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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莉刚刚走出笼子就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双腿打颤，显然在笼子里被困住太久了，两条腿已经没有了知觉。

　　洛蒂亚又把手伸向另一个瘦高个子的女孩，然而她的的眼里没有一点神采，只是往后缩了缩，笨拙地想要把笼门重新关上。

　　洛蒂亚再去伸手时，她已经快速地把头埋进了手掌里，颤抖着不愿意看她。

　　此时洛蒂亚才发现女孩的头上长了一对奇异的圆兽耳，绒毛虽然肮脏，却看着和豹子有些相似。她那双淡棕色的猫眼也不似是人类，身后是有一条搁在排泄物里的长尾巴，此刻把自己牢牢盘住，一动不动。

　　梅莉轻轻拉住洛蒂亚的衣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摇了摇头。

　　「豹子很害怕。她很容易被吓到。」

　　她终于有了些许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又有着一股狠厉和决绝。

　　她把洛蒂亚拉着回到了地窖的床边。

　　洛蒂亚本以为梅莉看到满地的混乱和贝鲁德的尸体会说些什么，然而她只是沉默地在床上坐下，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你们是......」

　　「我们被瓦伦星抓进来了。」

　　梅莉撩起自己的裙子，露出满是淤青的瘦削的腿儿，然后是两腿间红肿流脓的红色小穴，女孩五毛的私处正在散发出混杂了精液和排泄物的恶臭。那是什么眼神？她看着自己的下面，仿佛在看污秽作呕的东西，脸上挂着的是毫无掩饰的仇恨。

　　接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我本来，已经死了。」

　　「死了？」

　　「嗯。我和我的朋友分开，被瓦伦星，追上。」她淡淡说着，语气根本不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太平静了，仿佛在陈述另一个人的伤痛，「然后我被杀了。我很确定我已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但那个人又把我救活了。」

　　「马利？」

　　「嗯。」

　　梅莉的眼神中闪过愤怒和恐惧，「他，他根本不是人......」

　　「我知道。」洛蒂亚把手放在梅莉的肩膀上，「他把你......复活了吗。」

　　「看你的样子，也是被他抓进来的吧，大姐姐。」

　　「我......算是吧。」

　　「他去哪里了？还没有开始改造你吗。」

　　「改造？」

　　「他把我们改造成活傀儡或者洗脑成行尸走肉，卖给那些老爷和富太太。」梅莉轻声说着，「大家都失踪了。」

　　「其他人呢？」

　　「都死了。我们是卖不出去的那批。」梅莉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以为我们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他只是把我们关在笼子里，也没打算放我们出去。」

　　「这里还有其他路......出去吗？」

　　「没有了。」梅莉匆匆看了阻隔地窖和外面的铁栅一眼，摇了摇头，「出不去的。」

　　「我试试看能不能引起人注意——」

　　洛蒂亚说着就要站起身去门边大喊，可梅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却因为身体太孱弱，被洛蒂亚拉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不要......」

　　她拼命摇着头，瞪大了眼睛，「被他发现的话......我们会......」

　　「会怎么样？」

　　「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怪物。是怪物。怪物。」梅莉的牙齿打着颤，「他，他真的......他对我们......」

　　「我也可以试试把他杀了。」洛蒂亚喃喃道，「我觉得，也许可以。」

　　可是她连符文都唤不出来了，又要怎么和一个上位魔法师作对？

　　更何况安瑟现在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会对安瑟下手吗？巨大的恐惧忽然就吞噬了洛蒂亚。

　　现在的情况已经彻底失控了。

　　说到底她这些年不过是随波逐流的玩具，现在要重新拾起目标，已经有心无力。

　　「不行的，大姐姐。」梅莉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咧嘴，「也许让他开心了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如果动手，会......」

　　她不说话了。也许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梅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下。

　　片刻后她重新开口，「大姐姐，你也是岩城人吗？」

　　洛蒂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座城市，我应该早点离开的。」

　　「......是啊。」

　　「他们说，在我出生前不是这样的。」

　　「谁？」

　　「我的爸爸说的。他是一个士兵。」

　　「后来呢？可是你为什么——」

　　「他死在了卡莱德斯。」

　　洛蒂亚愣住了。

　　「你是骑士的后代？」

　　「不。」

　　梅莉低下头，「我的爸爸是一名长弓手。妈妈去世之后他加入了远征军，因为可以赚到很多钱。」

　　洛蒂亚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坐在床沿，听着灯座里的油摔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死掉之后，我没有拿到钱。明明陛下说会有的，爸爸死掉的话我能拿到一枚金币......可是连他们的指挥官都战死了，当然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他们抢走了我的房子，把我赶了出去。我去找伯爵大人，可是他谁也不见，派士兵把我们丢到了街上。我们谁都找不到。爸爸就这样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去打过仗，好像卡莱德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梅莉越说越激动，豆大的眼泪往下啪嗒啪嗒地掉着，「为什么？为什么爸爸那么努力地战斗，为什么大家都为了陛下死在了那个地方，为什么爸爸那么优秀的猎人会死，为什么爸爸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再提起卡莱德斯？为什么爸爸会消失在那里？」

　　她啜泣着。多日来第一次见到除了马利外的活人，她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决堤一般涌出来了。

　　「为什么他们的指挥官，那位大人，要带着我爸爸去送死？为什么？就算有人活着回来了也好啊......为什么大家都死了......」

　　这些问题像尖刺一样刺入洛蒂亚的心脏。

　　她的嘴唇嗫嚅。

　　这些长弓手是她从岩城招募来的。

　　三千条性命......

　　许多年后，昔日的骑士团长，和战死士兵的孤儿，一起坐在破烂的床边，不知所措。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洛蒂亚站起身，「我再去试试把铁门打开......」

　　「那道门要绞盘才行。」梅莉用手背擦走泪水，红着眼睛，「靠人是不可能的。」

　　洛蒂亚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门前，双手抓住栅栏，闭上眼睛。

　　要出去。

　　必须要逃出去。

　　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海中。

　　周围只剩下纯粹的寂静。

　　她又看到了自己，穿着长裙，不断坠落。

　　她看到符文包裹着自己。

　　坠下吧，坠下吧。

　　让那些刻在灵魂中的符文被唤醒，把属于她的力量带回给她......

　　洛蒂亚继续下坠。

　　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唤醒符文的过程会这样漫长。昔日她甚至不需要内窥灵魂，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找回她的力量。

　　......

　　洛蒂亚拼命地把铁门向上抬。

　　一阵刺耳的绞盘声响起，灰尘从沟壑里爆散而出。

　　一寸寸，一点点，铁门被缓缓抬起。

　　梅莉在洛蒂亚身后，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