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桌:黑人男子的加羅夫飯

  或許是躺上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腦袋開始隱隱發疼的我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怎麼了,主人?睡不着嗎?那麼來陪我玩一會兒吧!」米米察覺到我的狀態,於是興奮地提出請求。


  「呃……也不是不行……你想玩甚麼?」


  看到如此可愛地撒嬌的米米,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便不顧頭疼答應了她。


  「我們來玩這款有着五十一款小遊戲的聚會遊戲吧!」


  米米瞬間化作人型,拿着一部左右兩側分別是紅藍色手把的遊戲機,雙眼發亮地看着我。


  「啊……任◯堂Sw◯tch嗎?好吧……那你打算玩多少局?」


  看到不是甚麼過度需要體力的遊戲後,我便點頭表示同意,又讓她定下遊戲局數。


  「十局!」


  「不行,太久了……」


  「那三局兩勝!」


  她語帶期待地給出答案,但被我拒絕後,又提出讓步方案。


  「我知道了……那就三局兩勝吧……」


  我露出苦笑答應了她的提案,並接過她遞來的手把。


  「那麼,我們先從『氣墊球』開始吧!」米米隨即說出第一局的小遊戲的名字。


  「嗯,來吧。我也好久沒玩了,不知能否取勝了。」


  與情緒高漲的米米不同,我略為緊張地看着屏幕,一邊說出洩氣話。





  「啊……我又進了?米米,雖然我剛才說我好久沒玩,所以可能贏不了你……但是你用不着這樣讓賽喔~這樣下去,我可是會先贏下這局喔~」


  比賽開始後,我竟然連續進了四球。這使我開始囂張起來,並出言挑釁米米。


  「哼,這只是開始而已!主人你可別太囂張!」


  話音剛落,米米便進了一球,令比分變成四比一。


  接下來,米米開始急起直追,不斷把比分改寫。我也不遑多讓,一直試圖拉開與米米的差距。


  「米米,你可真行啊……竟然把比分追成八比八……不過,我是不會輸的!」


  「哈哈!主人你就別逞強了!我可是看穿了你哦~」


  我扔出取勝的宣言的同時,米米開始譏諷我起來。此刻,這一局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啊~!我竟然被人反敗為勝了!好不甘心……」


  看到米米連進兩球並取下首勝後,我吐出不甘心的嘆息。然而,米米並沒有理會我的嘆息,馬上便宣佈了接下來的比試項目。


  「接着,我們來玩『玩具棒球』吧!這樣一來,我便能贏下這場比賽了!」


  聽到她說出來的項目,我由不得雙頰鼓起抗議道:「太狡猾了!這樣太狡猾了!你故意挑我玩得最糟糕的來比試!」


  「吥~我才不管主人你這喪家之犬~畢竟我是剛才那局的贏家,有權利去決定下一局的比試項目呢~」


  「嗚……我知道了……」


  被米米以正論駁倒的我只好不情不願地接受這安排。


  然後,結果也是可想而知——我被米米以四比三十三的比分打得落花流水。




  「太過分了……竟然在一局裏打出二十七分,當中還要有不少是全壘打!嗚嗚……」吞下如此屈辱大敗的我忍不住向米米哭訴。


  「嘛……誰叫主人你是真的這樣弱呢~好了,我現在玩膩了,就先出門遛個圈兒。」


  說罷,米米便消失不見了。


  在她消失之際,睡意頓時開始侵襲我的意識。於是,我順應着這股感覺,再次回到寢室躺在床上並合上雙眼。




  當我睜開眼時,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三時多。我稍稍轉動一下脖子,活動一下關節後便從床上起來。


  「哈~沒想到能睡這樣久~雖然還是有點累,但晚點還要去接待客人呢~」


  我打着呵欠,一邊揉着眼一邊往工作室走去。




  來到工作室後,開始清醒過來的我大手一揮,讓工作室的工具在魔法的控制下自動製作之前被莫老師偷走的藥品。


  就這樣過了好幾個小時,此時的工作台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藥品。我伸出右手,停在藥品上方一尺多的距離並開始施咒。瞬間,被施下防盜咒的藥品散發出淡紫色微光。


