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父亲和儿子 [上 ]

父子


第26章  [上 ]

 

父亲和儿子


11月4日


微弱的阳光在地平线上熄灭了。街道经不起半秒的黑暗,各房屋点亮了各式灯火,从简单朴素、田园诗意到五彩摇曳,一举驱散了黑灰色。灯光如万千萤火,在繁星夜空下闪烁。


在医院的天台上,Sam伸出一条腿,半躺半坐在圆顶上,静静地观察着。他把头靠在避雷针上,静静地看着成群结队的萤火虫接尾连成银河。闪耀而无尽地拉长,银河依旧在黑暗空中翻滚涌动的乌云下黯淡无光。


单调、阴郁、寒冷,一切都被锁在了那种悲伤之中。


Sam歪着头喝着啤酒,让身体暖和起来,以抵挡切割他身体的冷风。Sam的双眼因啤酒酵母的作用而泛红,他闭上眼,思考着一切。母亲薄情,JK复仇,家庭被圈套。哥哥曾经自杀未遂,他怕毁掉无辜者的一生,但最后仍然与姐姐的全家发生了亲密关系。四人以为自己陷入了乱伦关系,因此备受煎熬,但其实并无血缘关系。Sam对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荒唐情景咯咯笑了起来。


苦咸的眼泪还不够,捉弄人的命运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片盐海。母女三人已经知道了哥哥的身份。悲惨的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们无法放弃那份日积月累的深厚恩情。亲人们沉沦在罪孽的情感与恩义之中。


Sam咕咚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啤酒解愁。他还有另一个悲伤。他把悲伤深埋在心中,但在父亲面前却难以掩饰。儿子的心中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而Sam第一个想要隐瞒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男人可以对陌生人敞开心扉,但却很难与父亲畅谈。每对父子之间都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距离,除了父子之情和家庭责任,父子在那个距离里看不见彼此。


眼前的距离,就像一个盲人一样隔开了他和儿子。


父亲不想徒劳地在那个无形的距离里寻找他的孩子。


父亲无法触摸到那个距离,只能去感受。


如果感受不到,父子就会永远在那个距离中像盲人一样彼此隔绝。


Huge知道,如果Sam强行压抑怒火,他会疯掉,所以父亲静静地陪着儿子喝醉,耐心地等待。父亲总是占上风,尤其是在精神上的较量中,儿子休想斗得过父亲。Sam醉醺醺地嘟囔着,满身酒气:


- 老头,我们要怎么收拾残局?


Huge叹了口气,因为Sam还没有真正敞开心扉,但至少他说出来了,而不是像个闷葫芦一样独自承受。


Sam所说的,对Huge来说是个难题。父亲沉思着这场家庭悲剧,思绪万千。不只是他,任何人都难以接受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


最初,当Sam讲述的时候,父亲想要抗议,以防事情发展得太远。直到此刻,阻止的决心已不再那么坚定,他依旧在为亲人所承受的痛苦而怅然。


仔细想想,仍然必须再三权衡。如果船板还未建成船,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一切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Huge喝了一口啤酒,无奈地叹了口气:


- 啧,什么来了,就让它来吧,让事情顺其自然。


Sam无聊地侧过头看着父亲:


- 妈的,还不如你不说,不那么恼火!


父亲耸了耸肩,说:


- 姐姐和外甥女成了你哥的女人,束手无策了吗?妈的,我不明白丝公月婆[1]是无意还是有意,把这三母女系在一段违背伦常的感情上。那个老头和老太婆把红线打成了一团乱麻,弄得连他妈的一点头绪都找不到,甚至连老天爷都解不开!


Sam发出一声冷笑,看着闪电倏忽划过阴沉的天空。上帝的一举一动都刺痛着那些早已对上天心存不满的人。Sam望着云,立刻想象出一张戴着王冠的可憎的脸。那张污秽的脸咯咯笑着,挑逗着他。Sam厌倦了咒骂,轻蔑地斜睨了老天一眼:


- 他妈的,上帝只知道给患有狂犬病的狗解开绳子!那个老天爷强迫月老红娘把那段孽缘强行捆绑在了这四个人身上!我对这肮脏的本性再熟悉不过了,只有逼迫我们一家走投无路,这老家伙才会满足。都说敬老得寿,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他却不敬老人,而他的所作所为输给年轻的水牛!


