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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故地重游(上)
年关将近,冒险者公会比以往更忙碌了。
据说是为了新年祭典清扫道路安全,一连串针对周边野外据点的讨伐任务堆得像雪堆一样高。大厅内人声鼎沸,冒险者们争抢任务栏前的公告,连平日里最爱睡懒觉的那些冒险者都提前排起了队。
早上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我就被康拉德会长喊到了二楼办公室。
「暂时派你去一趟外围村落清扫任务。」康拉德会长翻着记录本,头也不抬,「原本安排的是克拉丽莎,但她父亲把她叫走了,有关系就是能为所欲为啊。」
「……你说我吗?」我瞪大眼睛指着自己。
「对啊。」
「别吧,又来?」
「你虽然是柜台小姐,但本职是冒险者,对魔物识别和记录习惯也比一般文员熟。再说,你又不是要上战场,只是随队协助,顺便记录清扫成果。」
「那也——」
「而且,任务地是你老家。」
我一瞬间失语。
自从跟柯莱蒂离开那儿之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对我来说,那儿已然是非常遥远、非常陌生的地方了。
「那个村落……不是早就被魔物占了吗?」
「是被遗弃后成了聚集地,但不算太严重。只是现在新年将至,祭典人流变多,为了治安必须清理一遍。你也明白,废墟地形复杂,房子底下可能存在的阴暗地下室会是魔物的天堂,只有你知道情况吧?短期也内不太好找替代人手。」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裙边。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压得说不出话。
「我……考虑一下。」
「好的,我给你时间。明天想清楚了再答复。」康拉德会长合上笔记,耸了耸肩继续说,「你有权拒绝。但后果嘛……嘿嘿。」
康拉德会长露出了一如既往阴暗的笑容。
真可恶啊,权力什么的!
我走出办公室,在楼梯口轻轻叹了口气。
「……说的好像我能拒绝一样。」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约尔和爱丽丝。爱丽丝听完之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跟我说她也想去,拜托,这怎么可能啊,本来我离开公会,加上克莱丽莎也不在岗,现在公会前台可以说很缺人手。即使我想要康拉德会长申请也不可能吧。她听了我的话嘟嘟嘴,嘴里一边说着好无聊,一边爬在了沙发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你要出去任务?」约尔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
「只是协助啦,带个本子记录数字而已。」我把热水壶放回桌上,随后缓缓地将热水倒入茶壶,我从克拉丽莎那儿要来了一些茶叶,当然,这一次是没有媚药的安全版本。
「而且,那地方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我一边倒着水,一边说。
「你一个人去?」
「有小队带队,我就待在旁边晒太阳啦。」
茶壶已经倒满了,我随即把冒着热气的壶口盖上。接着
「我去。」他说得干脆得皱起了眉头。
「哇等等你可是贵族,不能乱跑啊!再说你是我房东欸,公会要赔钱的。」
「我想去……」
「约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但你坐轮椅。」
我想反驳,却只能鼓着腮帮低下头。
「我会配合小队行动,不妨碍,不插嘴。只是保证你安全。」
我没再争。
算了,有约尔确实安全一点。
我如此说服了自己。
算着时间,茶已经差不多泡好了。
我泡了两杯红茶,往里面加了一些牛奶,把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那团金毛女孩叫醒了。我真好奇她究竟是怎么炼成如此快速且在任何地点都能入睡的本领。她支起了身体,从我手里接过茶杯,靠在鼻尖闻了闻。
「哇,露露,好香。」
「我加了牛奶。」
爱丽丝没带一点犹豫地一口气把红茶饮下,她的喝法也太粗暴了,茶应该细细品味才对。但要求爱丽丝慢下来感觉怎么样都是强人所难,就像要求旁边那个木讷结巴的少年会讲话一样。
我把另一杯红茶递向了他,露出微笑。
「好了,先喝茶吧。」
「……嗯。」他低沉着声音,点了点头。
