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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加琳娜

真的，超级困。

我揉了揉眼角的疲惫，在公会前台的椅子上勉强支撑着身体坐着。从背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铺在柜台上，描绘出文书院窗沿雕花的设计，但从影子来看只不过是些斑斑驳驳不太好描述的形状。也就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有空来注意这些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整个阿塔姆学院冒险者公会里只有我一个人。

爱丽丝下午有军武院的课，据说是那种「实战演习+装备拆解+体能训练」三合一的地狱混合课，她一早就兴高采烈地拎着长枪冲出门去了，还说等晚上来找我一起泡澡时要展示全新的跳水动作。

我一点都不期待。

于是，整个下午，阿塔姆学院冒险者公会，就只剩下我。

与其说是冒险者公会，倒不如说是空置的茶水间。

其实在这个学院里，公会的地位非常奇怪。学生们通常会直接被老师点名去完成一些内部任务，这些任务从来不走正规流程，也就不会以委托的形式递交给我们公会。哪怕有，也多半是那种拖拖拉拉、实习性质的象征型委托。

毕竟对于教师来说还要来起草委托，递交审核，再等到有人接取，也太慢了。学生这种免费并且可持续竭泽而渔的劳动力不用也是白不用。因此实际上阿塔姆学院的冒险者公会承接的往往是些很麻烦的委托，比如说我安排玛格丽特同学和林格布露同学的那份委托，因为要出学院前往外面的都市利雅德，大部分学生是并不情愿的，而且鉴定魔导器也是一份苦差事。

总而言之，换句话说我们柜台小姐其实基本上就是摆设。

……所以我就光明正大地摆烂了。

不对，说得这么坦荡我自己都有点心虚。

但话又说回来，坐在这张有靠背的椅子上晒太阳，听着窗外风吹草叶的沙沙声，空气里还有点儿旧书和墨水的味道……老实讲，有点幸福。

我正靠着椅子打算小憩一会儿……纠正，是赋能行业人员，打通梦境与现实的生态闭环，抓手全新蓝海市场，迭代传统固有打法，实现全场景、全渠道、全方位资源倾斜。

我甚至开始在心里编排等会要不要偷偷泡杯加糖加奶的浓咖啡，虽然咖啡豆是不能随便拿冒险者公会的经费报销的，但只要不被爱丽丝发现就没问题，反正整个公会就只有我和爱丽丝，爱丽丝看到数字就会立刻投降，因此实际上整个冒险者公会的经费几乎全权交由我来处理。

那可是一笔多到无法想象的数字。

如果可以的话……

嘻嘻，嘻嘻，嘻嘻——

我开始幻想着未来享受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就在我快要合眼的时候，公会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莉丝佳老师——大事不好啦！！！」

耳膜在这一刻遭到重击。

我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黑色小巧的身影冲了进来，进来的人大约一米三高，扎着两团小辫子，眼神亮得跟发光石头似的，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奇怪的话。

「紧急！危机！爆炸！大事不妙！」

是加琳娜。学生会新任干事，跟约尔一起进入学生会的孩子。

我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你……」我坐直身体。

「先、先别急，加琳娜，怎么了？」

「我说了！大事不好啦！」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我们、他们、那个书库、诶、诶呀，不行，来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啦，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我只好安抚加琳娜的情绪，首先把这个小孩给哄好吧。

「深呼吸。深——呼——吸。」

我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纸杯，准备倒点咖啡让她冷静下来。

「来，先喝点这个。」

「我不要，我讨厌苦的！！」

加琳娜瞬间像只被泼水的小猫炸了毛。

……也是，十岁的小孩大概确实不喜欢咖啡。

不不，等等，她到底是不是十岁我至今也不确定。阿塔姆学院是没有明确入学年龄限制的，只要通过初等魔法适应性检测，理论上任何年龄都能进校，虽然这么说，但她看起来实在太像某位金发女人的幼年版。不过好像……那个金发女人实际年龄也是一岁的小孩……哈？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

