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與成長

  自從那天後,他……不對,現在要說她,面具小姐她對我特別好,詳細一點的時間,就是在成功發動鍊金術後。


  我還是不知道她叫什麼,只能稱呼她面具小姐,本人也默許這個叫法,沒有明講但對這名字會有反應,不過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


  算了,大概是我記錯了吧?這麼漂亮的人,我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面具小姐問我要不要一起旅行,雖然我因為她突然的近距離而恍神,沒注意她說什麼就答應了,不過事後我並不後悔這個選擇。


  以前聽人說過,好看就是正義,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這種說法,不過面具小姐簡直是這句話的典範。


  她真的很漂亮,白雪般的長髮雖然有些乾燥分岔,不過稍加保養肯定會更吸引人,那雙淡紫色的無神眼眸好像會把人的靈魂勾走,挺立的五官更是讓人著迷。


  至於恐懼感?那東西早在看到面具小姐真容後就不知道丟去哪裡了。


  只要她不會打我,頂著那張傾城美顏,任何缺點都會變成個性!


  不過面具小姐感覺不是一般的人類,這幾天她都在教導我那本鍊金術書籍的內容,誇張的說,我們幾乎是黏在一起,但我卻沒看她吃任何食物過,倒是喝水頻率比我多上不少。


  還是等我們熟一點再問好了,感覺現在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


  總而言之,從那天起大概過了兩個禮拜左右,我總算是學會那本書上所有的東西了。


  不知道是面具小姐很會教,還是這具身體的大腦比較聰明,那本看著有厚度的書出乎意料的簡單。


  卡住最久的大概就是背古代文字的發音與意義了吧?不擅長的事就是不擅長,換了一個身體還是沒有差別嗎?


  那些東西看起來像前世的各種文字組合在一起,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好歹大多都看過,或許是有這優勢我才能背起來吧?


  後面的內容就是拿這些字排列組合,雖然我不明白這幾種文字是怎麼一起出現的,反正它這樣教我就這樣學,但感覺能自己組合的樣子,未來再試試看吧。


  將整本書讀完,我被面具小姐帶到街上,隨後走進一間賣有旅行用具的店,過程中依舊是被她摟在大衣裡,好開心!


  我好奇的在店裡閒逛,他們使用的是蒸氣和煉金術作為動力,有很多都是從未看過的東西,害我手好癢想每個都拿起來玩玩看。


  正當我新奇地四處看看時,面具小姐頂著那副藤蔓面具,手拿一堆衣服走了過來,接著我被她包成像顆球似的,看起來非常搞笑。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如果要在這種冰天雪地的世界旅行,不穿成這樣大概會凍死在路邊,而且這又是面具小姐買的,什麼力都沒出到的我完全沒資格抱怨。


  只是,只是,能不能挑些好看的啊?面具小姐妳姑且也是女孩子吧?怎麼全都是只注重實用性的東西啊?我也想穿些好看的嘛!


  不過這些也只是放在心裡想想而已,我是成熟的大人,我會欣然接受別人給我的好意。


  以後有機會再自己買吧……




  買完衣服後,面具小姐又買了許多東西,從食物到生活用品,全部塞在新買的大背包裡,巨大的背包背在嬌小的她身上,看起來隨時都會被壓垮。


  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不只身上穿了一堆衣服,雖然沒面具小姐那麼誇張,我同樣也背著背包,光站著就重心不穩,完全無法理解面具小姐是怎麼走的那麼平穩。


  我們離開商店,逐漸朝城門的方向走去,越接近,便有越多與我們類似裝扮的旅人,頗有種結伴同行的感覺,能確實感受到旅行的氛圍,意外地有點興奮。


  我們很快穿過城門,門外街景的變化之大,讓我有點震撼又難以輕易接受,怎麼說……就像自家門口只過一座橋就全變成廢墟?雖然記得自己就是從這裡被賣到城裡的,不過現在親眼見到還是感覺不勝唏噓。


  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父母還活不活著,就算活著,大概不會特地去見他們吧?畢竟我們的親情可說近乎沒有,何況他們把我賣掉換錢,想必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


  不好不好,又陷入沉思了,我們走到哪裡了?雖然不知道距離,不過應該快要離開這裡了吧?


  將思緒拉回現實,我看了看周圍,才發現我們正身處陰暗狹小的巷子裡,只有隱約出現的燭光作為光源,被木板遮蔽的天空連雪都飄不下來,臭水溝味瀰漫周圍,陰暗處還有好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正盯著這裡。


  咦?這裡是哪裡?


  「那個……面具小姐,這裡是哪裡啊?」


  我微笑著問面具小姐,試圖讓自己樂觀起來,只在糟糕時刻有用的直覺讓我有不好的預感。


  「斯拉維雅,妳覺得這個世界如何?是喜歡?還是討厭?」


  面具小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向我提出新的問題。


  這是什麼哲學題嗎?雖然我裡面是成年人,但外表姑且是十二歲吧?面具小姐妳怎麼會問一個小孩這種問題?


  我看著面具小姐,但此時她戴著那副面具,以至於我無法從表情判斷她的想法,在不知道她是認真還是玩笑的提問——雖然我認為她不會開玩笑——我只能使用大人都會的能力。


  「不會說討厭……但也不算喜歡吧?妳看,我才十二歲,知道的東西還很少,而且我幾乎都是在之前那個地方度過的,如果只用那段時間就否定這個世界,那不就是等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對其他人太不公平了!」


  沒錯,只要不說清楚結果,不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用模稜兩可的方式回答,這樣不管未來如何,都可以用當時我沒說清楚來規避責任,這就是骯髒大人學會的技能!


