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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好了。」

十分钟业已过去，场景回到城门之外。全程没有顾澪怎么叫痛，借着白乎乎的天光，我麻利地给她涂上酒精，然后在手脚上打上应急绷带。末了在她的脸上贴个创可贴，这样就算收工了。

虽说当时她掉下去的样子很是骇人，不过其实我俩始终都还通过登山索连在一起呢。尽管中间为了追逐我曾经一度把可调结组——就是腰间的那个卡扣——松脱了，但是真到了性命交关的那个时刻，我又及时地把它扣上了，于是在后腰被猛地一扯之后，宇佐见澪成功地避免了跌落谷底变成肉饼的命运，只是在崖壁上难堪地擦撞了几下，弄了一身的伤。

「噗嗤。」收拾急救用品的时候，我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澪一边照着手镜一边问。

「什么『水晶一样透明』，该害怕的时候还是会害怕的嘛。」

我取笑她先前的动摇。

「嗯——嗯，毕竟我不是操纵无人机的壮硕女性嘛。」

澪摇头晃脑、悠哉游哉地说。

「你啊——！！！」

「呜哇哇哇哇哇！！！」

我们就这样半认真的嬉闹，借以消除残存在手指末端的恐惧。正如同「桐」一样，如今它已经再度静匿在刀鞘中，但我眼角依旧闪烁着它刃身的幻光，耳边则是它与岩石碰撞时所发出的瘆人声音。就算肉体安然无恙，人的精神也会被割伤，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家伙的尸体就躺在我们身后。城门的阴影之下。

我和澪的脑袋自上方凑了过去，端详它那宽达八至十米的巨大翼展。

无神的复眼仰躺着看着我们。口器蔫蔫地卷作一坨。

「……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蝴蝶。」澪一边拍照一边说。

「……啊。」

「纱耶香妈妈，真亏你能把它弄出来啊。」

「不，其实一点都不重。」

我说的是实话。

忍住全身的厌恶拖曳这硕大的怪物时，我真没想到它轻如鸿毛。

想来也是，毕竟是飞行生物。

与之相比，尽管两翼都薄成了半透明色，这身躯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固性。一路上这么磕磕碰碰地被我拖过来，它也一点都没有要散架的样子。

「小刀借我。」

我无言地把自己常用的多用刀递给澪。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戳，然后试着切割，接着是用力刺，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在这翅膀上留下哪怕一点伤。看似轻柔的这具躯体，完全是刀枪不入。

想起刚才和这东西正面交战的经历，我蓦地打了个冷战。

轰隆隆。是雷声。天越发阴了。

「结论一，它是制药的材料。」澪说。

「啊。」我回答。

到了眼下这个关头，就算我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正视夏目医生笔记本角落所绘的翅上带有新月的那只小小蝴蝶，和眼前的巨大尸体乃是同一物种这一事实。况且离开城门后，我们已经阅读了田中教授的邮件，这是进一步的检证，小月的药里所混杂的鳞片，正是蝶翼上的残留物。

绝不是什么「哮喘药」。

「结论二，它有高度的智能。」澪说。

「啊。」我回答。

经历刚才那场鏖战后，这是毋庸置疑的结论。不仅仅是布置陷阱，它甚至还多次改变策略，这是区区昆虫做不到的事。

首先是被它释放出的那些「小月」。不管那是什么能力吧，既然针对我和澪使用了「小月」的样貌，那说明它曾经在暗中观察过我们，并且多半理解那孩子对于我们有特殊的意义。除此之外，将会发出噪音的「小月」掷在地上引导我们的目光，借此隐匿在我们的视线盲区，这是在黑暗中十分高明的作战方式，不是普通蝴蝶这种神经系统简单又原始的动物能想到的战术。

随后是「战斗」和「逃跑」的二择问题。应当说，在这次不愉快的遭遇战中，其实自始至终，它选择「逃跑」的次数更多，只有一次它才选择正面攻击我。要说身体的强度，我和澪其实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但偏偏我们有克制它的那件神秘武器在手，而面对这件武器时，它那压制性的恐怖体型反而成了弱点。那恐怕结论只有一个了，它理解我们带有杀死它的手段，甚至还抱有浓厚的杀意，并不因为我们孱弱的人类身躯而轻视我们，所以选择「阻却」与「逃跑」更多。

