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新元十六年暮春，收割冬小麦并收集秸秆后，要马不停蹄地在另一块田里为播种玉米和大豆做准备，包括除草和翻耕。

在新元前的化肥大多失效、只能靠粪便秸秆沤肥的现在，同一块地已经很难承受一年两熟而不退化。

近几年我尝试将土地分为两份，其中一半在一年里先后种植小麦和玉米大豆，然后休耕一年，期间另一半如法炮制，种植两轮。

这样平均下来一年一熟的效率比之前在一块地上一年两熟反而有所上升，轮作实验取得了初步成功，多少缓解了抚养五个孩子的巨大压力。

但接下来还有改进的空间：比如休耕期间是否可以干涉杂草的生长，筛选出苜蓿这类固氮植物，不仅加快地力恢复，还能当饲料；再比如尝试更高效的轮作周期……

不过，即使有资料参考，对于影响因素繁多的农业，要找到最优解还得靠一轮轮的实验，这个过程漫长无比。

这也是我这个瘸子能为女儿们打得为数不多的基础了。她们从五六岁起学做家务，八九岁就会摆弄菜刀和柴火，我亏欠她们太多了。

这不，13岁的朱音和10岁的橙子正式开始跟我下田干活，从除草学起，戴着小手套、拿着镰刀和铲子，跟在我后面割草、翻找草根。

其实我不愿意让朱音参与，她虽然不像幼时那样出不了门，但感冒发烧的频率依然比妹妹们高，尤其是受累后。

但是，相对健壮的橙子在弥生的要求下跟着我下田时，朱音一反常态，倔强地坚持同往。

看似听话顺从的她骨子里和父母一样自尊心很强，如果区别对待太明显，会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废人——我太明白这滋味了——所以我让步了。

为了避免过度劳累使她免疫力下降，干活时我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的状态。

「好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发现朱音很久不说话，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就带着女儿们走到田边的马扎上休息。

「父亲，我不累，我还能干。」橙子很有精神。或许是因为跟我出门干活，就不用在家跟着弥生学书本知识了。

「你倒是小小一只很灵活，我的老腰弯久了可受不了，体谅体谅老头子吧。」

我这话倒不全是为朱音打掩护。虽然现在不靠拐杖也能蹲下、站起，但假肢终究比不了真的，除草这种需要长期矮身的工作对我来说非常吃力。

「父亲才不老。」女儿们异口同声。

「不服老不行。」我摇摇头，摘下斗笠扇风。

橙子学着我，也把自己的斗笠摘下来扇风。

朱音犹豫起来。她从小就被反复教导，一定不要着凉，现在额头鬓边都是汗水，却不敢摘斗笠。

我招招手让她靠近一点，从她的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她擦汗。

「父亲……」朱音似乎对自己这么大了还要小孩一样受照顾很不好意思，本就热得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红了。

我无视她软弱无力的抗议，给她擦干净脸蛋、脖子后，又轻轻移开斗笠，用我的手绢擦干她汗湿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我这才发现橙子眼巴巴盯着我。

「怎么了？」

「不给我擦擦吗？」

「你就没流几滴汗。」我随口胡说

「不要说得我好像偷懒一样。」橙子撅起小嘴。

父女三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午休时，负责做饭的弥生已经率先吃完，坐在沙发上给青空喂奶——这小祖宗一天五顿，喂完奶还要喂点稀饭。

饭桌上，7岁的黄叶一边自己吃，一边教育4岁的妹妹碧不要挑食、不要掉饭渣——虽然她自己就在掉渣，看得我赏了她一个脑瓜崩。

把沾油的锅洗干净，好洗的碗筷交给黄叶，我便上楼午休了。吃饱的青空在婴儿房呼呼大睡，我躺在弥生的怀里说悄悄话，这是恢复能量的最快方式。

「今年人手多，明天就能除完草，后天翻耕，教她们拖拉机知识……」

我说着说着心思就被弥生柔软丰满的胸部吸引了。和青空抢奶喝的欲望高涨，压也压不住。

「公君，我刚生了青空……」

「嗯，那我弄在外面，好不好？」我恳求着。话这么说，我的手指已经先行进入她的体内了。

「唔……」弥生轻偏开头：「公君，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是吗？那你试试……」我以为她打算接受了，兴奋地含住她的耳朵。

「我的意思是，不要白白浪费，让她怀孕吧。」

这话瞬间让我冷静下来。

「让谁？」

「亚子小姐。」弥生认真地正视我，反倒让我心虚地偏开目光。

「……怎么突然说这个。」

「她年纪也大了，这样下去会绝后的。」

我没说话。这我当然明白，但她也从来都明白的，可过去好像没把水桥绝后不绝后当作什么大事。

十多年了，我谨小慎微，即使水桥的眼神再幽怨也不越雷池一步，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是多么脆弱，也许我的一句错话就会让水桥丧命。

和我不同，弥生并没有刻意躲着水桥，有事商量时还会主动找她，我从远处看去，两人的交流还算平和，但也透着生疏。

显然，谁都不能真把当年的事当没发生过。

那弥生怎么会改主意呢？我的头脑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了答案。

「你还在担心没有男孩？」我心情复杂。

「嗯。我和她都三十了，各自再生一胎就够危险了，延续人类的窗口快要关闭了。」

「也许……不，大概率是我有点毛病。」我惭愧地把一直压在心底的念头说出来。

「不，你很正常，没有生育缺陷。我们就是运气不好。」

「连生5个女孩的概率只有1/32啊……能这么巧吗？」

「或许是因为外星人的干涉……但至少在『实验』开始前，你的基因绝无生育方面的缺陷。」弥生笃定得就好像看过什么基因诊断报告似的。

不管怎么说……

「如果让你不开心的话，人类灭亡就灭亡好了。」我说，「我不能再背弃对你的诺言了。」

弥生凝视着我，澄澈的双瞳似乎在对我的大脑进行CT扫描，看看我是真心这么说，还是在为水桥的安危试探。

其实是兼而有之。

她叹了口气：「如果她能生下男孩，意义比我生下男孩还要大得多——后代的基因库将暴增50%。为了孩子，我可以忍。」

我被她身上的母性光辉触动了，但依然没有表态。

「公君，你已经打破过对我的誓言了。」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让我身上寒毛直竖，「所以，对你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

「那么，这是妈妈的命令，让水桥亚子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