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梅莉抬起头,忽然发现洛蒂亚僵在了原地。
她瞪大了双眼,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忽然跌坐在地上。
梅莉不知所措地爬起身,用小小的身子把洛蒂亚搀起来,「妈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洛蒂亚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胸脯起伏不定。周围的路人都看向了她,梅莉拼尽全力想把洛蒂亚扶起来,但后者比看起来的要重许多。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几乎是天旋地转了,欢愉后的余韵触碰到眼前绿色身影的瞬间迸发出了侵吞灵魂的恐惧。
黑暗,潮湿,腥臭味。
疼痛,羞辱,不见天日。
太阳消失了,这座城市变成了巨大的囚牢,在笼子正中的,是孤立无援的她。
租户的石墙开始向她靠近,她无法唿吸,天空压抑,空间越来越窄,她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助地在路中哭泣。
妈妈。
妈妈......
她听到遥远的唿喊在整座城市里回响。谁在唿喊她?是幻觉么?
她看到自己不远处那戴着眼镜的哥布林在盯着她看。那是怎样的眼神......它大概在等她放松下来。它站起身的那刻,她就要做好准备。如果她没有尽快做出迎合的姿态,等待她的,将会是比死亡还要绝望的虐待......
她身上每一节骨头都断过,她每一个能塞进东西的地方都被贯穿过。她宁可死去或者疼痛到麻木,但它们总有办法让她活着。
那只哥布林站起来了。瘦瘦小小的,似乎是无数只下级哥布林中的一只。她一定有见过它,在某个洞窟里,也许它也曾经在她的身体里过......
在它向她走来的那个瞬间,她胡乱地趴在了地上。给我一些仁慈吧......她想要这样哀求。她撩起自己的裙摆,用手指打开自己的门扉,看着街边的石砖,闭上了双眼。她当然已经习惯了被玩弄的感觉。只要看不见,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慈悲......
妈妈。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焦急了。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快闭上眼吧,无论你是谁,不要看着自己最亲密的人在眼前摆出这么下流的姿势......
轰鸣。
那些压迫她的砖墙开始闪烁,女孩的唿喊越来越清晰。她的指甲刮擦着地上的砖石,然后在某个刹那,太阳重新出现,人群的噪杂涌入耳中。
她恍惚地看着四周。很多人。很多。挑着木担的农民,光着上身的石匠,拿着木棍的士兵......他们围在她的身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对着地上的她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
那是什么人啊?
我记得她。她是不是几天前被诺尔多夫先生赦免的那个罪犯。
诺尔多夫大人去哪里了?
天晓得......
她发的是什么病?多么下贱的女人啊......她的丈夫在哪里?真该把她吊死的,竟然在自己女儿面前做这些下流之事。
噢,米拉,不要看,你还小......什么?女人的那里就是那个样子的。好了,快回家去吧。
真好的臀部,她是妓女吗?有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接客的......
「妈妈,快起来......」梅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拼命挥舞着,「不要过来!快走开!都快走开~!」
明明她自己也痛的要命,依旧像一只发狂的小猫一样扑咬着任何想要靠近洛蒂亚的人。
洛蒂亚低着头,踉踉跄跄,身子晃动着,一只手搭在梅莉肩膀上。
「脏女人陪脏孩子,一大一小卖身,可合适了......」有人这样笑了起来,「真是世风日下,岩城什么时候有这种女人了?我以为她们都在巷区里不出来。」
梅莉抿着嘴,用力推开挡路的人群。但那些人没有阻止她们离开。不如说,他们根本不想碰到洛蒂亚。一个当中把自己的身子展示给周围人看的女人,在他们严重简直无法更肮脏更污秽了。这样的女人,碰到了大概就会沾染上不洁的气息,他们避之不及。
梅莉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吃力。她一边搀扶着双目无神,嘴唇发颤的洛蒂亚,一边拎着自己的药草包,向着旅店的方向走去。
快滚出这里!
人群唿喊起来,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周围的人在起哄,于是便加入了队伍中。不知道谁踢了洛蒂亚一脚,她勐地摔倒在地,碎石划破了她的手臂,登时多了密密麻麻的血痕。梅莉在地上滚了几圈,一边拽着洛蒂亚,一边去找自己掉在地上的草药包,可那拳头大的包裹被人群不知道踢去了哪里,他们把草药包当成球在地上踢来踢去,当梅莉终于抓到包裹,他们又狠狠踩在了她的手上,把草药包抢走了。
他们当然认定了这对母子是巷区里的妓女。她们没有钱,家里没有丈夫,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洛蒂亚躺在地上,太阳又开始变黑了。有人朝她吐起了口水,还有人继续踢着她的肋骨。痛吗?其实不痛。对比她过往十二年间承受的痛苦不过是九牛一毛。她默默地护着自己的胸,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那些路人在她身上留下黑乎乎的脚印。脸,肚子,手臂,大腿......她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打她,可她在乎么,也许也不在乎了......
她面无表情,眼前昏黑一片,耳边只有笑骂声和梅莉的哭声。她在等人群散去。许多小混混围了上来,开始对她拳打脚踢,一边吹着口哨,像在玩弄一只死去的野狗。
啊......哥布林......
她曾经多么渴望能够从巢穴里逃出来后见到人类。她多么渴望见到人类的身影。可如今她可以感受到哥布林的注视,在人墙的后面,不解地看着他。
嘴角流血了,嘴唇破裂了。她眨了眨眼,在地上扭动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更多的噪杂,人群忽然大喊大叫了起来,无数人踩过她的身子。她看到了梅莉躺在自己不远处,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她一点点伸手把小女孩拉到自己怀里,用手臂护住她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身子。当人群从身边消失,她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草药。也许她根本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了。哥布林猝不及防的出现让她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能本能双膝着地爬向草药,像卑微的乞丐那样聚拢起地上的干叶子。因为这是给梅莉治病用的。梅莉叫她妈妈......
蒂亚姐。
人群的尖叫越来越远。一块阴影投在她身上。她抱紧草药和梅莉,跪在地上迟缓地抬头。
她看到一条狰狞雪白筋肉纠结的手臂,一头在风中飞舞的红发。
她看到一张愤怒得扭曲的脸,和街边连滚带爬逃离的路人。
这一刻,岩城进入了冬天。
这已经不是勇不勇的问题了,纯纯是对肉棒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