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〇〇〇〇意圖謀害王族一事,證據確鑿且罪不容赦!寡人現在宣佈,將罪人〇〇〇〇的身份即時褫奪!在這之上,〇〇〇〇將貶為奴隸發賣並從我國永遠流放!」
一個頭戴冠冕的中年男人以冰冷的眼神盯着跪在臺階下的貫頭衣少女,並朗聲道出對於少女的處置。
少女聞言便嚇得臉色蒼白,慌張地為自己辯解:「不要!妾身是無辜的!陛下,您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是妾身做的!陛下!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妾身!」
然而,這只是徒勞無功的掙扎。
少女在看到國王臉上那依然不為所動的表情,便明白了一切只是國王為了鏟除自己而羅織的罪行。於是,接受了如此結局的她閉上了嘴,任由身後的士兵將自己拖下去並帶到奴隸商船所在的碼頭。
之後,少女很快便被帶到異國,並作為奴隸發賣出去了。自此,這個國家便再也沒有人知道淪為奴隸的少女的下落了。
「不要!不要!」
我突然從惡夢中驚醒,後背也全是冷汗。
「啊,你醒了嗎,主人?你怎麼突然昏倒了?沒事嗎?」
少女形態的米米留意到我醒過來了,語氣中帶點擔心地向我確認道。
聞言,我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一邊輕撫着米米的灰色秀髮,一邊以現在能發出最開朗的聲線回答:「嗯,我沒事喔~只是作了一個惡夢而已~你看……咳咳!」
鮮血自我口中咯出,瞬間染紅了被單的一角。
「主人!?」
米米看到我竟然咳血,嚇得驚呼一聲。
我搖了搖頭,平靜地安撫米米:「我沒事……你不也是很清楚我咳血的原因嗎?」
「但是……」
米米欲言又止,臉上擔心的神情並沒有散去。
為了讓米米真的放下心來,我故作開朗地說着:「放心吧!我還撐得住的!你看,我們不是快又要累計接待了一千名客人嗎?起碼我在見證到這個里程碑之前也不會倒下的!」
「……我明白了。但是,主人你還是要保重身體啊!畢竟你倒下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說罷,米米便離開了我的臥室,為我準備早餐。
「唉……沒想到會被米米撞見我吐血的情況啊……不過最近見過的客人身上纏繞的戾氣是不是太多了呢?現在這反噬的程度可真的比我預期更厲害啊……說起來,剛才發的夢也是……」我輕嘆一聲,獨自望着窗外呢喃着。
沒多久,米米便為我準備好容易消化的麵包粥作為早餐並帶到我面前。雖然我肚子現在餓得很,但剛才我才吐過血來,不可以吃得太急,所以只好慢慢吃。
這樣慢悠悠地吃着,讓我有機會好好細味這麵包粥的味道。嚐了幾口,我覺得這麵包粥既不會太甜,也不會索然無味,彷彿在表露米米此刻對我的心情。
從中感受到米米的溫柔後,我也毫不吝嗇地開口讚賞米米:「這麵包粥真好吃!謝謝你啊,米米!」
米米聽到後,便別過了略為染上紅暈的臉,不自在地玩弄着手指並支支吾吾地回應:「不客氣……」
我用過早餐後,便打算動身前往工作室,卻馬上被米米攔了下來。
「主人,你打算幹甚麼?你剛才從吐血中恢復,現在可不是能讓你去工作室搗弄的時候喔!」
「但是!我一天不去工作室做點甚麼,一天便渾身難受啊!」我連忙反駁,試圖令米米讓步。
米米非但沒有被我說服,反而還歪着頭說道:「據我所知,主人你早幾天好像也因為睡過頭而沒去工作室呢!當時我可沒見到你渾身難受的樣子喔!」
「嗚……」
看到我無言以對,米米便把我再次推回床上,以一錘定音的口吻催促着我:「總而言之,主人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把精力留到招待今晚的客人吧!」
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幾個小時後,醒來的我感覺比之前好些了。望出窗外,天邊的雲早已被「燒」成橙紅色,遠處還能看到若隱若現的月亮。
見狀,我從床上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我便走到飯廳,為接下來客人到訪作準備。
正當我剛用魔法擺好桌布和餐具之際,大門方向便傳來鈴鐺的聲音。我轉過身來,以親切的語氣對客人自我介紹:「我是魔女伊西絲,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饕餮魔女』。你叫我伊西絲就好了。這裏是『我』的家,歡迎你今晚作為『客人』訪問這裏。若是你有甚麼願望希望我實現的話,那就先跟我吃頓晚餐,滿足我的食慾吧!」
聞言,今晚的客人——一個衣著打扮看起來溫文有禮的眼鏡青年向我鞠了一躬,然後平靜地說:「我叫理查德。今晚打擾你了,伊西絲大人。」
「不,沒有這回事~來,坐下吧!」我對於理查德謙恭的態度感到一絲吃驚,但我馬上以熱情的口吻回應了。
