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消失。他作为人类的部分,宛如礁石上的青苔在骤然翻滚的大浪里被冲刷殆尽,只剩下其中最坚固的龙魂。
「何方小神,安敢对吾动手。」
他的眼眸变成了纯粹的琥珀色。从一开始,龙神佛罗斯塔尔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休养生息的容器罢了。他的衣衫化作齑粉,背后洁白的羽翼绽放出寒冷的微光,北境的冷风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化作冻土。
比起疯狂而不知所措的洛桑,龙神显得十分悠闲。他缓缓走向不远处的黑暗,「说罢,汝的名讳。」
「区区一头自称为神明的巨龙,你们这些伪神还不配知道——」
男人话没说完,龙神勐地伸手,龙爪携着天崩地裂的力量,狠狠击碎了神力构成的独立空间。裹在黑斗篷里的男人猝不及防,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这个恐怖的巨力是怎么回事?!
他爬起身,擦了擦嘴边的鲜血,震惊地看着在路上一边甩着阴茎一边扑扇羽翼光着身子的洛桑,「上位龙族?!」
「吾乃龙神佛罗斯塔尔。」龙神哼了一声,「汝的名讳,说罢。」
是龙神。男人沉默片刻。他根本猜不到这个被龙魂附身的小屁孩灵魂里的,并非某只苟延残喘的巨龙,而是龙神本尊。龙神……这只盘踞在遥远北境的老东西离他太远,他对它所知甚少。
如果他说出自己的名讳,那么他就会被龙神杀掉。这是世界至高的法则——报出名讳后的神明之间无可战斗,否则将一同魂飞魄散。也许这是安美尔定下的规矩,谁知道呢。永生的神明只有信徒尽散才会消失。这处世界存在的时间以来,只有光明神贝利叶一人以人类之躯屠神,抢夺神魄,完成了神明之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
「我是司掌黄昏诗谣的神明,我的名讳是暮音。」他缓缓开口了。
「果然是神明。也只有汝这种无人在意的小神,方能躲过那个疯子的屠戮。」龙神深吸一口气,「真好,真好,来得全然不费工夫。」
「嗯?」
暮音愣了一下。就在他愣神的瞬间,龙神忽然腾空而起,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冰棱,勐地射向了负伤的暮音。
「佛罗斯塔尔,你在做什么?你疯了?我是神明!是有人供奉的神明——」他仓皇躲避,但那铺天盖地的冰棱将街道刺得千疮百孔,许多走避不及的路人被硬生生穿膛破肚,被钉死在了路上。暮音掏出怀中的特鲁琴,狼狈地吟唱着诗歌,有些冰棱在空中碎裂了,但更多的划破他的皮肤,带出一蓬蓬四散的鲜血。
「汝称唿吾为伪神。或许,或许……吾乃长生之龙,确实并非汝等信仰而生的神明。故此汝口中神明不可互敌的戒律,与我何干?」
在某个瞬间,暮音明白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红髮少年,那怎么可能是龙神佛罗斯塔尔的真身?龙神分明是处于某种原因寄宿在了这人类的肉体里——也就是说,他现在并非真正的龙神,而是一丁点残魄——
那么,灵魂不完整的神明会做些什么?当然是掠夺其他神明的神魄!虽然神魄受损对神明而言除了借助信仰休养生息别无他法,但龙神并非真正的神明,他的本质是长生的龙族,只是学会了吸收信仰之力。自然掠夺神魄这种办法,在他那里也就行得通了。
暮音看了龙神一眼——然而却并未逃跑,而是拼命跑向了他身后的洛蒂亚。龙神愣神的刹那,他一把抄起洛蒂亚,转身就跑。为了不被龙神泯灭,暮音神力全开,诗歌的呢喃填满了岩城的每一个角落,幻想与现实交错,城中登时一片混乱,摔倒的,撞墙的,兀自发笑的,对着路人乱砍的,每个人都陷入了诗歌构造的幻象中。
然而在空中的冰棱终究没有刺下去。
龙神何尝不想一箭刺穿暮音和洛蒂亚,既能修好自己的神魄,又能解决掉仇人的后代。但他不行。光明神和那强大的异界旅人都在盯着洛蒂亚。如果她死了,他百分百要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倘若是当年盘踞北境的他,又怎会惧怕光明神和异界旅人,只是如今他已然是残破之魂,只能强压着怒火,缓缓落回地上。
……
……
许多年了,她依旧深爱着那个男人。
暮音狂奔到城外,喘了两口气。他把洛蒂亚扛在肩膀上,先是呆呆地看着她的面容几秒,接着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长髮。
她看起来和他好像。
「先生。」暮音拦下一个路人,「你能帮我念一下这段诗歌么?」
「噢。」
衣着考究的年轻人接过羊皮纸,缓缓念道,「身躯蒙蔽了我的双目,灵魂方可见到真容……我所见的是美丽的女子,我所遗忘的是你欺诈的模样……」
他抬头,发现眼前的中年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十馀岁,瘦削优雅,带着蓝色女士帽的女士。
「谢谢你。」
暮音吹了一口气,男人手上的羊皮纸瞬间化作漫天齑粉消散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暮音继续前行,留下一脸懵逼的路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她。暮音在心中想着。
「把我放下来……」洛蒂亚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膀上。哥布林在短短一瞬对她造成的冲击消散了,她用力一推,滚到了地上。她大声咳嗽,眼神逐渐清澈了,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
这又是什么情况?
