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民和贱民的人生中,隔着一道天壑。在那些富裕的市民眼中,这对穿着朴素裙子,躺在地上紧紧相拥承受着他们的嘲笑和拳打脚踢的母子,是来自巷区的贱民。城市里的自由民从小就被教育不要走进城墙下那些黑暗的小巷里,因为那里藏污纳垢,不仅潜藏着无耻之徒、无业游民,还有许多择人而噬的怪物。
巷区里的人都不是人类。巷区和沐浴在阳光下的街区,是一座城市里的两个世界。这对来到阳光下的母女,比路边的野狗还要低贱。
他们当然不知道她是谁,他们只是看到一个发病的女人,匍匐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正中,撩起自己的长裙,暴露自己的肉体,像犬只那样迷茫地低着头。
她有病。她来自巷区。也就是说,她是个没人在乎的人。
——也许是如此的。
当锋利的爪子撕裂男人的胸膛时,他的脚还踩在洛蒂亚的胸口上,色眯眯地看着她的乳房在自己靴底被挤压得几乎溢出领口。他的死仅仅是眨眼一瞬。低沉的龙啸席捲了整座岩城。伯爵手中的茶杯在地上摔碎,小巷里的莲娜匍匐在地,任由琉璃骑士团的少女怎么搀扶都纹丝不动,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
被屠龙者琴恩斩杀后的龙神残魄,在这个瞬间借助洛桑无法克制的情绪,短暂地佔据了他的整个肉身。然而和先前不同,这一次与其说是控制,不如说,它与这人类的灵魂,在愤怒驱使下合二为一了。
冰冷,愤怒。这世界上除了这两种感受,别无他物。那个瞬间,洛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类。他从很高的地方看着周围的人群,面无表情。
在森林里的一个画面闪过脑海中。那一天,年幼的他站在一个蚁巢前,把泥土做的巨大建筑物一脚踢翻了,看着里面的蚂蚁四散而逃,却感到有些无聊。它们甚至不知道攻击从哪里来,也做不出有效的反抗。现在他的感觉,和那天如出一辙。
洛桑举起自己的右臂,对着逃跑四散的路人,狠狠挥出。那个瞬间,他闻到了恐惧的味道。他听见了人类灵魂的心声。无数上一秒还在对洛蒂亚施暴的路人僵在路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结成冰霜后轰然碎裂成了齑粉。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牧师站在路边,手中发出淡淡的金光,试图驱散他的寒冷,牧师身边围了许多长剑出鞘的骑士,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他。
他和小男孩四目相接,灵魂中短暂出现的神性让他和小男孩出现了共鸣。
在那不足半秒的共鸣中,洛桑的意识被捲入一个陌生而粘稠的漩涡。他不再是自己,而是那个金髮的小牧师,身处幽暗的教堂一隅。前方的布道声如遥远的潮汐,模煳而隔绝。他身下的女子,面容隐在昏烛的光影里,看不真切,唯有那袭灰色长裙如融化的灰烬般堆在腰间。他笨拙地褪下自己的裤子,拨开那堆叠的裙布,女子未着寸缕的身体便毫无防备地展露,如同祭坛上沉默的羔羊。她双唇紧闭,彷彿在隐忍着什么,而那湿润的、微微颤抖的阴唇却在烛火下反射着近乎神圣的微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毛毯盖在他们身上,毯子的边缘擦过她赤裸的肌肤,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慄。他假装睡着,身体却诚实地紧贴上去,胯下的坚硬隔着薄薄的衣料,试探着抵住那湿热的谷口。他缓缓地、带着近乎虔诚的力度挤入,紧緻的甬道如温热的口腔般将他吞没。她的呻吟终于溢出,被沉闷的钟声包裹、撕碎,细微得如同濒死的祈祷。肉体的拍打声在空旷的角落里被放大,与牧师抑扬顿挫的布道声、与远处唱诗班隐约的圣歌交织在一起。他能感受到她体内湿滑的媚肉如何包裹、吸吮着自己,每一次抽送都带出更多的粘腻。淫水无声地浸润了毛毯,她的乳房在长裙的束缚下微微晃动;他伸手探入,揉捏着那已然硬挺的乳珠,她压抑的呻吟如同被捏住喉咙的垂死鸟雀,直到他终于在她体内释放,滚烫的浊液充满了她的宫腔,缓慢地顺着大腿滑落,在石地板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湿痕。
教堂的钟声震耳欲聋,他勐地从画面中抽离。他依旧是他,那一闪而过的金色髮丝和女人的灰色长裙让他感到眼熟。多么无耻的举动,多么淫荡的女人……
小牧师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昏死过去,周围的骑士大喊大叫着冲向他,却被他一只手轻松拍飞了。
杀死这些低贱、淫秽的人类吧。他的灵魂迫切呐喊。人类的灵魂总是被道德法律和自我束缚约束着,当外力解开这一切限制,留下来的只有原始的杀戮慾望。
他要把这些人类全部——
他的爪子带着零度的寒风挥向人群。他是龙,他来自北方冻土。咆哮声撕裂天地,寒霜盖了他满身,除了那头炽烈的红髮,少年浑身上下如同穿了银白色的盔甲,背嵴裂开,竟然缓缓钻出了一对雪色的羽翼,在空中一点点张开,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还站着的骑士抬起小牧师,转身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教堂内,重重关上大门。街上只剩下几具尸体,和一地横流的血水。
龙神大人,我怎么了?
吾等终将合二为一。
为什么?
吾将夺取神魄复生。
那我呢?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吾等合二为一,便能取走神魄,重回神坛,可不好么?
神?你要取谁的神魄?
遥远的森林之中,有神魄的气息……
洛桑凝望着自己的爪子。他感受到了力量,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仅仅是巨龙的一点残魄,就让他有了毁灭一整座城市的信心。那么,它究竟是如何死去的……究竟要多强的人类,才能斩杀得了他?
下一秒,洛桑的身上勐地炸开了好几条血痕。他回头,身上的伤口开始癒合。一个包裹在黑色长袍里的身影冷冷看着他。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留着长髮,表情冰冷。他的斗篷在空中飞舞,手中燃烧着两种不同颜色的火焰。
「你是谁。」
洛桑咆哮着,无法控制地歪着脑袋,右臂颤抖着。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直在回想着小牧师脑海中那莫名其妙的记忆。而这让他更加愤怒了。
「拜託,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她。」男人深吸一口气,「为了她,我可是特意变成了男人。你可知道,女人的身体可方便多了……对于我来说。」
洛桑没有听他继续废话。他张开双翼,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袭向路中间的黑袍男。后者纹丝不动,淡淡说道:
行将夜晚,赞颂你,赞颂你。
——那个瞬间,洛桑的视野中只剩下一片纯然的黑暗。
轻灵诡异的歌声在黑暗中响起:
噢,遥远的诗篇,消散在暮色昏黄的鸣音之间。
赞颂我,赞颂我。
我的爱人,你为何将我抛下。
我寻得你的血脉,只因她依旧有你——有你的半点轮廓。
我的爱人,我的爱人……
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