「嗯,謝謝你。」
理查德向我道謝後,便靜靜拉開我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看到他坐下後,我便向他提問:「那麼,你今晚想吃點甚麼呢?」
理查德頓時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吞吞吐吐地向我坦言:「呃……對不起,我今晚沒有甚麼胃口……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只要一杯摩卡咖啡和一件巧克力麵包嗎?」
想當然,我又怎能拒絕如此有禮的請求,於是便爽快地答應了他。
「沒問題喔~」
伴隨着話音落下,我們倆面前也出現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摩卡咖啡和一件金黃色外皮的巧克力麵包。
「這樣看來,我們不是有點像在咖啡廳約會閒聊嗎?」我留意到桌上的組合,不禁開玩笑地說道。
「哈哈,你說得對呢!」理查德看了一眼四周的氛圍後,也輕笑認同了。
我微微頷首,然後開口道:「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進入正題吧~理查德,能告訴我你的願望嗎?」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鼓起勇氣回答:「那個……我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
霎時,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反問了一句:「工作?你看起來不像會沒有工作的樣子喔?」
「是的……我現在的確需要一份工作……」
「這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啊,邊吃邊跟我說喔~」
「唔唔……我最近把工作辭掉了……然後現在我盡快需要找一份新的工作,不然我家會更為捉襟見肘……」他向我說明的同時,我們一同咬了一口巧克力麵包。
「辭了職?為甚麼啊!?」
他又咬了一口巧克力麵包,然後給出了答案:「……就是我跟我的老闆合不來……事情是這樣的,我本來是在一家特價優惠賣場上班的。每天,我的工作便是檢查整間店的每一處價格標示也沒有出錯,並按照當天的日程來更新指定區域的價錢牌。這聽起來不難,對吧?」
「嗯,聽起來確實不難。只要給予足夠的時間,任何人也能完成這些任務呢~」
我認同了他的說法,接着把酥脆的麵包的一角放入嘴裏咀嚼。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後,理查德開始用略快的語速向我解釋:「問題便出在這裏了。我每天的上班時間只有五小時,然後我必須在這五小時內完成這些事情。在這之上,這些工作量本來是應該由兩個人以上一同完成的,但絕大多數時間卻只有我一人去做……正因如此,我沒有辦法在那些比較繁忙的日子裏完成整理工作……」
「嗄!這不對勁吧!?你沒跟你的老闆談過這個問題嗎?」
他聽到我的問題後聳了聳肩,一瞬間露出不忿的神情又很快變回平靜的表情開口:「有啊,但店長他卻是覺得這是緣於我做得太慢,而不是人手不足。他跟我說,每一天也安排了包括我在內最少兩位店員去處理這方面的職務。」
「唔……照你的說法,他這是在說謊吧!?」我又在麵包上咬下了一角後,向他確認道。。
出乎我的意料,他搖頭否定了:「那也不完全是假的……他的確在輪班表上的確安排了兩個人,但很多時候到了當天他便會把另一位同事支開了便是……」
跟着,他呷了一口摩卡咖啡,一臉無奈地繼續說:「然後,每一天貨架也是亂七八糟的……你試想想,貨架上經常能找到大量完全不屬於那區域的雜物,要在這種情況下整理價格牌是不是需要很多時間?」
一時之間,我理解不了他話中的意思,便向他發問:「不屬於那區域的雜物?你的意思是?」
為了讓我明白具體的情況,他開始舉出例子來說明:「就以我一個月前的經歷來說:我在那個星期裏試過在擺放玩具的貨架的後方找到本來應該放在冰箱的火腿和牛奶;又試過在擺放清潔劑的貨架的後方找到還沒喝完的汽水杯和還有幾條薯條在內的薯條盒……這可不是偶然,而是幾乎每天也發生的情況。」
「這未免太離譜了吧?」如此指責的我淺嚐了一口摩卡咖啡,並被杯中物的苦澀弄得皺了一下眉頭。
理查德嚥下口裏的麵包,喝了一口咖啡後緩緩說道:「是呢……誰叫來光顧的客人有不少也是沒有公德心的人,然後這些人抱着『之後自會有人收拾』的心理把這些雜物物亂塞到貨架……」
「令情況雪上加霜的是店長為了盡快把倉庫的庫存賣出去,便不斷叫人到貨架補貨。要知道補貨是有時間限制的,負責補貨的同事們自然是沒空理會這貨架是否有雜物、貨品的位置是否對應指定區域,而是只顧能否把貨架的空隙塞滿。」