  確認所有藥品都做好防盜處理後,我便再次使用無聲咒讓藥品按照類別放到不同的櫃子上。


  就在一切剛好整理乾淨的那刻,我聽到大門的鈴鐺響了,於是我連忙趕到飯廳接待今晚的客人。

  



  「我是魔女伊西絲,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饕餮魔女』……哎呀~還真是一個罕見的客人呢~」


  「哇……這不是夢吧……」今晚的客人--身穿黑白間紋連身衣的黑人男子站在隨意門前,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呢喃着。


  「我這不會算是越獄了吧……?我明明應該身處囚室才對啊……是你把我帶過來的嗎,女士?」男子臉上掛着焦慮的神情,以略為顯快的語速向我拋來問題。


  我搔了搔頭,試圖以最簡單的方式來說明:「是的但又不完全是~你之所以會在這裏是因為我的魔法感應到你心裏有着一個極為渴望被實現的願望,因此隨意門才會出現在你面前並把你帶過來的。」


  「至於這算不是越獄,答案是某程度上算是,但又不完全算是。畢竟你的確現在沒有身處牢房,但同時這個空間又與你的牢房相連着,因此可以視為牢房的延伸空間。嘛……為了避免某些麻煩事發生,我還是幫你在牢房裏弄一個魔法分身吧~」


  說罷,我便揮手遙距創造了一個與眼前客人如出一轍的魔法分身。




  「好了,一切事前準備也做好了,我們來開始今晚的魔女夜宴吧~再次介紹一遍,我是魔女伊西絲,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饕餮魔女』。若是想向我許願的話,那就先滿足我的食慾吧!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你希望作為晚餐的食物吧~」我看到客人就座後,便露出淺笑,以友善的語氣說道。


  「我……我叫摩西,摩西·史密斯。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能給我一碟加羅夫飯嗎?我已經好久沒吃過了……」男子戰戰兢兢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並提出了請求。


  「嗯,沒問題噢~你只管在腦裏想像接下來想要吃到的東西就可以了,其餘的我會用魔法解決的。」 我笑了笑,並點了點頭肯定。


  話音剛落,我們二人的面前便出現了一碟散發着誘人香味的紅色燉飯。




  「這股香味……嗚……果然……嗚……」


  摩西嗅到加羅夫飯傳來的香味後顯得尤其驚訝,接着拿起湯匙盛了一口飯巍巍顫顫地送進嘴裏。當他嚐到燉飯的味道後,他不禁淚流滿面並哽咽起來。


  「沒想到……竟然還能夠……嗚……」摩西依舊哽咽着,同時把加羅夫飯不斷送進嘴裏。


  


  意識到這舉動背後並不簡單的我於是嚐了一口眼前的燉飯,希望藉此了解眼前之人的心境。


  接着,在燉飯放進口中的一瞬間,我便感覺到一陣酸溜溜的滋味在舌頭揮之不去。這股感覺甚至悄然滲進我的心窩裏,告訴着我眼前的摩西正承受何等的不幸。


  「摩西,你能夠告訴我你的故事嗎?我姑且是世上最強大的魔女,一定有甚麼能幫上忙的。」我在油然而生的同情的驅使下,向摩西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


  摩西的臉扭曲着,默默垂下了頭,掙扎了一番才緩緩開口:「我明天便要上電椅了……」



  「你……你說你是死刑囚!?這怎麼可能!?這肯定搞錯了甚麼!」


  聽到摩西的身份,我霎時感到難以置信,語氣不禁變得尖銳起來。


  摩西沒有在意我的失態,而是語氣沉重地為我說明:「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我還是個勤工儉讀的哈佛醫學生。某一天晚上,我送完與我一同下課的女朋友回家後,途經某處小巷時發現了一個下半身赤裸且奄奄一息的女人。見狀,我慌張地撥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很快便來到,但那個女人已經斷氣了。他們把屍體處理好後,又把我帶回警局問話。」