即便是「逃跑」，它也没有选择平时常走的久若城门，那只会让它暴露在光明之中，变得更容易被命中。它所选择的是持续撞击一处薄弱的洞顶，直至撞出罅口，如果那罅口够大，还真让它逃脱了，毕竟我可没有本事随它飞上去。

也正因为那罅口不够大，它才会冒着风险对我进行唯一一次攻击。它知道我要杀它，但它逃不出去，所以那一次它决定先杀了我。想到当时幸运的天平只是微弱地向我倾斜了一点点，我又冒出一身冷汗。

这怪物。

「结论三，它是杀死美惠老师的凶手。」澪说。

「……啊。」我回答。

……是的。

我现在知道美惠老师为什么会靠近窗口，甚至开窗了。

假如看到夏目医生的脸在那里的话。

自从最后一次电话之后，她就失去了夏目医生的行踪。她也完全不了解这家伙的能力。

如果那时，生死未卜的恋人的脸出现在窗边，向自己投来求助的视线——

……啊。

我忍住了一时的恶心。

美惠老师头上的伤，就是被这长长的口器作弄出来的吗？

「结论四，夏目医生与美惠老师最后一次电话时，它也在场。」澪说。「纱耶香，我们已经倒推到这里了哦。」

「……啊。」我回答。

既然这家伙的扇翼声全程都被录了下来，这无疑是事实。

夏目医生的帽子上的伤口，毫无疑问也是这家伙的杰作。

「我们接下来要跳跃到更久以前。结论五，八年前，曾经有另一个『它』的同种存在，但是被夏目医生消灭了，这正是夏目医生父女两人先前八年份的药的来源。」

「……啊。」我回答。

连环杀人案，以及其解决。

从镇民们的反应来看，既然美惠老师之死表现出和八年前的案件相同的共性，自然可以推出八年前案件的凶手是另一只巨大蝴蝶的结论。

想来这般怪物不会好心到自己停止作案，联想到夏目医生所持有的特殊武器，制药机器还有那些空瓶，就能得到这个结论。

「结论六，它们是邪恶的。」澪幽幽地说。「我们不用背负杀死高等智能生物的愧疚感。」

「啊！」我恨恨地回答。

倘若它们真是高等智能生物，遭遇另一种高等智能生物，即便形似怪物，我想也有无数种尝试沟通的方法。

绝对不是像八年前那样，对那么多无辜者展开大屠杀。

用口器攻击头部……会是为了吃里面的东西吗？这联想更令我不寒而栗。这座山有鹿也有熊，虽然有「人类优先论」的嫌疑，但就算饥肠辘辘，我想也总有比人类更好的选择。就算是远古走来的野蛮人，也必然明白这是在对智力程度对等的对象释放恶意。

不如说，考虑到它们拥有心智，再联想它们的行为模式，更能理解它们为什么会在特定时机做一些特别的事。

譬如说，明明拥有坚固的身体和强大的飞行能力，甚至还能撒下瘙痒的鳞粉，制造活生生的「造物」，它们却总在夜间活动，并且只攻击落单者。

其原因在于，它们理解它们攻击的并非对其他野兽漠不关心的野兽，它们的猎物乃是社会化程度极高的「人类」。「人类」会保护自己的同族，会为死去的同族报复，哪怕弱小，也会分析敌害，应对敌害，直至将敌害消灭为止。

要同「人类」对抗，就绝对不能留下关于自己的哪怕一丁点线索。不能被目击。全程不在小说中登场的凶手才不会受到侦探的制裁，它们是以此为前提决定攻击模式的。

不，虽然拥有智能，这绝非什么高等生物，只是形影单只的疯狂连环杀手罢了。

吃人的怪物。

「结论七，它们的来历——」

「要下雨了，」我说。「来帮我一把。」

「……啊。」这次换成澪回答我。

滨崎纱耶香七道具之六，「便携野营帐篷」。虽然名字里有「便携」两个字但还是很沉，构成了我本次出行的背部负载的最大一部分，不过幸亏我还是把它带上了。

眼下总不至于带这东西回镇里，这东西又轻，一阵风就能带跑，那么在上面盖上点什么挡风的东西遮掩遮掩，暂时「现地留存」自然成了最佳方案。我找了块趁手的石头开始打地钉，澪则是笨手笨脚地帮着我扯柱绳。

