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摆在居住区中间的广场上,围观的人并不算多,基本都是武装部的。虽然近一月都没有治安任务,但并不代表公司没在运作,只是负责暴力的部门暂时得闲而已。
比起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贼鸥,还是阿比斯更有知名度,光着膀子的贼鸥上场时,只有一个角落有打气的声音,而腰间别着匕首的阿比斯大秀胸肌时,则满场都有喝彩。
为贼鸥喊出声音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两个懂不考虑身份立场的傻瓜和一个不用考虑身份立场的大咖。但换到阿比斯那边,第一中队的几十号人肯定会喊,一半是真因自己的团队虚荣,另一半是惧怕阿比斯的淫威。剩下其他跟阿比斯不熟、或是听过他恶名的武装部成员,大部分还是照喊不误。
武装部,比起「警察」更像是被收编的流氓,无论外貌如何,骨子里都是差不多的暴力和变态。
海德格尔站在擂台的中间,高大的疤脸光头像道结实的墙壁挡在两人中间,但也只是堪堪够遮住阿比斯同样爆壮的巨躯。阿比斯和贼鸥放在一起,实际看到的巨大体格差和嘴上说说完全不同,字面意思上脑袋大的拳头,一下就能把贼鸥打死。
「阿比斯,决斗不允许使用武器。」
「哦,这是我爸的遗物,每次上战场我都会带着,带在身上是看得起你组的局。」猩猩哈哈大笑,露出满口大牙,然后一手指向贼鸥,「这算是什么东西?在新兵营就差点被我整死,出栏都出不了的死猪。」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和口哨。
这场决斗原本就不是什么能登的上台面的东西,大家不过是来看个乐子,了解起因的人本来就不多,何况了解了也只会觉得贼鸥是个不知死活的傻逼。
观众之中,留着莫西干头的黄毛瘦龅牙踩了旁边红毛鸡窝头胖子的肥脚。
「别他妈吃了,胖泽,觉不觉得这个人眼熟?」
「上次一起操逼的那个。」胖泽不情愿地把两串啃了一半的烤鱼从满是油光的嘴边撤了下来,吸了吸酒糟鼻,不满地看向林冲,「怎么了嘛?」
「那就对上了。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操着丽春驹从侍改室上楼的时候,有个妹子教育了我们一顿?」
「啊。明明是我们抓到的逼,为什么不让带出来操!」
「你这货脑子里除了吃就是肏是吧!」林冲白了胖泽一眼,「当时那个妹子对这个小鸟很亲近,听说这次决斗是小鸟的报复,因为海龙的一把手把那妹子的尻和菊花都撕烂了。」
「哦……」
「这怎么打……完全就是找死啊。怎么会有人对妓院的女人上脑啊。」林冲轻叹一口气,话语中竟带着一丝惋惜。
两人身前,是赤着上身,右手拇指插在飞机杯里缓慢撸动的泰山。肌肉虬结的后背上,大大的X状伤疤随着他的动作小幅蠕动。
「泰山,你真觉得这场能拿来撸管吗?」
「可以。」
猛男没有回头,只是简短答复,继续将大屌哥在奢侈的乳胶制品中进进出出。
「下颌、肋尖、太阳穴,上次看到的那种拳头,随便崩到一拳,再壮的人都会倒。」
「问题是海龙的人不会跟那个傻逼诈骗犯一样绑着给人打啊。」
「贼鸥的训练很扎实,跑动搏斗不比你们弱。」
「那我们也打不过那个猩猩一样的大块头……」
「你们也干不穿沙包肚子上的血茧。」
听泰山说到这里,林冲咽了一口唾沫,他忽然又觉得这次的挑战者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了。
「这么说来,感觉他比之前壮了好多。」