「明天就多多指教咯。」
「……嗯。」
还是一样的回复。
这个笨蛋。
*
清晨的气温低得像冰河下的水,穿几层也不见得暖。
我依旧穿着冒险者公会柜台小姐的制服,毕竟我本来的职责就不是战斗,外头套着公会发的厚披风,下摆被约尔细致地塞进轮椅的固定带里。长枪就搁在我腿边的枪架里,磨得发亮的枪尖在灰蒙天光下泛出寒意。
我其实已经好久没带它出门了,但它还记得我的手感。
「太紧了吗?」约尔俯身检查侧翼的绑带,声音低低的。
「还好,再紧一点,可就很痛了。」
他听联网的话之后,随即悄悄松了一扣。
我眯眼看他,不确定他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地没有幽默感。
他看了我一眼,眼角似乎有一丝笑意,又快得像雪地里闪过的光。
我没有再说什么,坐好,调整了一下坐姿。
其他四名冒险者在不远处整队完毕。等我确认长枪已固定在鞍架两侧的护板下,回头望去时,刚好对上队长那双深灰色的眼。
「都准备好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
「我是队长里克,B级,重剑士。这次负责外围清剿和警戒。」
「洛恩,双刃手!」那瘦高青年带着夸张的笑容,手指向我比了比,说「听说你以前是枪斗士?期待共舞。」
「她现在是公会小姐。」站在他旁边的短发女性冷冷开口,「别太聒噪。」
「维拉,弓箭。」那女性简单自报身份,视线一扫就像能穿透空气似的。
最后一个是穿着简洁白袍、神情安静的女性,她抱着一根法杖,看上去是圣职者。
「我是艾莉娜。圣职者。」她朝我微微鞠了个躬,温和得像哪家圣堂出来的修女,「您是露露小姐吧?之前在公会听过您的名字。」
「只是个坐柜台的。」我苦笑,「这次临时上阵,不会拖后腿就好。」
「您以前是B级冒险者。」艾莉娜认真地说,「在我们之中也不算低。」
我没回话,只是垂眼调整了腿侧的枪柄。
「出发。」队长下令。
约尔抽了抽缰绳,马匹发出短促的喷鼻声,蹄声踏入雪地,发出低沉的闷响。
随着我们起步,其他人也陆续跟上。
*
风雪在傍晚之前止了。
我们的队伍在林边的开阔地上扎下临时营地,一面是岩坡,一面是枯树林,地势不算优越,却也无更好的选择。这里距离北山脚下还有不到半日路程,天黑前不适合强行赶路。
我靠着一棵风蚀的老树,坐在轮椅上,长枪横放膝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支起的篝火。空气中隐约有炊烟味,艾莉娜正在煮干粮汤,洛恩则用一根树枝当成叉子烤肉干,嘴里哼着毫无调子的歌。
「这味道……太难闻了吧。」
「你有更好的可以选吗?」维拉冷冷回应,正坐在另一头清理箭矢羽尾,动作很是娴熟。他们这一队人本就是C级冒险者,所以也不算是完全的新手。
「你可以别煮,让我生吃啊。」洛恩嚼了一口,皱着脸继续往嘴里塞。
「至少那天有你自己带的酒。」维拉说。
「啊!那是我私藏的——你怎么知道?」
「你那晚醉得在树上说艾莉娜好可爱。」维拉淡淡道。
一阵哄笑从篝火那边传来,艾莉娜脸烧得通红尴尬的笑着。他们的小队有两名女性,这在普通的冒险者小队里已经实在罕见了,更何况是存在圣职者,在这个世界里由于平民不会魔法,女性也基本上需要锻炼,那么就不可避免的会力气很大,也就是身上长出肌肉。再者说每天冒险风吹日晒,皮肤也不会特别好,跟男性混久了之后,大多数女性冒险者都染上了男人的气息,压根不像是女性。
来到异世界才知道,前世那些影视作品里的可爱美少女冒险者,的确大概不存在吧。我在当冒险者的时候是以速度见长,力量这方面一直是我的弱项,毕竟我身材实在太过矮小,即使想要锻炼先天条件也太过差了。
不过在我们聊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我仍警觉地注意着林边的动静。山林下雪后常有魔物出没,它们喜欢在落雪后捕猎,脚印不易被察觉,声音又被白雪吞没,这是老冒险者都明白的事。
我正要开口提醒,就听见「咔」的一声细响。
所有人的笑声在一瞬间消失。
我反手握枪,冰冷的金属贴在掌心,令人安心。
约尔已经站起身,手握长剑站在我身前。
「方位?」他低声问。
「左前方树线后。」
话音刚落,一道残影从雪地上弹出,那是变异雪狼,体型比普通成年雄狼大了近半,皮毛上结满霜晶,四肢动作却极快。
「来了!」洛恩吼道。
里克拔剑,雪地被他的步伐震起一圈白浪。
那狼几乎没有任何前摇,直直冲向篝火方向,但是它不是冲着人群,而是冲我来的。
「坐轮椅的是弱点。」我咬牙,开始转动滑轮,「它聪明得很。」
「后撤。」约尔拔出长剑,声音低沉。
「不。」我已经抬起长枪,枪尖一转,借轮椅边缘施力,一记横扫将第一只狼逼退半步,但就在下一瞬,另一只同类从我侧后方向猛扑而至!