  「是嗎?那麼,從現在開始妳自己離開這裡吧。」


  「咦?」


  「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我在前面等妳。」


  蛤?


  我呆呆看著面具小姐轉身逕自離開,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直到她轉過某個路口消失在眼前,我這才回過神著急地跟上去。


  「等等!」


  雖然幾次差點摔倒,不過我還是成功跑到面具小姐消失的那個路口。


  然而當我抵達,不管往哪邊看,都看不到面具小姐顯眼的身影。


  我被拋棄了嗎?為什麼?


  焦慮挾持大腦,劇烈的心跳鼓動耳膜,吵得我頭疼不已,周圍搖曳的燭光如同路人一般,吹過的風聲就是他們對我的嘲笑。


  前幾天不是還很開心我會用鍊金術嗎?那她替我準備的這些東西,又算什麼?


  我無法冷靜思考,像個無頭蒼蠅般喘著粗氣四處亂跑,太過專注於眼前,結果便是被丟在一旁的木箱絆倒。


  摔倒在地上的我被慣性拉著轉了幾圈才總算停下,四肢疼得站不起來,隱藏在暗處的視線此刻彷彿某種黏稠的東西黏到我身上,噁心的令我全身起滿雞皮疙瘩、寒毛直豎。


  也多虧如此,理智才重新回到我腦裡。


  我捂著疼痛的部位大口深呼吸,冰冷與惡臭一次又一次充斥肺部,雖然難聞到想吐,但這是讓頭腦快速冷卻下來的方法。


  冷靜壓制焦慮,發狂的心跳慢慢平緩下來,我重新觀察周圍環境。


  沒錯,面具小姐說的是在前面等我,我沒有被拋棄。


  理性重新主導一切,雖然還有些恐慌,不過我也重新找到目標。


  雖然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會等我,但現在我也只能選擇相信,相信那個會握住我的手的面具小姐。


  驅動還在發疼的四肢,我重新站了起來。


  如果……當時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大概就不會那麼樂觀了。




  手持面具小姐買給我的防身匕首,左手將刀鞘頂端略為隱藏於披風內置於胸前,右手則正握刀柄藏於背後。


  小心翼翼放輕腳步,盡量不觸動任何東西,每經過一個路口或轉角,就橫向移動來擴大視野,確保牆後死角內沒人,才繼續向前前進。


  忘記在哪裡看到的,聽說這樣可以確保不會被從前方偷襲,還好當時有記下來,完全想不到我居然有用到的一天。


  繼續向前走,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會回到大街上,雖然巷子內很安靜,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就連我都能走的悄無聲息,那麼與其相信真的沒人,不如警惕有比我更擅長潛行的人存在。


  正當我即將抵達一處L型路口時,我聽見不遠處有人對話的聲音。


  「老大,真的有嗎?」


  「廢話,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了?」


  聲音一個聽起來粗獷低沉,一個尖細刺耳,看不到長相,不過應該都是男人的聲音。


  我更加小心的緩步到牆邊,利用死角靠近他們,糟糕的預感敲擊我,為了確認,我不得不偷聽他們的對話。


  「那小鬼穿的那麼整齊,也比一般奴隸乾淨,飼主肯定很捨得為她花錢吧?等我們把她綁起來勒索一大筆,再撕票,就算沒回去,那女人肯定也不敢追到這裡,哈哈哈!」


  「老大真是天才!」尖細的聲音附和著。


  啊啊……這討人厭的直覺,總是只預感到這種糟糕的事情。


  我不動聲色離開牆角,沿路折返。


  既然知道有人在打我注意,肯定是離的越遠越好,好在這裡巷子錯綜複雜,稍微繞一下應該能避開他們。


  我沒有放鬆警惕,我認為自始至終都觀察著周圍。


  然而那個男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就好像他本來就站在那一樣自然。


  我看不見他的臉,這裡並沒有那麼亮,只有那雙狹長的眼睛反射光芒閃閃發亮。


  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那邊的?


  一瞬間無法理解,大腦仍在思考,我便被他抓在手裡。


  「好了,抓到了。」


  令人作嘔的聲音由上而下籠罩自己,某種濕潤的東西覆蓋我的口鼻,一不小心吸入一點,甘甜的味道進入肺部,疲倦感隨之而來。


  這是什麼?頭好暈……不行!


  「嗚嗚!」


  大感不妙的我奮力掙紮,然而成年人與孩童的力量差距實在過大,不管怎麼掙紮都無動於衷,反倒是我不小心大口呼吸,而讓自己陷入幾乎要昏睡的狀態。


  我知道要逃,然而昏沉的意識漸漸無法操控身體。


  用力咬住舌頭,劇痛讓我瞬間清醒過來,同時想起手中的武器,擠出最後的力量,用藏在背後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大腿。


  「死小鬼!」


  他吃痛的把我丟在地上,看來攻擊應該有效,只是我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撞擊的疼痛使我無法馬上起身。


  「喔,你被搞得真慘啊,老鼠。」


  剛才咬舌頭導致嘴巴正滴答滴答地滴血,眼皮沉重的像灌了鉛,隨時都會閉上,被摔在地上的痛也沒辦法讓我清醒幾秒,睡意正急速侵蝕我的大腦。


  不行……我要保持……清醒……


  「小鬼,這只能算妳倒楣,可別怨我啊。」


  身體已經撐不住倒在地上了,也完全無法控制眼皮睜開,在意識徹底消失前,我只聽到那低沉的聲音說著:「我們也是要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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