「一个月练不出什么,是打药打出来的唬人的死肉,重要的是他原本的力量能不能发挥。」
「好吧……」
台下的喧哗、私语统统平息,海德格尔举起右臂,宣读比赛规则和条件。
「不得使用武器,否则比赛立即结束,结果无效、择日重赛。其他手段不限……倒地十秒或主动弃权判负、离开擂台判负……若阿比斯胜,贼鸥并入第一中队;若贼鸥胜,阿比斯到蓝梦湾登门道歉。」
听到胜负条件,台下又掀起一片讨论。
「蓝梦湾是啥?」
「你妈的,天天逛的那个窑子啊,ROMANBEY。」
「草,有文化。」
「阿比斯把哪个小姑娘操死了是吧。」
「是啊,不是说保全部的那货就是为了给人家报仇吗,真感人。」
「少在这阴阳怪气,人家总部过来的就知道暴殄天物,如果这次被霍霍的是冬香我看哥几个都要上头。」
「我操,最好别。」
原本对贼鸥一边倒的蔑视莫名有了一丁点的共情,这就是由鸡巴联系起来的雄性的羁绊。
海德格尔宣布比赛开始,而后退到擂台边沿,兽栏打开,暴力深渊里的怪物浮出水面,凝视着似乎已成为喷血肉袋的猎物。
在观众沸腾时,意料之中的暴吼,预期之内的直拳,没想到的是,贼鸥闪避不及,只一击就被锤到在地上。
硬要加上戏剧性、文学性的描述,就只有「列车一样的巨躯把两人间的距离碾到身下,锅炉驱动的拳头砸到对手胸前,开出一个血洞。」
「……?」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什么?
比赛开始的信号,所有人都明确收到了,但在阿比斯出招时,他们的眼睛几乎都没有跟上,这种动作,不提前预料,根本不可能闪得过。贼鸥似乎扭动过身子,但结果不过是把胸口迎上去,结结实实挨了致命一击。
用拳头开膛,不过如此,全都爆掉了,落雨一样淋了满地。
贼鸥倒在地上,近心的黑血将地面泡得打滑。折断的肋骨把衣服都戳破,红色不要钱一般噗呲噗呲地直往外洒。
台下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满是粗口的喝彩,流氓们纷纷为亲临这场盛宴而庆幸。
阿比斯山一样的背脊佝偻下来,七窍冒出水汽,身体异样地蠕动,最终将本就被崩成碎步的作战服彻底撕开,露出高度改造、肌肉虬结的背部,人造肌肉上的钢色缓慢褪去,脊柱两侧分别弹出一支金属筒,掉在地上铿锵有声。
「嘶——就因为你们这些贱种,多少兄弟死在渤利。爷爷撕人练出来的鬼背都烂了一半,今天就拿你来立威。」
海德格尔上前,还未叫停比赛,就被阿比斯转身抵住,大手一掀,连连倒退几步,恶兽口里吐出白烟,脸上拱起褶子。
「不好意思,劲头还没过,我这身子开动起来,不打烂点东西可刹不住啊。单挑有个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你说是吧,部、长。」
胸肌上的海龙张牙舞爪。
「你大可以吹哨,判老子赢,可惜第一中队不是厕所,你抱着亲的狗屎,老子可不敢要。老子责任心强,为了避免你们吃屎吃出毛病,老子也只好亲自把这坨狗屎踩烂了,到时候就算是舔老子的鞋底,也比直接吃屎强。」
松散的武装部,大多数都在起哄,唯有第三中队脸色难看。
阿比斯和野兽一样,愚蠢却敏锐,他听到过费珠的判决,也看得见第三中队在医院的动作。
猩猩伸出舌头,刷起手毛上的污血,台下有几只跳蚤聒噪异常,他大手一挥,就让第一中队把他们按住。海德格尔的骷髅脸抖动起来,阿比斯只是一脚把金属筒碾进擂台底座,一口唾沫啐到地上。
尝起来是人血,但药味重得像从打满了药的瘟猪身上抽出来的。想也清楚,这小畜生磕了药、在堤坝上把肋骨都摔烂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把胸口长上就已经很他妈离谱,要搞出这么多装样子的死肉,可不得打药打到臭。