「……第一次搭野营帐篷居然是为了藏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完全没法感动。」她苦笑着说。

「……啊。」我回答她。

眼睛回避着眼睛。因为心是会被割伤的。

我和她不约而同地回避了「结论七」。

「姐姐回来了！」

一旦掀起布帘，小月就注意到了我们。她丢下笔，从椅子上跳下，张开小手朝着我飞奔过来，原先似乎在陪她玩纸上五子棋的奈奈则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冲着我微笑。

「小月，我们回来了哦。有没有和奈奈姐姐她们好好相处呀？」我也微笑着问。

「姐姐！姐姐！——姐姐怎么回事呀！！！」

「怎么了？」澪刚停完车，才随着我走入下川旅馆。她不明白小家伙怎么突然尖叫起来，还围着她又蹦又跳。

「澪小姐！？这绷带，这绷带是！？」

没想到奈奈也坐不住了，她略略瞪大眼睛，吃惊地半掩住嘴。

「啊，这个啊。」因为卸了那堆装备，澪才注意到白色的绷带从自己的袖管口暴露了出来，比她脸上的创可贴还要显眼。「之前不是给奈奈发过邮件嘛，我们进久若城去了，结果在调查法师留下的石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她故作轻松地笑笑，「遗迹可真够危险的啊，是不是，纱耶香？」

「啊，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这笨蛋，可真是不够小心的啊。」我仓促地接口，尽可能绷住脸。

「……欢迎——客人您这是怎么回事！？」原先正把手臂和头搁在柜台上睡午觉的红衣少女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苏醒过来，但是一旦睁开眼睛，也开始大喊大叫。

「呜哇，每个人都要来一遍……」澪苦笑着以双手食指堵住耳朵。

「您去了久若城！？您没见到门口的警示标语吗！？」少见地，千代小姐动怒了，这怒声连我都吓了一跳。

「就是说呀！姐姐怎么回事呀！」小月一叉腰。

「二位别生气，二位别生气，哈哈哈，」一向好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就十分恐怖，澪开始擦冷汗了。

「真是相当危险！我没想到两位是做事这么欠妥的人！」千代小姐以没有被长发遮挡的那只眼睛怒视身为年长者的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噫！这下流弹连我也波及了！

不对，虽说其实我们进城并不是为了玩乐，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确实是让她们担心了，是我们不好。

「我们有在反省了，真的有在反省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请原谅我们吧，千代小姐~~」于是我双手合十开始讨饶。

「嘎呜！」「哇！」但是小月好像不肯原谅澪的样子，恶狠狠地用她的小尖牙咬住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

「啊哈哈……」于是友人苦笑着把小月搂进怀里，「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了嘛。」

「下川女士呢？」为了转换话题，我赶紧问。

「教完我怎么劈柴就出门去了，」奈奈眨巴着眼睛。

千代小姐叹息一声，也终于不再发脾气了，开始苦笑。「小月一直瞪着老板娘，她有些难过的样子，借口买东西去了。」

「……那奈奈你怎么没在劈柴呢？」我问。

「………………」奈奈别开眼睛。

千代小姐吃吃地笑出了声。

「啊啊啊，我去，我去还不成吗！都嫌我胖！我才不胖呢！」侧马尾一摆，她也从椅子上跳下来，从店堂的后门逃走了。

「哎呀，客人！」这下千代小姐也坐不住了，她急忙追上去，「您可不要一个人动斧头呀！」

「她说她就在附近，很快回来，」正当我也打算追上去亲眼看看奈奈劈柴的惨……我是说盛况时，澪托着手机对我说。

「下川女士吗？先前不是电话打不通吗？发邮件也不回。」我问。

「这次回信了。」澪回答我。「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吧……小月，还生气呢？」

「呼姆姆！」没错，小月还在恶狠狠地瞪着澪。

「嘿嘿嘿，嘿嘿嘿。」于是澪蹲下来，用她没有贴创可贴的那边脸蹭小月的脸蛋，「好小月，好小月，不会做了，原谅人家嘛~~」

「嘎呜！」

我「噗嗤」地笑出声，因为小月别着头一口咬住了澪的鼻子。

「（闷声）……小月，这个姿势稍微有点……我说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哇啊啊啊啊！！！」