我没再多说，只是默默把咖啡往自己嘴边送。

稍微有点苦了，而且那种浓郁的可可豆的香味有点冲，下次多放一点牛奶吧，砂糖也是。

「好吧，那你现在能说了吗？到底怎么了？」

「是……是这个！」她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纸。

「这是委托书副本！学生会存档的，我拿过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纸拍在我面前。

我眨了眨眼，低头看去。

委托内容是神秘院地下书库清理。目标任务整理图书、检查召唤魔法残留物、确保空间封印稳定性。所以根据这个内容自然会有的委托人备注：仅限对召唤术基础理解良好的学生接取，需要两名学生。

这份委托看上来完全没有问题啊，委托人给的报酬也非常不错，关键的是在最后的最后，不仅仅有两名学生的签字和手印，关键的是还有缔约人：爱丽丝·温斯特尔。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记得几天前爱丽丝跟我说过有个神秘院的委托，问我想不想顺便看看密道传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然后又说妮妮娅小姐好久没见了好想她，还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结果我当然是直接拒绝了她。别想了，去见妮妮娅小姐肯定是借口，到神秘院造反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就算她真的去找妮妮娅小姐，那也只是在耽误人家工作。像爱丽丝一过去那可不得把妮妮娅小姐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当时我就这么觉得，也这样跟她说了。

「密道传闻是骗人的，别傻了。」我说。

「还有你要是打扰到特聘研究员的研究，我看你会不会被神秘院直接驱逐。」

当时她虽然撅着嘴不情愿，但还是没有坚持。

我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现在……啊，当时就该仔细问清楚的。

不过从委托内容来看，的确没什么问题，爱丽丝签得也很好。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委托……我记得了，确实是我们签的，爱丽丝之前提过。」

「她说她想去，我还劝她别去。」我补充着继续说。

「所以说啊，你看你看！你看出事了吧！」

加琳娜激动地拍着柜台。

「那两个接了委托的学生，现在出事啦！出——事——啦！」

「……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被佣人发现的时候昏倒在神秘院的地下书库里！一整天没回来，今天中午才被找到，现在已经送去神秘院医务室了！」

我手里的咖啡停在了半空。

啧，完了。

悠闲的日子果然不会长久。

我脑子里迅速切换频道，从「咖啡加几份糖」变成「事故报告怎么写、调查权限有没有、需要不需要给理事长打申请表」。

哇，好麻烦，好麻烦！

不要这样啊！

「……那行吧。」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委托书，几乎是有气无力地继续说，「我陪你过去一趟。」

「诶？莉丝佳老师要来？」

「我是冒险者公会的负责人，既然是冒险者在执行委托的过程中遇到了意外情况，当然要过去。」

我从椅子上灵活地滑到了旁边的轮椅上，这个动作我已经做过无数遍了，相当娴熟。我转动轮椅，开始往门口滑。

我刚从柜台后面出来，加琳娜就叫了起来。

「等等等等，我来推你！」

加琳娜蹦跳着跑了过来，手就抓到了轮椅把手。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扭过头对后面的加琳娜说。

「北境的孩子生来就是为战斗而生，别小看我！」

「……我只是担心你会累着。」

「我不会！我超级有力气的！我爸爸是猎魔人！」

「……好吧好吧，交给你了。」

她推着我出了门。

果然是很有力气，但也很——晃。

不对，不止是晃，速度好像越来越快了。

「哇哇哇哇哇——！」

速度快到我得用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才不至于整个人被甩出去。

这简直就是灾难。

＊

被加琳娜折磨过的我，差一点把中午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幸好多少有些习惯了，毕竟爱丽丝也常常这样干，我也算是有经验了吧。

调整好呼吸过后，我抬头看了看。

我们现在正在神秘院的大门处，神秘院的医务室位于主楼侧翼，一整排拱形长窗外，是日光温暖的藤蔓回廊，红砖与白石交错的外墙让人第一眼误以为是图书馆。

如果不是窗子里不时传来咳嗽、呻吟，我大概会真的以为这是哪间贵族疗养院的后花园。

加琳娜推着我一路急行，速度快得几乎像是送病人来急救的。一路上她喊着「借过借过」、「前面那位胖胖的老师请靠边点谢谢」，我不得不假装面无表情，假装自己不是被一个十岁少女当作战车推着全速冲刺的人类。