  「在警局裏,我如實把所知的一切告訴他們。那時候的我以為這樣一來,這件麻煩事便會過去,我很快便可以回家了。然而,我錯了……當我已經被拘留了四十八小時後,他們突然通知我,要把我作為本案嫌疑人逮捕……」


  「欸!?為甚麼啊!?」我瞪大雙眼向他問道。


  摩西沉痛地說:「他們說那個女人一定是我殺的,因為當時只有我身處案發現場,而我的臉和衣物上沾有那個女人的血跡……他們還說那個女人生前曾經被人侵犯過,並認定了我是做出這種獸行後為了掩蓋罪行而把那個女人殺害……」


  「但是,那凶手根本不是你吧?」我以確信的口吻向摩西確認道。


  摩西點點頭,悲傷地說道:「嗯,但他們並沒有檢驗現場留下的凶手DNA,更別說與我的DNA作比對了……我就這樣被他們推上犯人欄,然後胡里胡塗便被定罪了……之後我嘗試了很多遍上訴,我的家人也為此了不斷四處奔走,但每一次上訴也被輕率地駁回了。」


  「在這些年的上訴裏,我媽媽每次也因為承受不了結果帶來的刺激而心臟病發昏倒了,然後她便在某次心臟病發的時候去世了。我自小便沒有了爸爸,是媽媽獨自把我跟弟弟撫養成人的。所以,當我得知媽媽去世的消息時,我的心就如同被無數利刃插進來似的。正因為媽媽早已去世,今晚能讓我在這最後時刻吃到本來已經再也沒法吃上的加羅夫飯,真的很感謝你……」

  

  聽到這裏,我氣忿不平地抱怨道:「這未免太不講理了吧!明明你沒有做過,卻要因此『償命』!?這樣太奇怪了吧!」


  「哈哈,是呢……」


  摩西苦笑了一下,頓了一頓,又再開口繼續說下去。


  「現在我只希望我死後能夠上天堂,投入主的懷抱裏。那個,伊西絲,你覺得我會上天堂嗎?」


  「那肯定會的!若是你上不了天堂,那世上大多數人也上不了天堂了!」我肯定了摩西的想法,然後又在心裏補了一句:「臭拉斐爾,你看到的吧?我可不允許這樣一個好人死後上不了天堂喔!不然我定叫你們好看!」


  我把腦內的心聲拋開後,向摩西提問道:「說起來,你有甚麼願望想要實現嗎?甚麼也行喔~」


  他嘆了一口氣,像是下定甚麼決心似的回答我:「唉……事到如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我弟弟一家還有我的女朋友。你能幫我讓他們變得幸福嗎?他們這些年已經因為我的存在而受了不少苦,我不想看到他們在我死後仍然如此不幸。」


  「難道你不祈求自己的冤屈得到洗刷嗎?這不是更能令你弟弟一家變得幸福起來嗎?」我不解地追問摩西,卻只得到他默然搖頭作為回應。


  摩西露出悲涼的笑容,像是為不懂事的小孩解說道:「雖然你可能是世上最強大的魔女,但你終究不是神,沒辦法創造出這等奇蹟吧……沒關係的……只要主和我心愛的人們知道我是清白,那便已經足夠了……所以說,儘管這可能只是安慰作用,但還是拜託你一定要讓我弟弟一家還有我的女朋友變得幸福起來。」


  聞言,我不禁咬着嘴唇,久久不語後才吐出一句:「我明白了……我會施展魔法,讓他們都變得幸福起來的。」


  言罷,隨着我的雙臂一振,一陣微光粒子便朝遠方飄去。




  看到我已經施展了「魔法」,摩西露出欣慰的淺笑並向我再次道謝。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彼此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品嚐着眼前的加羅夫飯。