「露露!」艾莉娜惊呼。
我来不及转身。
身后的风声几乎掠过耳畔,但狼没扑上来。
我只觉得整个人被猛然一推,身下的轮椅猛地向后一翻,我失去了重心,在翻滚中整个人倒进了什么温热坚实的怀抱。
雪地传来厚重的落地声,我们两人一起倒在雪中,轮椅翻倒在侧,枪身也滚落数步之外。
一只手臂牢牢揽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正死死按在我的胸口。
然后,我听见约尔喉咙里发出一声明显的、窒息般的吸气声。
我看见倒在旁边,染红了一片雪地的魔物,大概是约尔把我扑倒之前就干掉了它吧,四下很安静,应该是没有其他魔物了。我松了一口气。
旋即,我转过头,约尔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他浑身颤抖,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你现在,是不是,抓着我胸部。」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没看。」
他低声回答,手却迟迟没有移开。
「你没看你就敢抓?! 」
「不是——我是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终于反应过来,像触电一样猛地松手,但随即身体一动,又压得更近。
我狠狠瞪着他,双颊热得几乎能把雪烫出水汽来。
「约尔你这个色狼、变态、偷吃豆腐的混蛋……!」
「我救你。」
「你抓我胸的时候肯定不是想着救我,哎哎哎别动了你又压上来了混蛋!!」
「不是故意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闷闷的。
「你故意不故意不重要——你、压、到、我、了!」
他终于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撑着雪地将身体从我身上移开,动作比折纸还小心翼翼。
我坐在雪中,一手抱着胸,脸热得几乎冒烟,怒火中却又夹杂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心跳感。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他一向小心,甚至过分小心。
「你流鼻血了。」他忽然低声说。
「啊?」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果然感到一丝热意,以及隐隐约约的铜臭味。
「是你吓的!你负责!」
「……我负责。」
他低头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又起身去捡轮椅和长枪,动作迅速、沉默、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而我坐在雪地上,只觉得连指尖都在发烫,心里莫名地堵着一口什么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我的心跳还没恢复正常,我定定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声地握紧了长枪。
*
我们在第二日接近正午的时候抵达村庄。
准确地说,是村庄曾经的遗址。
道路尽头的山口已经塌方,石块混着碎冰堆满半边路,而在那之后,熟悉又陌生的地形缓缓展现在我眼前。
石墙崩塌,屋脊焦黑,杂草从地基的裂缝中探出头来,原本贯穿村中央的水渠已经干涸,只剩淤泥和几根折断的木桩。树还在,但叶子早没了,像枯骨一样站在雪地里。
「这里就是你……?」
洛恩一向轻佻的声音此刻也低了下去,话没说完,似乎是觉察出气氛不对。
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没有谁特别出声安慰,也没人说出什么「真可惜」之类的空话。这一点我很感谢。我们都是冒险者,知道「曾经的家」有多容易变成「曾经」的词语。
队长安排巡逻分工,我被约尔从马背上轻轻抱下。他的动作依旧平稳,甚至可以说小心,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力道比昨天略重了一点,像是想把我安稳地放下,又怕碰碎了什么。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破败的村口的木牌,已经掉了半截,只剩几个被烧得模糊的刻字。
这里原本是我熟悉的一切。
「我们今晚就驻扎在这里。」里克回头确认我,「可以吗?」
「没问题。你们巡逻的时候别走南口,那边是乱葬坑,雪底下可能塌。」
他顿了一下,眼神变得郑重,「谢谢提醒。」
我没有多说。我的视线落在废墟深处,在视线的尽头是我曾经的家。
如今跟其他房子一样,沦为一片废墟。
天色渐暗,四人轮班巡逻完毕,确认没有大型魔物出没后,我们在一处倒塌的民屋内升起了小火堆。木梁烧起来有些呛鼻,但好歹能暖手。
我靠在残墙边,双手捧着装了热水的水壶,壶口有些破口,喝一口水都得小心。
身旁没人说话,大家都累了。
直到约尔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布,我才抬起头。
「嘴角。」他说。
我轻声道谢,擦了擦,布上沾了点血色,是下午寒风里流鼻血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止住。他没再多说,坐到我旁边,一言不发地把披风拉过来一点,盖在我膝上。