贼鸥不动声色地吐掉嘴里的护具,陶瓷肋骨卸去了绝大多数冲击,这一下确实超出贼鸥预期,闪避不及只能用道具强行接下。虽然确实给猩猩的蛮力打飞出去,但背后与手臂的挫伤并不重,贼鸥甚至没有任何快感,麻烦的是,在外人看来,他受了濒死的重伤,常人这时候肯定已经休克,贼鸥也不好妄动。
贼鸥的情报网络还远远没有建立,就连武装部的人都不清楚阿比斯接受了如此夸张的身体改造,贼鸥所能知道的不过是他近期才返回泛东岸支部,并且一回来就捅出篓子。
「欸,狗屎。」
阿比斯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踢了一脚贼鸥,那动作不像攻击,更像是嫌恶地踢开路边的垃圾。贼鸥的身体被这一脚粗暴地掀得翻了个个,像一块破布般在血泊中翻滚了两圈。随着他的滚动,那恐怖的胸口创伤暴露得更加彻底,几截惨白的、带着血丝的骨片从破洞里掉了出来,混进黏腻的血液里。
「啧,」阿比斯嫌恶地甩了甩脚,他硕大的脚掌重重地踩在贼鸥的背脊上。俯瞰着脚下的败犬,猩猩脸上扭曲的横肉挤出狰狞而愉悦的笑意。「杂种。你不过是分部一条野狗,刚被主子捡了就敢跟爷爷叫板?」
「就为了一个被爷爷干烂的烂逼?哈!那婊子被爷爷用拳头肏穿的时候,叫得爷爷都硬了,不像你,一拳就成了死狗。你那根小牙签,连破处都没破了吧?所以才来找爷爷送死?」
台下的喧哗声渐渐收紧,流氓们似乎想起来这个蠢货是个悲剧的情种,只有第一中队的队员们还在放肆地哄笑。
贼鸥心里暗笑。乌合之众不会在意真相,他们要的只是故事——言之有理即可。
「半…夏…」
伪装的猎物,刻意将声音放到足够传到擂台边缘观众耳朵里的大小。
「哦,还没死啊。」
阿比斯抽回腿来,脚尖捅到贼鸥侧腹,将他挑翻过来,贼鸥顺势把手搭在洞开的「胸口」。
台下一阵窸窣,几个声音咕囔着讨论他讲了什么,接着就有人答疑解惑——都要死了,还念叨着女人。
绝大多数是沉默,但有一两声叹息,对贼鸥而言已经足够。
「正好,爷爷赏你个机会。是你自个把心肝挖出来,做一只鸟去死呢,还是投降,给爷爷口一发,然后去做侍改犯呢?啊对,爷爷鸡巴巨大,口爆之前呢,会先用爷爷老子给的这把传家宝给你划个菊花,省得你小嘴打不开装不下。」
巨躯洒下的阴影将贼鸥困在其中,粗硕的大腿缓缓降下,碗大的膝盖碾上贼鸥的腹部,恶趣味地笑着,背后超人的结构又冒出气态涎水,与其姓名相符的深渊暴力不断泵出,贼鸥已经有意绷紧身体抵抗,但内脏依旧止不住蠕动,似乎要顶破横膈膜、从口鼻中涌出。
看起来被逼入绝境了吗。贼鸥望着那张向上弓起的灵长类面庞,眼中炸开的自大如此可笑。
好舒服。这种程度的疼痛和让翠拆掉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儿科,但快感还是和电流一样在受到压迫的地方燃烧,给打飞滚出去的时候,隔着战斗服摔出了挫伤和瘀伤,这些细小的疼痛也像翠在啄吻一般,贼鸥真的要消耗精力才能躺在地上装死。
但是不能放弃,要是内脏在这里亮相,它们就会把这头丑陋的禽兽生吞活剥,这样的死法无法践踏他的尊严,连训练营旧债的利息都还不上,贼鸥给他准备了更妥当的结局。
「哦,韧劲不错啊,这样还不爆出来,换个人已经被肠子炸一脸了,你这横膈膜好结实,每天都被腹击交?」
阿比斯的影子向上抽起,而后又像在远洋中制造海难的凶兽般甩下。
「黑树!!」
贼鸥的脑袋像擂台边缘的弹力绳一样在地面掸动,而彻底无法忍耐、嘶喊着叫出不恰当的名字的秦燕姿,在擂台边缘的弹力绳上留下了两道血印,她把手心掐出血了。