他把剩下來的那一小塊巧克力麵包也放進嘴裏,並把話說完:「唔唔……這便導致了貨品的位置經常變動,繼而令我整理所需的時間大幅增加,根本不可能在繁忙日子裏完成工作。儘管經理們有在我下班後派其他人接手,但那些同事本來就不了解流程,經理們也不會特意檢查。於是,他們便得過且過地『完成』餘下的工作。這種情況同樣適用於我休班的日子。然後,當總公司派人來抽查時,毫不意外地便會發現到處也錯漏百出。接着,店長和經理們便在總公司的人面前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了……」
「這簡直是欺人太甚了吧!」替他感到不平的我因此稍微用力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唉……所以我才受不了這般壓力而辭職的。」
說完,他便喝下一口咖啡。
與此同時,我出言肯定了他的決定,也問出了我心裏一直存在的疑問:「沒錯,這樣的工作不做也罷!但是看你這舉止,學歷應該不低吧?這樣的你會找不到工作而要做這種工作嗎?」
聞言,他自嘲般擠出苦笑,用沮喪的語氣告訴我他的處境:「誰叫我是沒有永久居留權的移民呢……我那個學士學位是在原來的居住地獲得的,現在這個國家的僱主根本不願承認我的資格……加上現在的經濟環境說不上好,也沒有太多公司有這餘裕招募新員工。即便是有公司有這餘裕,他們也不太願意冒險請我這樣不知甚麼時候便要離開這個國家的移民。如此剩下來的,便只有這類本地人不願意做且低技術的工作了……」
「然後,現在政府卻說要收緊移民們申請永久居留權的要求,令我接下來要花比原來計劃更長時間才能獲得永久居留權……這樣一來,我們一家真正能穩定生活的那天變得更遙遠了……」
說罷,理查德的臉上便多了一絲陰霾。
正當我想出言安慰他之際,他又像是看透世事般笑了笑,接着說道:「嘛……不論是新工作,還是永久居留權,這一切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吧,哈哈。」
說完,他拿起咖啡杯把餘下的摩卡咖啡也喝光了。
「噗哧!說得是呢~我本來還想說點甚麼的,但既然你也看開了,那就好了。不過,我可不能讓你空手而歸呢~雖然這只是聊勝於無,不過收下我這小小的『心意』吧~」
隨着話音落下,我輕輕抬手並在空中以指為筆書寫起來。我的手指帶動猶如星光般閃爍着的微光在空中起舞的同時,這點點「星光」也漸漸形成魔法陣的模樣並變得耀眼起來。在咒語完成的那一瞬間,我露出淺笑道:「以伊西絲之名,贈予眼前之人的禮物(祝福)。」
霎時,魔法陣化作咒文的一字一句,在理查德的頭上繞了三圈後,才融入他的身體裏。這奇幻的場景把理查德頓時看得目瞪口呆了,過了一會才能回過神來。
「謝……謝謝你,伊西絲大人。這……這未免太貴重了吧!」回過神來的理查德開始滿臉惶恐向我道謝。
我笑了笑,擺擺手對他說:「不用客氣~我剛才也說了嘛~這只是我小小的『心意』,帶來的效果也不是甚麼了不起的。你就乖乖收下即可~」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再次感謝你,伊西絲大人。」理查德聞言便不再推託,而是向我鞠躬致謝。
「我看時間不早了,就先不繼續打擾你了。今晚很感激你願意聽我訴苦水,又請我吃上如此美味的巧克力麵包、喝上如此味道濃郁的摩卡咖啡呢!」
我抬頭望出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後,點頭認同道:「噢,的確是頗晚了。今晚我也很享受呢~這多虧有你陪伴我呢~」
「你過譽了,伊西絲大人!那麼,晚安了,伊西絲大人。」他靦腆地搔着頭向我告別。
「晚安了,理查德。」我再次露出微笑地向他道晚安,然後便喝起杯中的咖啡,目送着他穿過隨意門。
「所以說,主人你給他降下了甚麼祝福了?」在我身後現形的米米語帶好奇地向我搭話。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並把臉轉向她回答:「沒甚麼,就只不過是個讓他不會輕易沮喪的小魔法而已。我相信,像他這樣的人,只要他維持樂觀的態度,自然便會稍微變得『幸運』起來……咳咳!」
「主人!你還是快點要休息吧!我們明天才繼續聊吧!」米米看到我再次吐血後,便驚慌地勸說我早點休息。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有氣無力地開口道:「咳咳……是呢~今晚就先這樣吧……接下來交給你收拾可以嗎,米米?」
「嗯!交給我吧,主人!」米米精神飽滿地答應了我的請求,然後又輕推了我的背。
被輕推後背的我於是站了起來,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寢室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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