Huge心里烦乱,却又忍不住笑出声,一边听着Sam骂骂咧咧地「祭天」,一边喷出了一口啤酒[2]。老头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上天击打,但锤子却总能滑落,感到无言以对。


- 儿子,父母生了孩子,但天生性格。如果那天晚上黄金有一点私心,月老红娘哪怕是犯了错,也捆绑不住任何人。- Huge挥动双臂,用啤酒瓶敲了敲圆顶,摇头感叹 - 不幸的是,黄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英雄。英雄是让女性坠入爱河的迷人酵母。女人和女孩对英雄的痴迷,比男人对酒的痴迷更甚!


Sam不喜欢拐弯抹角,但老头子还在滔滔不绝地给他灌输哲理。儿子挠了挠屁股,撇了撇嘴:


- 老头子最近很文雅嘛。黄金不愧是个真男人。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伤害无辜者的性命,任何女孩都会为此感动,更别提是母女三人了。直白点说不就得了!


Huge发出咯咯的笑声,因为儿子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嘲讽着他。Sam把手放在脑后,又喝了一口。


- 很多东方人依然重视贞节。- Sam愁眉苦脸,用一种害怕的声音说 - 我老兄一直很害怕夺走女孩的贞操。他形容女孩失去贞操的感觉,就好像他是在强奸一样。可怕撒子弹!


Sam闷闷不乐,低下头,用低沉的声音谈论起姐姐:


- 我姐姐嫁给了一个不如禽兽的丈夫。他妈的,他一年四季与酒魔翻云覆雨,没有一个妻子能忍受得了。多年来,我孤单的姐姐一直坚守着妇道。她那么年轻漂亮,肯定有老色鬼慢慢靠近她,对她调情。- Sam嘴角勾起一丝淡笑 - 日夜排卵相似「某人」,那她早就离家出走跟着情人跑了。呵呵,有趣的是,那些想说三道四的混蛋也没有理由诋毁我姐姐的人品!


Huge偷偷观察着儿子。短短几句话,儿子的表情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沉思、忧郁、愤怒、轻蔑,各种情绪不断争夺着对Sam的控制权。最后,留在Sam眼中的,是对端庄贤惠的姐姐的骄傲。父亲暗笑这种熟悉的感觉:每当谈到亲人时,儿子总是如此冲动和豪气。Huge低着头,撅着嘴唇,听着儿子对侄女们完整的「赞美」:


- 温柔的姐姐生了两只雌虎。我摸了摸侄女们,她们立刻追着我打得我头上喷出烟。如果妈和你不及时出来,你们俩都认不出我了。说不定那群泼辣的侄女们甚至想把我给生吞活剥了!


Huge笑出了眼泪:


- 谁说你迷恋屁股,喜欢上围了!- 老头子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 可别让上围遮住了你的眼,让屁股长到你头顶上去了!


Sam翻着白眼,瞟了瞟,却没有反驳。他正忙着赞美自己的家人:


- 我哥是个男人但思想依然守旧,更不用说姐姐和她的女儿们了。她们都端正,看重贞节,想法都一样,仿佛是互相复制出来的。她们相信,无论和谁发生过性关系,就会成为那个人的女人。除了那个人,这辈子不能再嫁给任何人。


Sam咂咂舌,束手无策:


- 世界上这种东方标准的女人并不多。这种万中无一的稀有案例,她们情愿成为「望夫石」,就算以后有机会和别人在一起,她们也会说『除了你,我不想嫁给任何人』。哦,MY 的上帝,撒子弹!


Sam抱头感叹:


- 不知道该说是忠贞的爱,还是情感的负担!


Sam想说,那母女三人都视自己为黄金的女人。尤其是兰姐妹,她们把处女之身交给了老兄。不仅仅是忠爱或者情累,更是刻骨铭心、永远不褪色。最后,终生与痛苦做伴。


- 女人多少端正!- Sam疲惫地叹了口气 - 就那么多为情而受苦!


他一挥手,对着天空狠狠砍了下去:


- 抓住裙子[3],我姐姐和外甥女没有做错。如此说得简短点!


注释

 

[1]丝公和月婆并不是夫妻,而是越南民间信仰中的两位神祇,掌管并牵引人间的爱情姻缘。

 

丝公(又称红线老人)负责用红线将有缘之人牵系在一起,无论他们身处何地、社会地位如何,或相隔多远;

 

月婆则是赐福并安排婚姻的神祇,为夫妻加持幸福,并促成良缘。

 

共同职责:这两位神祇共同决定恋人之间的命运,与「缘分」和「红线」这一爱情观念密切相关。

 

在中国民间信仰中,有一位名为「月老」的神祇,负责安排姻缘和婚姻。


[2]指的是Sam轻蔑地诅咒老天爷。


[3] 按照越南人的说法,相当于「总而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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