军舰鸟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她从擂台边缘摘下来,他不光要按住队里的女孩们,还得按住自己,一嘴钢牙咬的咔咔作响,这里全是武装部的人,以私人恩怨为由发起的决斗,司令和总经理并没有在场的理由。他倒是看见藏在远处的教官和鲨鱼的人,但同样指望不上他们会干涉。
人群悉悉索索开始流动,比赛在事实上已经结束了,再看下去可能会被人体器官爆一身,看热闹免费但洗澡要花钱。
「妈的,耍什么帅啊……」林冲愤愤转身。
「泰山的、软了,不好看吗。」胖泽擤着鼻子,看着泰山把大拇指从乳胶制品里抽出来。
「凡是有点背景的,把姑娘先奸后杀,谁也管不着。上门讨说法还给打死,几百年都这样,早他妈看厌了。刚认识的又死一个。」林冲啐了一口,踢一脚胖泽让他跟上,「泰山,你不走么?」
「肚子没破。」泰山低吟,「胳膊和腿,哪边力气大?」
「现在他就是在玩,没用力。」林冲转回来,对擂台上单方面的虐杀连连摇头。
「不。」
阿比斯背后的水汽越来越浓,鼻孔冒出的白雾甚至有些遮蔽视线。以现在人类垃圾一样的科技水平,不可能无代价地复现过去的改造技术,蛸大师身下的核心是致命弱点,每晚还必须重新加压、军舰鸟身体只是更结实,动起来靠的还是他自己的力气。至于阿比斯——
用一个少一个的高密度能量电池,斗狠后缺少汗腺的猪狗,不吐出舌头、沾上泥水就要过热。
随着垃圾话喷出的热气、义体燃烧的轰鸣,腿上逐步加大的力度。
「选啊!妈的!」
巨躯猛地下沉,将贼鸥的腰腹压出可怖的弯折,把他变成一块塑性形变的板子,上身竖起。
再耗下去阿比斯必然把自己烧废,这头无能的畜生正对着猎物急眼。
内脏有序地疏散,允许不致命的部分有限损坏,若不这样做,就没法玩了。
似乎即将流尽的血,从洞开的胸腔缓慢落到阿比斯大汗淋漓的腿上,稀释到失去颜色。
「别觉着弄死你我会怎样,爷爷是总部的人,只要不动委员,其他的搞死了也有的是法子擦屁股,原本老子过来就是负责弄死分部的苗子,何况你老板还特意给你点了名。别看爷爷这样,贵为海龙一把手,还是很看重名誉这块的。你活到现在,纯纯只是爷爷没有动手的理由,一坨狗屎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自己送上来,后悔也晚咯。」
贼鸥口鼻流出血块,重新睁开的两眼已经没了焦点。
深渊恶兽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厌弃地摸向腰间,他已经不想等了。
贼鸥的胳膊抖动起来,在阿比斯玩味的视线中,钻进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
他的脸窝囊地皱成一团,阿比斯不禁发笑,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忌惮着谁,但这片烂地,还真就孵不出值得他睁眼看的对手。
贼鸥喉头涌上一大股鲜血,却刻意含在口中。
结束了,阿比斯看见贼鸥的手正蠕动着抽出——
然后他的视野变成腥红一片。
将败的死者朝冠军面上吐血、抽出一段肋骨,阿比斯慌乱抽刀、左手成拳向前砸出。
贼鸥朝左侧身,避开直拳,右臂向内一绕,肋尖朝斜上方刺去,径直插进阿比斯的眼窝。
吃痛的凶兽终于品尝到恐惧,胡乱挥舞的匕首一下接一下割开贼鸥的皮肤,真正的血液飞散而出。这头畜生倒是没有胡诌,到了这时候,要割破贼鸥的皮肤,寻常武器是不可能的。秦燕姿觉得贼鸥变壮实,一方面是他确实有在形式上锻炼。但他的阴茎也更雄壮了,这可不是能练出来的。降低他游戏难度的犯人当然是翠,动机也不用说,都怪贼鸥做了让她担心的事。