到了门口，她才一个急刹停下。

「到啦！」她开心地喊。

「……谢谢。」

我调整了下已经有点被震麻的坐姿，顺手抚了抚裙摆。

「下次记得慢点……」

「不是啊，这明明是紧急事件嘛！」

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无奈地笑了笑，抬头敲了敲那扇沉重的医务室门。

「进。」

里面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音带着些许慵懒和拖音。

门推开时，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酒精、熏香和一点点旧木柜的味道。

房间并不大，天花板拱顶处挂着一盏魔法灯，光线柔和却不昏暗。靠墙摆着几张床榻，上面铺着干净整洁的白布，两名学生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却神情宁静。

说真的，像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舒服。

「你好。」我轻轻地对室内唯一的成人点头示意。

她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靓棕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间，脸上带着略显疲惫的美，眼尾微微下垂，不得不说，这名医务室的教师是实打实的美人级别啊，而且简直就是我心目中完美医生的真实写照。知性与成熟在她的身上交汇贯通。

「你就是……冒险者公会的柜台小姐？」

她眨了眨眼，瞄了我一眼。

「是的，我是露露安娜·莉丝佳·施密特。」我点头。

「我是这个医务室的负责人。」

她揉了揉太阳穴，接着继续说。

「这两个孩子……麻烦死了。」

她站起来走到床边，随手把其中一个男生的袖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截手腕，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脉搏正常，魔力波动也没问题。体温稍低，但在允许范围内。」

「那他们的昏迷是因为……」？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诅咒。我试过三种解咒术，还有神圣祈福。都没反应。」

「魔法中毒？」我歪起头问着，视线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加琳娜。

加琳娜站在我旁边很是沉默，哎呀哎呀，比起爱丽丝这名新任干事明显更会读空气嘛，起码知道现在不要打闹，真是好孩子啊。

「也不像。更像是……某种被『诱导』入睡的状态。不属于常规魔法，但确实有力量在牵引他们的意识。莉丝佳女士，你注意看他们的表情。」

我低下头，看向那两名学生的脸。

果然，他们嘴角微微翘着，眼角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那种神情……不安、不苦闷，反而带着些奇异的、平静的愉悦。

「他们……很幸福的样子。」我喃喃地说。

「是啊。」她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觉得像是恶意……只是太久了，一天一夜没醒过。」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微微地点头表达感谢。

「我也希望你们能查清楚。我这里可没有那么多位子给孩子在梦乡里寻求未来呢。而且也不想下一个送过来的就是学生会长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最近总是自己一个人跑去神秘院的废弃区，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哈……？嗯，我会注意的。」我点点头，勉强地糊弄了过去。

至于学生会长他想干什么，我反正不想管，也不在我的权限之内这件事。

说完这句，我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女仆。

她看起来很紧张，大概二十出头，一身经典的黑白配色的女仆制服款式（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女仆服也是这样，大概是因为也有跟我一样来自于异世界的人吧，不过这玩意真的不是处于奇怪的兴趣吗？），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我。

「请问，是你发现他们的？」我问。

「是、是的。」

「还记得是在哪里吗？」

「……记得。是在地下书库的北侧区域，靠近旧档案架那边。」

我点点头。

「可以带我们去一趟吗？」

「当然……当然可以。」

她说话的声音很是紧张，可能是把我当成贵族了吧。

我虽然很想告诉她我不是贵族，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转头看向加琳娜。

「要走啦。」我轻声说。

「嗯嗯！」她立刻打起精神。

「交给我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再来一次真的会死的！

所以我必须让加琳娜离我远点！

「你不要抢人家工作，好不好。」

我指了指另一边的女仆小姐，她眯起眼睛很是困惑，随后立刻明白了，朝我们露出了笑容。

「……呼，躲过一劫。」

在女仆小姐推着我走之后，我在嘴边喃喃着。

就这样，我们踏上了前往神秘院地下书库的路。

神秘院旧书库是在主教学楼后的石板小径尽头，厚重的铁门、老旧的封条和斑驳的墙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历史感。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种昏暗的地方。前世的时候我就不喜欢，现在我也仍然算是怕黑的孩子，只是事到如今面对黑并不像儿时那么害怕了，但毫无疑问的一点就是——