「你可以去别处休息的。」我试图把披风还给他,「别感冒了。」
「我不冷。」
「你这种人,脸再冰也能说出『不冷』来。」
他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火堆,像在思考什么。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是意识到要说什么才好,我便望着这附近的一切,随着心思开口:
「你知道吗,这里原本有个井。」
他转头看我。
「就在这边。」我指了指脚边,「小时候我总往里丢石头,听声音反弹上来。夏天水浅,冬天水冻,后来内战爆发的时候……那口井就被封了。」
「那之后你离开了?」
「嗯。」
他的目光一动,但没有插话。
「我以前是个很不幸的人。很弱,怕事,家人死得早,还总是想做不属于自己的事。」我低声说,「结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村没了,人死了,一切都归零。」
我侧头看向他,接着把水壶放在地上,双手抱膝。
「……露露,对不起。」
我笑了一下,没回应。
火堆的光在我们脸上投下微红的影子。
「约尔。」
「嗯?」
「你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是你扑得太用力了。」我没忍住戳了他一句。
「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想抓?」
他噎住,低头轻轻咳了一下。
我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轻轻颤动。
「约尔是变态,是大色狼。」
他终于转过头去,露出一个极微妙的侧脸。
我笑得更厉害了,眼角甚至泛了点水光。
我笑够了,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火光微暗,我的手指渐渐从袖中探出,指尖贴上约尔的肩膀。
他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谢谢你。」我轻声说,「我没有怪你,今天……也是你救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向篝火中跳跃的火苗,表情难以看清。
我却没有收手,反而顺着他的肩慢慢往下,贴上他胸前的布料。
那是一件很普通的内衬长衫,因战斗时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热,贴着皮肤的地方能感受到淡淡的起伏的呼吸。他不动,我就继续,掌心慢慢展开,贴得更实了些。
「露露……?」
他终于低声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解与警觉。
「别动。」我说。
我的手指轻轻动着,隔着布料一圈圈描着他胸膛的形状,不快不慢,也不带挑逗意味,只是……确认。
确认他是真实的,活着的,此刻就坐在我身边,不会再消失,不是幻觉。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我垂下眼帘,掌心仍在他胸口徘徊。
「或者说,我想看看……如果是你,会不会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没有动,但我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果然是这样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因火光而显得格外立体的侧脸。
我握住他的右手,掌心包覆着他微凉的指骨。然后,缓缓地,我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贴在那片刚刚还因为被触碰而喊出「色狼」的地方。
他的手僵在那儿,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
我抬起眼睛望着他。
「这次是我拉的,」我低声说,「你不能说我冤枉你了。」
「露露——」他喉头一动,语气像是要挣脱,「你……」
「你可以拿开。」我淡淡地说,眼神却没有避让。
他的手没有动。
我们就那样对视了一会儿。
我忽然笑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不是个色狼啊?」
他低下头,眉头皱紧,像是正在努力思考该怎么回应我的玩笑。可我知道,他不会说。他太认真了,太拙劣了,连我主动到这份上都只会被他当成「露露一定有什么心事才这么反常」。
正是这种笨拙……让我更想试试看。
我松开手,他也迅速将手收回,像怕灼伤一样。
我们又安静了一会儿。
「你刚才……是什么感觉?」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低低地说了句:
「太快了。」
我侧过脸,将火光挡在睫毛之外。
「是啊,」我说,「我也这么觉得。」
但我的心跳却依旧在回响,在无人的废墟夜晚悄然回荡着余音。
「……不过,」我轻声说,像是对火光自言,「我其实还蛮想知道的。」
「嗯?」
他偏过头看我,眼神里藏着一种近乎紧张的纯粹。
我没有马上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手,重新去牵他的手,接着,我解开睡裙的吊带,再把披肩往下拉出来,露出肩膀和胸口,冬季的风钻了进来,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现在的我,在他眼里,上半身只剩下那件单薄的白色文胸。