结缔组织四处飞溅,落在地上的依旧只是血液,但沾到阿比斯血肉的部分,已然露出爪牙,潜藏在细胞中的微观怪物,利落地撕开阿比斯的皮肤。最早喷到他脸上的血水肉渣,已经开始在他脸上辛勤地耕耘,犁出一道道田垄,最机灵的那些,更是要顺着人造的利器冲进眼窝,一路向脑髓高歌猛进。
贼鸥正如传说中的天使,他的血,能够将污浊的凡人燃尽。
阿比斯猛然站起,一脚踢开贼鸥,可即便他撒手,眼球背面逐渐深入的痛觉也没有停止,原本肌肉虬结的大腿像被砂轮磨去皮肤样激痛,用力去擦,也不过是把撕裂的皮肤扯得更开、将那吃人的东西引到自己手上而已。
「你这王八蛋!」
阿比斯身上再度泛起钢色,与之前不同,合成肌肉再也维持不住金属的冷酷,而是像暴躁烙铁一样烧得通红,阿比斯七窍冒着血泡,体液还未来得及流出就被高温撕扯成气体,要是他现在扑上来,说不定对贼鸥的威胁还更大一些。
笨拙而丑陋。如果两人堂堂正正地对决,阿比斯还是完全的血肉之躯、贼鸥也没有被翠狠狠爱护的话,结局也会差不多;若是阿比斯单方面改造,贼鸥只能利用胸膜出其不意的话,他的胜率可能才真的要跌至三成。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他会选择接受羞辱,并在对方大意时偷袭,结果也是一样的。
片刻功夫,吃人的小东西全都被高温杀死,而阿比斯也在贼鸥的眼角余光里重重倒在地上,看样子没死,还有得玩就成。
他满意地闭眼,享受起虫豸们的喧哗,宣告对决中止的声音就像发令枪,催着人影涌上擂台,一整管愈合药剂瞬间就给打进贼鸥的大腿。绷带把他肢体的近心端捆个严实、湿敷料被盖在洞开的胸膜上「止血」、硬得和地面没差的担架把他铲起,用最快的速度将他运走。
秦燕姿不断在旁边呼唤他的名字,反而让贼鸥略微觉得失望,到头来,她说的相信自己也不过是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漂亮话,希望她脑子里至少还记得自己的部署,就算自己没有具体说明要怎么在不引起其他队友疑虑的前提下达成,但要是这种小事都办不到,将来的利用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起开!」
快步行进的军舰鸟抬脚踢开追着第一中队看热闹的武装部员,担架摇晃的瞬间,白头海雕指节都没了血色。
「发什么疯!你要害死他吗!」
如她所想,武装部的流氓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像沟里的烂泥,再怎么用力踹开也会有新的补上空缺。海德格尔的人倒是努力拨开了条路,但已经迟了,第一中队已经抬着阿比斯上了电车,并且显然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南门电车直达医院只要三分钟,可一去一回就是六分钟了。
这时,风爆炸了。
纤细的机器手臂把贼鸥从担架上平稳地夺下,喑哑的嗓音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力度咒骂着「将死之人」——
「你这流氓,就这么死了真是轻松。」
军舰鸟瞪大眼睛,他知道蛸夫人护短,可她也不会是如此不明事理的人,之前在病房已经低头,怎么到现在突然变卦?他倒是也听说出院后蛸夫人当街扇过贼鸥耳光,但也明白那多半是苦肉计,可眼下,贼鸥分明就生命垂危——
「师娘,你这是做什么!」
白头海雕跟她可没有师生情分。牙齿咬得咔咔响,旋起身子鞭腿打在金属触肢上,反震的疼痛和此前的畏惧都因去甲肾上腺素被忽视,给一声怒叫让道。
「死妖婆!放开他!」
自己人,就连她折腾过头了都会愧疚,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几次三番羞辱折磨?!