毫无疑问，这个小月绝对是真正的小月。

「（闷声）纱耶香，救我~~」

「小月……哎哟哟。」我刚喊黑发幼女的名字，她就回过头，同样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别瞪我啦，也别咬澪姐姐了，她已经知道错啦。」

「她不乖！她不听话！」小月终于松开嘴，恶狠狠地对我告状。

「她现在是『伤患』，不能乱动，」我苦笑着说，「小月要生气的话，就罚纱耶香姐姐吧。」

「才不要！就要罚这个澪姐姐——！！！」

话没说完，随着摩托车的引擎声靠近，小月就惊跳起来，也啪嗒啪嗒啪嗒地冲着后门逃跑了。

「噗嗤，这孩子。」我摇了摇头。

「……这就是，教育学存在的意义啊。」澪揉着鼻子说。

「……我怎么觉得欠教育的人确实是你啊？」我白了她一眼。

「欸嘿。」她侧吐着舌头，用指关节轻敲自己的头。

老板娘正是在这时进店来了，一边踏过门槛还一边朝后张望，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我回来了，」她终于看向我们，声音带着颤抖。「邮件里说的是真的吗？」

「啊。八年前的凶手，不对，应该说，『其同伙』，我们解决了。」澪轻轻点头。

「是的，至少近期这些事件的犯人，应该就是它了，」我同意道。

下川女士怔怔地看着我们。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澪说，「——时间紧迫，还是等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以后再同您说吧。」

我们又一次逃避了「结论七」。不如说正是因为要逃避它，才在进城之前只联系了奈奈，而不是同下川女士打电话。

「总之，小月的药还剩一颗，」澪继续说道，「换而言之我们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余裕。如您所知，有几件事还希望您一同帮忙处理。」

下川女士点头。「滨崎小姐的邮件我看过了。那东西很大，但很轻，是吧？」

「是的。」澪说。

「那我会自己想办法。」老板娘，不，在这件事中，我们的「司机」说。

「恐怕没那么简单，」澪轻呼了一口气。「这东西……该说是『铜皮铁骨』吗？我们刚才已经试过了，根本没法切割，更谈不上『分解』了，所以现在它还一整只留在那儿呢。」

「可别被吓到了，毕竟……。」我斟酌着说。

「死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一皱眉。「但是『铜皮铁骨』……所以说……死者头上的伤都是……」

「啊。蝴蝶不是有『吸管』嘛。一般用来吸食花蜜的那个。不过这些个……」

澪没有把话说完。

「……如果太难受了，请不要细想。」我轻声补充说。

「我没法，我没法不细想，」下川女士已经哽咽了，「毕竟外子也是……但是，啊……啊，你们终究是帮他报了仇………………」

不，其实不算吧，毕竟不是同一只。但我们都静默着，没有否定她。

我们让她暂且沉浸在这一刻，在这种悲伤的欣快感之中。

「……所以我就把它一整只运上山去，投进你们说的机器就成了吗？」她终于缓过神。

「不是那样！」一时间澪的声音变得十分坚决，我错愕地看向她，因为这反应也出乎我的意料。「对您可能有些残忍，但哪怕用上电锯，我也仍旧希望您找到办法『分解』它。」

「澪？」

「对，翅膀，头部，身躯，触须，尽可能把它大卸八块，实在做不到，也至少分成两份才行，」全然不顾我的疑问，澪歪着红色长发继续说道。「您有相机吧？做这一切的时候也请您拍照留底，然后制药的时候不要用上全部的材料，尽可能把大部分的『标本』留下来。毕竟机器就在那里——我们随时能做出药来，但『标本』现阶段只有这么一个，又一个八年之后要怎么办？纱耶香，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啊。」我才会过意来。乍一看这件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但确实还远未达到「完全解决」的地步。为了彻底把小月从这种神秘的疾病中拯救出来，澪想要留下研究用的素材！

「所以刚才才……」我问。澪点点头。

「嗯……」下川女士沉思起来。

「因为机器所处的位置是『半山腰』，可能您先骑车从伊斗镇那侧的那条路上山，然后再步行下山会比较省力，」于是我接着说道。「有些路段比较陡峭，就算您是当地人，也请您安全第一。」