还是不把这个边界打破了吧。
他轻轻地一颤,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躲,却终究没有躲。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是比火堆还要炽热。
我的指尖有些冷,但那反倒让我抓得更紧。
我将他的手,缓缓地、缓缓地,牵向胸前。
不是像上次那样只是轻轻碰一下就松开,而是真正贴上来。
衣料之间还有缝隙,指腹落在我的肌肤上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地方……好像比平时还要敏感一点。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只有篝火在噼啪作响。
我低着头,看着我们相扣的双手,那种微妙的羞耻和兴奋交织成一种几乎让人发抖的悸动。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指节,让他能更贴近、触得更深。
「笨蛋,不准躲了。」
他没有动,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僵住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怕,而是……某种更深的躁动。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随着心跳轻轻颤动,那一块柔软的皮肤,被他触碰着,像是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电流,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腰后。
那种感觉,是热的、柔软的、紧绷的。
好像身体也在害羞似的,想往后缩,又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我从未这样清晰地感觉过自己的身体。它此刻竟然如此鲜活,如此敏感,连空气的流动、火焰的波动,甚至他指尖微微发颤的触感……都能被我一丝不落地感受到。
我的腰有点发软,即使坐着,也觉得呼吸微微发紧。小腹深处泛起一股隐隐的灼烧感,那是梦里曾有过的触感,而在那更私密的地方,似乎渗出了一丝液体。
我听见他吞了一下口水。
「你觉得……是什么感觉?」我终于问。
他犹豫了半晌,像是在用尽所有意志力维持克制。
「……温热的,」他低声说,「柔软的……但……像在冒犯你。」
我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回答太真诚,还是我自己太容易动摇。
「我都让你摸了,你还觉得是冒犯?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
「不,不是!」他猛地摇头,连耳尖都红了,「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我松开他的手。
他的手一下子缩了回去,仿佛触电似的,紧紧攥起拳头藏到自己腿边。
我却仍旧感觉得到那片肌肤上的余温,还在发烫。
那种发烫甚至扩散到了我的喉咙、后颈、还有腿根之间……我能感受到身体正一点点变得奇怪。呼吸像是被搅动了,心跳太快,连下腹深处都像被唤醒了什么。
我微微夹紧双腿,不让他察觉我已经有些湿了。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语调却低得像是自语,「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不可能让任何人这么碰我……也不可能,会这样主动地问『你觉得我摸起来怎样』这种话。」
我顿了一下,感觉自己连嘴唇都热了。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
我转过脸去,不让他看到我此刻的表情。
「没事,你不需要懂我,」我说,「但我想知道……你的确是爱我的吧,约尔?」
沉默像雪一样落下来,悄无声息,却逐渐将空气冷却。
然后,他轻轻地、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爱。」
只一个字。
却像穿透所有遮掩,直接贴在我仍在发烫的皮肤上。
我没回头,也没说话。
他没有再说话。
我也没有。
风从废墟边缘的残墙穿过,卷起一点火星,跳跃着贴在我眼角。
我只是静静地望着火焰,把身体尽量缩在斗篷里,却又不肯离他太远。
我们之间的距离大概只够一只手伸出去,我知道,因为我刚刚就是这么做的。
可那一小段距离,此刻却像被火烧过的土地一样灼热,不敢踏足。
他的手还没从膝盖上松开,依旧紧握着,好像怕再有什么失控的冲动。我知道他在压抑,他总是这样,一点点情绪就足够他紧张很久。
但今晚,我不想让他太轻松。
我轻轻偏过头,像无意似地贴近他一些,声音低得几乎掺在风声里:
「你有反应吧?」
他像被击中一样一震,猛地抬头看我,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我……没有。」
「真的吗?」我歪了歪头,「我可是感觉到了哦。」
