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一向喜歡這種感覺——走在自己的城市街道上，身邊跟著一支完美編制的隊伍，護衛、侍女、馬車、馬夫，甚至連路人都會自動為我讓出一條寬敞、乾淨、目光充滿複雜情緒的走道。

就像我命運裡註定的舞台，每次登場，都得配得上貝翠絲‧阿爾曼這個名字。

不過今天比較特別，因為我牽著的不是夏卡。

是個可愛的小東西，一張臉還寫滿了驚惶失措與羞澀，連步伐都有些飄浮——也難怪，他剛從街頭藝人變成我準備帶去訂製御用提琴的對象，情緒沒被甩出地表才奇怪呢。

我能感覺到他掌心仍在出汗，緊張得要命。

真可愛。

三輛馬車早已整齊停在街角，三名馬夫站在車旁閒聊，看到我們靠近後立刻收聲，彎腰行禮。

他們的眼睛只在我身後的艾文身上停了一瞬，什麼都沒問——也對，他們拿的是雙倍薪水，那是封口費買來的沉默。

「這回是走可愛路線嗎？」

——如果他們真會這麼想的話，那就對了。

夏卡是個不錯的玩具，成熟、體面、知道如何討我歡心。

但他太習慣這種遊戲，早就沒驚喜了。

而我今天需要的，是驚喜。

護衛們站得筆直，目不斜視。

他們經得起訓練，不會去關心我牽的是哪一隻手，說了什麼話，甚至不會對我心情的轉變表示一點反應。

他們唯一的反應，就是兩人默默對了個眼色。

呵，這兩人跟了我六年，恐怕早就在心裡下注：「夫人今晚的床伴會是哪種類型？」這種賭局。

這讓我心情更好。

艾文依舊一臉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彷彿還沒從那把摔碎的小提琴裡醒過來。

他以為自己今天只會像往常一樣被驅趕、被冷落、被忽視，卻沒想到會被我牽著手，站在我這三輛阿爾曼家馬車前，像個……被命運點名的幸運兒。

我低頭看了他一眼，他抬頭看我，眼神像剛學會信任人的小狗。

這才對嘛——這才有趣。

侍女們也全都安靜得體地隨在身後。

她們聰明，知道該怎麼反應才不會惹我不快。

當然，我看得出她們各懷心思。

有人嘴角含笑，眼底卻有點鄙夷。

有人已經在替他盤算應該先幫他洗澡，還是先幫他換衣服。

香水的調性應該偏向清新還是淡木質調？

她們思緒飛快，行動也快，這才配得上我的身邊。

至於那些擦身而過的路人？

哦，別以為我沒聽見他們壓低音量卻難掩興奮的竊竊私語。

「貝翠絲夫人今天又換人了嗎？」

「那孩子看起來才剛成年吧……」

「那條裙子真的好美……」

是的，我聽見了，而且我喜歡。

我穿這條裙子，不就是為了讓你們嫉妒得牙癢癢？

我勾那孩子的手，不就是為了讓你們羨慕又無能為力？

艾文的手微微一顫。

我知道他想問很多問題。

「接下來要去哪裡？」

「妳想對我做什麼？」

「我該做什麼？」

但他沒有開口。

因為他知道，這一刻不屬於他，而是屬於我——貝翠絲。

我牽著他，走上馬車的階梯，一如往常登上我自己的舞台。

只不過，今天的舞台劇，換了一個主角。

我也很期待，看他能不能撐到終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