「我宰了你!」
鲜红色的影子炸开,朝不速之客高高弹起。
带着上街买的衣服还没见他穿出来,就要把朋友往死里整,她绝不接受。
触肢弹开直冲面门而来的Z形刀,轻描淡写地把她卷起、丢了出去。
「喀!」
绝对力量的差距,终于让白头海雕发出吃痛的声音,不远处,一条鲨鱼的眼睛猛然怒睁,却被一只搭在肩上、遍布褶皱的干瘪手掌按住。
「我家姑娘还等着他上门磕头,烂成这样多半要死了。要是你们还有东西救他,我倒也操过几次刀。如果没有,我就趁他有口气,提到姑娘面前去。」
影子洒在秦燕姿脸上,蛸夫人嘴角上扬,眼角却没动。
「我还有愈合药剂。」
「在哪?」
「宿舍。」
「看好你的人。」
蛸夫人眼神凶恶地睥睨军舰鸟,而后朝大小姐伸出触肢,后者没有踌躇地登了上去,电机驱动着金属肢体将他们抬高,忽视重力规则和交通规则,背着拥堵的人群,从稀疏的北侧朝居住区一跃而出。
「谁敢碍事,以后恕不接待!」
原来如此……
以几乎不输给电车的速度,贼鸥被送到了秦燕姿的排墅。
蛸夫人松开束缚,贼鸥身上已经没有出血点,这当然不是蛸夫人的按压卓有成效,更不是他已经血流干死了。
秦燕姿上前,跪趴下来抚摸他的脸庞,所触之感并不细腻,而是被血痂带着摩擦。紧张散去,手心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反而长舒一口气。
「想睡觉就把你搬到床上去。」
他的脸暖烘烘的。秦燕姿不觉得贼鸥会输,但要是受了太重的伤,她还是会心疼。
贼鸥没打算闹她,径直坐起身子,反倒是让蛸夫人眼皮一跳。感慨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只化作一句承诺。
「我会通知姑娘们今晚行动。」
「好,有劳了。蛸夫人可以先去休息,等到傍晚再走,这期间也拜托你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消耗最大的人轻松地向上一秒还在考虑如何应急处置的人致意。妇人心服口服地颔首,将空间留给两人,自己去降下防止窥见室内的帘布。
在蛸夫人走远后,秦燕姿一下钻进贼鸥怀里,把发顶靠到他的胸口。
「本来是只有我知道的名字、本来不想分给其他人的。」
说的是她喊出贼鸥本名的事情,看来并不是单纯焦急而犯错,反倒是有意为之。
「沉默寡言、可能有一点点圣母心的秦氏船团的大小姐,倒也不太可能为刚认识不久、都不一定能活命的队友浪费宝贵的药品,何况这个家伙还是情种、瘾君子。」
「没办法。你爸爸是电厂的官员,你是大小姐幼时的笔友,这件事只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秦燕姿抬起脸,仰着眸子注视黝黑的少年,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让你费心了,做得很细致。」
他把娇小的搭档收进怀里,拍拍她的后背。
「明明可以轻松赢下来,为什么要被那种渣滓侮辱,你可是我敬爱的对象。就算知道受伤是假的,我也好难受。」
「不想让更多人尊重我么。留了疤你会嫌弃么。」
贼鸥从鼻子里呼出口气,玩味地问。到这一步,他承认这只娇小的次等生物,不再单纯是可以考虑提供庇护的宠物,作为鹰犬而言,兴许也有值得托付的价值。
「嗯——」
完成使命的秦燕姿已经抛弃理性思考,她不想听贼鸥的计划或者大道理,只是一味地拱起身体、把脸蛋凑到贼鸥面前,对他又亲又蹭。
贼鸥真的要认真思考一下怎样防止她被翠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