——我讨厌黑。

真的很讨厌。

更糟的是，门一打开，迎接我们的不是熟悉的灰尘味，而是一股潮湿、封闭、略带金属锈气的陈年空气。

这种感觉更是讨厌。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之前那次那个莫名其妙的遗迹吧。不过那个时候似乎没有多害怕……

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约尔在我旁边吧。

「哇——这里好黑啊！」

加琳娜站在门口兴奋地喊。

「到我登场的时候咯！」

她伸出右手，轻声念咒。

下一刻，她掌心升起一团火焰。

温暖的橙色火光映亮四周，尘埃在空气中翻滚，蜘蛛网在天花板上晃动，木制书架在墙边一列列站着，大多数都已经歪斜破损。地上果然有打扫过的痕迹，扫帚拖拽过的轨迹、整理过的书本、落下的帘布，显然，那两名学生确实在这里工作过。

「二位大人……跟我来。」女仆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们顺着她的脚步前进。

踏入地下书库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腿上，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约尔一定会站在我身边。他总是这样，沉默地陪着我，不说话，也不问，只是站着，手一直在握着我的轮椅把手。

而现在，只有我、加琳娜、和一个不安的女仆。

我咬了咬牙，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

「这里就是他们被发现的位置？」我问。

「是的。」女仆点头。

「就在这附近……」

我望向四周。

看起来很普通，太普通了，普通得几乎有些刻意。

没有法阵残留，没有召唤痕迹，没有封印碎裂的迹象。

就连魔力波动……也几乎感知不到。

不过那个我好像本来就感觉不到就是了。毕竟我是完全不懂魔法，但看加琳娜的反应，应该是没有的。

我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说是没什么特别，可偏偏这没什么特别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就算是我也知道魔法生物留下的气息会残留一段时间，即使是最弱的小型召唤兽也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如果这里真的发生过什么，应该至少应该有点儿蛛丝马迹。可我们沿着女仆指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查了十几分钟，除了灰尘、蜘蛛网、偶尔落下的旧书页和嘎吱作响的木地板外，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就是……这里？」

我重复了一遍问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要太责怪。

女仆点了点头，她抱着书架边一支羽毛掸子，眼神一直不敢正视我们。

「是的，当时我只是来叫他们回去吃饭，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他们两个就那样躺着……很安静地躺在地上，像……像睡着了一样。我吓了一跳，就赶紧找人了。」

「地上有没有看到什么？咒文、魔法痕迹，或者道具？」

「没有……地很干净，好像他们已经清扫完了。」

「……嗯。」

这不太对劲。

要么是对方清理得太干净，但两个学生没有那个水平；要么是那个「让人昏睡」的力量，本身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咦？」

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鼻音。

「怎么了？」我回头问。

「有东西闪了一下。」加琳娜凑过去，蹲在角落某个书架前。

「我看到这后面有一只……呃……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动。」

「什么？」

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老鼠。

书库这种地方，哪怕封闭多年，也不可能真的无生命生物进不来。

结果下一刻，加琳娜猛地伸出手，从书架缝隙里拽出一个东西。

「——抓住啦！」

「你等等！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别——」

我话没说完。

那个被她提溜着的小东西突然弹出一截手臂似的金属，朝她脑袋方向挥了一下。

「喂喂喂！别动粗啊你这家伙！」

加琳娜一歪头，那金属臂擦着她的头发划了过去，带起一缕轻飘飘的发丝。

我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个小型石魔像，大概只有猫大小，全身被古旧的符文和金属装甲包裹。

