可不行。」瑟拉菲邊說，一邊慢慢爬上床。

坐在床上的諾艾爾，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

 「別怕……來～乖……把嘴張開……啊～」瑟拉菲像是在哄寶寶吃飯一樣，把小蛇往他臉上靠近。

但她的聲音忽然變了，帶著蛇吐幸般的魅惑語氣，在諾艾爾耳邊下著指令。

那些字句聽來如同帶毒，毒素在他腦中擴散、感染。

諾艾爾瞬間全身僵直，無法控制自己，只能照著她的命令，張開嘴，把那條綠色的東西吞了下去。

冰涼光滑的詭異觸感竄進諾艾爾的身體，他猛地打了個冷顫。身體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他大叫出聲：「啊──！」

門外的尤菲聽到喊叫聲，立刻衝了進來。

「你..... 你對我做了什麼？！」諾艾爾把瑟拉菲推開，連滾帶爬整個人直接翻到床下。

瑟拉菲只是笑著看著他。

剛進門的尤菲愣愣地望著兩人，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嗝！」跌坐在地上的諾艾爾開始打嗝。

「嗝！……嗝！……嗝！……」像是想把體內無數的氣體排出，他止不住地連續打著嗝。

「諾艾爾，你還好嗎？」尤菲擔心地問。

這時，瑟拉菲卻不疾不徐地轉頭看向她，說：「親愛的，妳仔細看著小諾……然後，告訴我妳看見了什麼？」

「嗝！……嗝！……嗝！……」

 尤菲盯著地上的諾艾爾，他仍在不停地打嗝。可是……

 當他張開嘴的同時，有個綠色的東西突然從他的鼻孔竄出。

「嗝！……嗝！……嗝！……」

 那像是一條有生命的繩子，一邊扭動，一邊迅速在他臉上爬行。

 有時從耳朵裡探出頭，有時又從嘴裡鑽回去。

「等等！那……那是什麼？是條蛇嗎？」這一次，換尤菲覺得作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