  當摩西吃完他那份加羅夫飯後,他平靜地站起身來並走到隨意門前。然後,他握着門把,轉身跟我說:「真的感謝你這頓晚餐。我是時候回去了……我猜,你大概不會再有機會見到我了……所以說,永別了,伊西絲……」


  話音剛落,他便把門打開走了進去。


  就在門快要關上的一瞬間,我對着摩西大喊:「摩西,我向你保證!你弟弟『一家人』和女朋友絕對會變得幸福的!」


  還不等摩西反應過來,隨意門便已經徹底關上了。




  確認隨意門真的已經關上後,我首先跑到工作室尋找之前做出來的真相水晶。


  找了一會兒還是找不到的我開始焦躁地喃喃自語:「在哪?在哪?到底放到哪呢?時間已經不多,再這樣下去便會來不及的……」



  「那個……主人你為甚麼不用魔法找呢?」米米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並向我搭話。


  「啊!嚇死我了,米米!對欸,我為甚麼不用魔法呢?」


  經過米米的提醒,茅塞頓開的我連忙使用尋物魔法,並順利找出真相水晶。接着,我抓緊時間把當年的那場凶殺案的真相用水晶紀錄下來,又寫下親筆信給州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們交待這水晶的用途。


  「好了,米米,拜託你把這水晶和這封親筆信放到州最高法院的大法官辦公室了!時間已經無多了,你可要趕上啊!」


  「沒問題~!就交給我吧!」


  說罷,米米便帶着這兩件東西再次消失,而我則是回到飯廳收拾打掃。


  然後,在收拾的過程中,我才留意到我那份加羅夫飯原來還剩下一口沒吃。於是,我把這最後一口飯放進口裏。


  「唔……這濃郁的番茄味,與隨後而至的辣椒味、香辛料味真是配搭得如此美妙啊~既然為我帶來了這樣的美食,我可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含冤而死喔,摩西。畢竟,你也是你弟弟的『家人』呢~沒有變得幸福可是不行的喔~」


  我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對着不在此處的摩西呢喃着。




  轉眼便來到翌日,我照常梳洗一番後,便掏出觀測世間萬物的水晶球查看摩西的情況。


  只見摩西此時已經被綁在電椅上,只差頭部和小腿還沒有綁上電極。見狀,我心中忽然大驚,擔心米米會不會趕不及把那真相水晶和我的親筆信送到大法官們的面前。

  

  就在我不安地玩弄着手指之際,典獄長出現在畫面之中。他向身後的獄警們吩咐着甚麼,然後獄警們便上前把本來綁在電椅上的摩西解放。


  「州長說,州最高法院剛剛傳來了上訴許可,今天的行刑取消了。」典獄長對目瞪口呆的摩西解釋道。


  「太好了……幸好趕上了……」


  我隔着畫面鬆了一口氣,同時感到了一陣暈眩。


  


  「嗚……頭好暈啊……」


  我倒在沙發上,略為無力地呻吟了一聲。隨後,我強撐着身體,讓水晶球投映未來的摩西一家的情況。


  畫面先是映出摩西上訴得直,沉冤得雪的情境。重獲自由的摩西與親友在法院外緊緊擁抱着,彼此也流着喜悅的淚水。在如此感人的場面裏,摩西更是突然跪地,向一直對他不離不棄的女朋友求婚。


  想當然,他的女朋友馬上答應了這次求婚,而二人也在不久後共偕連理。婚後,二人作為寄養家庭照顧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孩,過着平淡而充實的生活。


  至於摩西的弟弟,他們一家本來就開設了一家非洲菜餐廳,並以加羅夫飯作為招牌菜。或許是作為冤案受害者的家屬,他們的餐廳在當地變得略有名氣起來,生活狀況也好上許多起來。  


  「果然,我還是喜歡美好的結局呢……」快要失去意識的我如此感歎着。


  話音未完,我便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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