女仆小姐当场尖叫了一声，差点摔倒。

「别怕，我来解决它！」

加琳娜高高举起它，手掌里瞬间凝聚起魔力。

「别弄太大动静！」我赶紧喊。

「知道啦——」

加琳娜一咬牙，旋即一道橙红色的火圈从她手心包裹住魔像，火焰瞬间蔓延，随即凝成锁链般将它困在空中。

「叮——叮——叮——」

金属臂还在挣扎挥舞，但很快，它身上的符文逐渐熄灭，整只魔像也像是断了气。

一地灰烬，和一点点烧焦味。

我看着那片残渣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特意控制力道了哦。」

她拍了拍手，一副完美解决的样子。

「这种东西是怎么跑到书库里的？」我低声嘀咕。

石魔像虽不是珍贵物种，但据我所知，正因如此它也非常依赖于造物主的魔力供应，这么久的时间理论上早该被清除完毕，怎么可能在这里残留十年？

如果不是以前不知名主人的遗物……那就是，最近有人动过它？

或者说，压根就是最近有人在这里召唤的？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加琳娜就已经开始到处乱翻了。她大概是见周围找不到什么线索，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附近最不缺的东西，也是完全没有找过的东西——书籍。

「加琳娜，你别乱动书架，我知道你很兴奋，但现在不是翻藏宝图的时候。」我对她说。

「欸？可是我觉得这些书说不定藏着禁忌知识欸！」

她两眼放光，已经开始顺着一排排书架翻检。

「你连封皮都看不懂吧？」

「但说不定能触发什么机关嘛！」

这怎么可能嘛……！

结果下一秒，她忽然叫了起来。

「啊哈——这个好像能动！」

她迅速地抽出一本落灰严重的书，那书的边缘似乎亮着黯淡的金色。书的背上镶着一块淡蓝色的魔导石，看起来早已失去光泽。然而就在她将书从架上抽出的瞬间，一道炽亮的金黄色光芒，从书脊中瞬间扩散开来。

接着是第二道光，带着淡蓝色调，宛如夜空之下星辰流动。

两股光芒交汇。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

却已经太晚了。

这种情形，我不是第一次见。

耳旁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

「等、等等！别——」

视野扭曲、空间塌缩、耳边嗡鸣如雷，像是被强行从水中拉出，又被重新塞回去的感觉。

天旋地转之间，我感觉整个人被拉扯着穿过一道光门，身下的轮椅竟然也一同飞了出去，整个过程毫无过渡。

下一刻，光线骤然熄灭。

我睁开眼。

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五道身影站在不远处，其中两道我认得，正是那两个清扫书库的学生，此刻他们正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还保留着前一刻的惊讶。

而另外三道身影，让我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如说，是完全搞不懂了。

「……林格布露同学？」我脱口而出。

那位蓝发少女满脸茫然，身上衣服还有些灰尘，看起来像是刚刚摔了一跤。

「……老师？」她的声音细小得几乎听不清。

「玛格丽特同学……还有——」

「约尔……?! 」

他也看到了我。

「莉丝佳老师，你怎么会……？」

我也是想问这个问题啊！

我们……我们不是应该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吗？

他不是去监视林格布鲁同学和玛格丽特同学了吗？三个人应该正在学院外的利雅德才对啊？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不如说，这里是……？

「这里是哪里？」

我喃喃着，看向四周。

阳光透过一圈古老石柱洒落在石砖上，我们好像身处于某处被掩埋的遗迹，远处是半崩塌的拱门与被苔藓覆盖的阶梯。

这地方，我从未见过。

「好像……传送了？」

加琳娜站在我身边，看上去很是开心。

「果然是机关！」

「你这不是机关！这是空间传送装置吧?! 」

我忍不住喊出声。

「我们被困住了。」我低声说，「而且，不只是我们。」

我看着他们五人。

有人一脸惊惶，有人不知所措，而有一个人，正慢慢地朝我走来，表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约尔，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慌张的样子。

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莉丝佳老师。」他说。

「我们好像——一起，被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