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殿下，完成了。」

薇拉輕聲宣布。

瑪琳順勢將披肩在我肩上輕輕一拉，修正最後一個髮飾的角度。

我深吸口氣，從暮光絲紗屏後踏出。

魔法屏風後的世界像忽然被點亮。

房內所有聲音仿佛被絲線牽住，一瞬間安靜。

米莉姆抬起頭，一眼就看到我。

她的笑容像是迎接月亮降臨的祭司，美得幾乎刺眼。

「殿下，終於出來了。」

她眼尾彎著，語氣又輕又柔。

……糟糕。

明明剛才一直躲在屏風後偷看她，可真正走出來時，我還是臉微微熱了起來。

「殿下。」

米莉姆往前走了一步，裙襬掠過地毯，發出柔和的沙沙聲。

「今晚……我其實是特地來邀請殿下參加我們家的沙龍。」

「沙、沙龍？」

我眨了眨眼。

在吸血鬼社會裡，舞會只是夜晚的開始。

真正的重頭戲，是舞會中段後開放的各種「主題沙龍」。

此外，許多貴族也會自行租借房間舉辦「私家沙龍」。

如果說舞會是王族的舞台——

那「沙龍」，就是貴族自由審美與慾望的劇場。

我從來沒參加過。

因為我之前未成年，一到舞會結束就被伊莉莎白押回寢宮。

但今天——是我的成年舞會。

我終於可以留下來了。

「是的，殿下。」

米莉姆眉眼彎起，笑容帶著點甜甜的惡作劇。

「我們亞歷山大家今晚租下了黑夜宮的大浴室，準備了一場泉湯沙龍。想邀請殿下一起去泡湯。」

……泡湯。

和別人。

我整個人僵住。

從我懂事開始，我就一直使用自己的專屬浴室。

黑夜宮的大浴室……那是女官們、侍女們輪流使用的地方。

寬敞、蒸汽繚繞、像小型神殿一樣。

我從沒去過。

能看看那裡……

老實說，我有點興奮。

「好呀！」

我脫口而出。

「我從來沒去過大浴室！而且亞歷山大家的沙龍……我也沒去過……」

話剛出口，我立刻後悔。

因為——

亞歷山大家可不是只有女性。

卡蜜拉公爵的丈夫賽里斯。

米莉姆的兩位哥哥：長子愛德華、次子喬治。

雖然我今天剛成年，伊莉莎白不能再管我跟異性交往……

但一成年就跑去跟不熟的男人混浴？

太、太誇張了吧！

我整張臉像滾燙的紅酒。

「那個……米、米莉姆……」

我小小聲地問。

「亞歷山大家的男性成員……也會去嗎……？」

連薇拉都忍不住偷看了我一眼。

米莉姆眨了一下眼，接著忍不住笑開。

「殿下，我們家的那些男生怎麼可能跟我們一起洗澡？」

她笑得像被微風吹拂的紅玫瑰。

「今晚只有三個人陪殿下泡湯。」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一個個點著。

「母親卡蜜拉、米蓮小姐……還有我。」

「……米、米蓮小姐？」

我的心被什麼猛地一抓，一下就緊了。

米蓮……

陪我長大、教我吃飯、替我梳頭、幫我挑禮服、抱著我入睡的米蓮。

那個溫柔、穩定、總是笑著聽我抱怨的米蓮。

她離開黑夜宮的那天——

我哭得像全世界都不要我了一樣。

之後的女官長的位置空了很久。

直到貝兒出現。

她的細心、沉穩、耐心，不知不覺讓我開始依賴，

就像當年的米蓮一樣……

讓我重新找回被照顧、被理解的感覺。

我忍不住偷偷瞄向站在不遠處的貝兒。

她的表情仍然無波無瀾。

安靜、穩重、像一座雕像——

但她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只有我看得出來。

我……喜歡貝兒，但我也忘不掉米蓮。

而且現在的米蓮——不再是「我的女官長」。

她是卡蜜拉公爵最倚重的心腹、副手，

甚至還有人傳她與卡蜜拉……是情人。

想到這裡，我胸口突然狠狠揪緊。

又酸、又痛、又刺。

「殿下？」

米莉姆歪著頭，有些擔心。

「您……不想見米蓮小姐嗎？」

「我……」

我想說想，也想說不敢。

更想問——她現在過得好嗎？

但我什麼都沒說，只是輕輕握緊了裙擺。

「……我會去。」

我低聲說。

像承認自己的軟弱，

也像承認自己還沒放下。

屏風旁的貝兒依舊站得筆直。

沒有說一句話。

但我知道——她全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