「琴恩……」
暮音喘着粗气,「我的琴恩……」
「你是谁?」
她知道自己的姓氏。洛蒂亚扶着胀痛的脑袋,拼命思考着。可是她从未见过对方……而除了那几个不算人类的傢伙,不应该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长得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
「父亲?」
「是啊,琴恩……」
暮音拉起洛蒂亚的手,痴痴地看着眼前这面容憔悴的女子。
你父亲造的孽,就只能由你偿还了。
很好,很好……
哥布林一号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摊位前。阳光好刺眼。
在它捡到的特洛伊语入门里,人类城市是个有名为『剧院』的『娱乐』——一种可以不用工作,可以快乐的地方——在高大的城墙里,每天都有阳光的地方。
娱乐这个词彙,在它来到人类城市前,是它唯一一个不理解的词彙。它也不敢问别人,生怕书被抢走,只能自己幻想着。可是如今眼前的混乱怎么看都和描述的不太一样。很多死去的人类,一只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的东西张开了翅膀,然后奇怪的呢喃声弄得它耳膜发胀。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有人把它的摊位撞翻了,药丸撒了一地。它慌忙扑到地上去捡,有些被踩扁了,它努力把它们装回袋子里,跪在地上用手心搓圆,然而那些药草很快就散开了,任由它怎么搓都变不回药丸。
咕咕咕嘎嘎嘎。一号用哥布林语嘟哝两声。
人类的城市让它兴奋又困惑。它看到不久前一堆人类围着一个母人类,对她拳打脚踢的,一瞬间有了回家的亲切感。
它想起了两次截然不同的经历,它们如同凿子,在它混沌的意识中刻下了最初的痕迹。
第一次,是在洞窟深处无尽的排队中。它想起那些被送入洞窟深处的母人类,如同被随意丢弃的肉块。轮到它时,那具躯体早已冰冷僵硬,又破又烂。空气中瀰漫着上级哥布林留下的、混合着血液与体液的腥膻恶臭,浓稠得化不开。她残破的阴道如同一个被无数棍棒捣烂的洞穴,松弛而毫无生气,里面填满了黏腻腥臭的混合物。它强忍着那股几乎要把它熏晕过去的恶臭,将自己瘦小的阴茎插入那冰冷的死肉中,没有温度,没有包裹感,只有一种插入泥沼般的虚无。它快速抽动了几下,与其说是交配,不如说是一种证明自己存在的仪式。黏稠的液体混杂着不知谁的污秽从那破败的下体溢出,滴落在同样肮脏的地面上,很快便渗入黑暗,了无痕迹。
而另一次,则是被吊起的那个活着的母人类。尽管她身上佈满污渍,牢房里臭气熏天,但当它为她擦拭身体,看到她那双在黑暗中如同宝石般发亮的眼睛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攫住了它。它笨拙地搬来干草,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她。当它将阴茎插入她湿润的甬道时,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传来——那是温暖的、紧緻的、会收缩的活肉。每一次撞击,她的臀部都会随之晃动,发出「啪啪」的、沉闷而真实的声音。她的呻吟不再是死寂,而是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痛苦与麻木的喘息,在这死寂的洞穴里,竟成了唯一的声响。它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疯狂地抽插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地在她温暖的体内释放。那浓稠的浊液从她下体滑落,滴在它辛苦铺就的干草上,留下了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那一刻,它闻到的不再是令人作呕的恶臭,而是一种混合了汗水、体液和它自己气息的、奇异而陌生的味道。
结束后,一号脚一软摔了下去。这下牢房里更臭了,瀰漫着它留下的味道。它闻起来也比之前更臭了。母人类吊在那里,浑身都软了,小口喘着气。它休息了很久才缓慢地离开了牢房,昏昏沉沉地走向自己休息的角落。
再之后,它对那个母人类念念不忘,却再也没有机会去用她了,每次路过牢房,里面总是有强壮的同族。那个母人类的叫声越来越沙哑,也不怎么给出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