他张口想辩解,但嗓音像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最终他只是低下头,垂下眼睫,像只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沉默。
我笑了。
不是嘲笑,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感。终于轻轻敲开了一道门缝,看到了那个总把情感藏起来的人,他也会慌张,也会脸红,也会——对我动心。
那种小小的胜利感,混着温度与欲望,让我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没生气哦。」我轻声说。
他点了点头,却还是一动不动。
「也不是想逼你。」我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个色狼。」
这回他有些受不了了,小声嘟哝:
「你又在玩我……」
「才不是呢,」我说,「我只是想知道,我这样的人,你会不会也喜欢。」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自己也愣了一下。
因为它不像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挑逗,而是,真的从心里流出来的声音。
火光照着我的脸,我能感觉到那股热度已经透过肌肤,落进眼底。眼睛酸酸的,嘴唇也干。
可我还是说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应该是懂了的。
只是他太认真,太犹豫,太不像个男人。
我想,如果他真的像小说里那种男性角色,现在应该会抓住我的手,然后吻下来,再说一句「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之类的台词。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很多我不懂的情绪,悸动、犹豫、不安、自责,甚至……某种深深的渴望。
我们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再说话。
夜越来越深,风变冷,雪也好像又大了一些。但我们都没有回帐篷,只是坐在火堆边,让光和热包围着我们彼此的沉默。
我忽然想,如果现在就这么睡着,会不会在梦里继续那个梦。
那个带着他气息、带着他的温度的梦。
他仍然没有动。
但我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怕我会忍不住。」
我睁大眼,看着他。他的脸被火光烫红,耳尖也是红的,像冻伤了一样。
我轻轻笑了。
「那就别忍啊。」
我靠近他一点,几乎要贴到他耳边。
「我可是很愿意被你欺负的。」
我贴着他的耳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跳都快得不像话。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他从不会真的「欺负」我,我才敢这样步步紧逼。
可我没有想到,这一次,他真的伸出了手。
是那种小心翼翼地,迟疑地,但依旧落下的动作。
他慢慢抬起手,像在摸索什么似的,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腰侧。没有再贴近胸口,也没有去碰任何敏感的地方,只是,紧紧地、温柔地,将我拉近了一点。
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靠近我耳边,落在我侧脸的肌肤上,轻柔地舔舐着。
「露露……」他低声叫我的名字,嗓音低哑而克制。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却不敢转头。
下一瞬间,他的额头贴上了我的额头。
就这样,隔着一层细小的汗珠与呼吸,我们的前额相抵,鼻尖相触,却都没有再往前一步。
仿佛只要再靠近一公分,就会再也无法回头。
我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总是带着困惑和迟疑的眼睛。
「我真的……」他喃喃,「好想……」
「想什么?」
我故意问出口,却也害怕答案。
「…………」
他沉默了。
我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我伸手轻轻抱住了他。
不是挑逗,不是引诱,只是一个很安静的拥抱。
我把脸埋进他颈窝的地方,那里的气味很淡,带一点雪的凉意,还有一点我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
「约尔……就这样待一会儿吧。」
我轻轻说。
他没有回应,只是回抱住我,用那种近乎温柔又胆怯的力道,把我搂紧了些。
雪落在我们身后,火光在我们面前。
这废墟的一夜,除了风声与彼此的心跳,再无其他。
他没有吻我,我也没有继续下去。
但我们就这样抱着彼此,直到身体的寒冷被对方的温度慢慢取代,直到眼皮沉重得再也睁不开。
我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最后一个念头,是: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
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