「不，现在车子出不了久若，连我的车也出不去，」下川女士回答我，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自行车倒是……应该可以吧，警察已经在县道上设卡了，再说他们也还不至于相信有人能就这么骑着自行车去栗宇或者三水。嗯……」

她又沉思起来。

「不过真要用我的摩托车上久若山的话……我有办法就是了……」

喂喂喂。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快而有力，似乎是想完了。

喂喂喂喂喂喂。

「您在路上看到藤原亮警官吗？」在我来得及吐槽前，澪问。「既然杀人犯实际上是这么个玩意儿，那么事实上久若的案件已经解决了。如果和他说明情况，我想在『移动运输』方面应该是能得到一定协助的，总比您刚才冒出的……某些点子要来得稳妥。」

「我看到他了。不如说，我刚就是去找他。」下川女士回答澪。「虽然他不怎么认识我，但我认识他。」

「哎？」我吃了一惊。「您原来不是去买东西？」

「藤原警官他在哪儿？」澪问。

「我先是去警察局，没找到，然后在警察局对面的镇医院遇到他了，他在和小夜医生说话呢。我是去问你们托问的那个男人的事情，就是穿西装的鬼鬼祟祟的那个。」

「啊，是吗……」这下我明白过来了。

「有消息吗？」对于这个话题，澪似乎大为感兴趣。

「他说他没什么印象，小夜医生倒反而有。她说她经常看到那个人在附近转悠，不知道打算做什么。多的时候一天能见到好几次，但是眼神一交汇他就假装根本没在看那边，自顾自地走了。」

「在『医院』附近转悠吗……」澪低下头跟着念叨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强调了这两个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澪为什么想要找这么个人？这个人又到底扮演了怎么样一个角色啊？

「您走的时候，藤原警官还在那儿？」友人终于重新抬起头。

「啊，还在那儿。他似乎心情很差。」似乎是为了提醒我们，下川女士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的，但他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澪微笑着说。「那么城门口的『帐篷』就交给您了，请您务必按我嘱托的做。」

「我知道了。」下川女士郑重地点头。「你们这就出发找那个警察吗？」

「和后院的朋友打声招呼就出发，」澪回答。

「那我先走了。」

「请您路上小心！」

老板娘已转过身，我连忙同她道别。

「你们才是，路上小心。」

但她已掀起布帘走了。

「真是风一般的人……现在知道小月到底是像谁了。」

澪摇摇头。她仍在微笑着，因为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正透过后门一阵阵地传过来。

我径直掀起后门的门帘，那孩子甩着长发在庭院中奔跑着，「哇咿哇咿」地追逐着蜻蜓。即便天色发阴，又闷又潮湿，气压低得让人透不过气，看她欢笑的样子，也不由得让人感觉像是晴天一样。

这个小月才是真正的小月。

这个小月会继续活下去。

尽管事情远未完全解决，我心中的一个声音仍旧这么说道。

「噫！又歪了！」

……这个把柴劈成一大一小两块的奈奈也是真正的奈奈。千代小姐吃吃的笑声停不下来。

「奈奈，交田中教授哦。」澪超没规矩地把一只小瓶塞进奈奈的牛仔裤后兜。

这就是刚才澪最后做的「那个」了。虽然没法切割，澪还是采集了一小瓶鳞粉，那东西透着诡异的蓝绿光芒，

「呜哇！澪小姐！不要趁着别人不能用双手的时候干这个啦！什么东西呀！」

「蝴蝶的粉末啦。想请田中教授看一看，他应该会感兴趣的吧？」

「『蝴蝶』……」端着斧头的奈奈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山里的特殊品种吗？Roger是Roger啦，但是粉末什么的也太小气了吧，就没有『实物标本』吗？」

「（小声）实物就太大啦。」

「？纱耶香小姐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实物我们还在努力收集中呢！」

「请加油！」

千代小姐还在吃吃地笑。

「（小声）还收集呢，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虫子了。」转过身，澪难得苦了苦脸，不过立刻又摆出一脸笑容。「哎呀~~小月，玩得开心吗？」

「呼，呼，坏婆婆走啦？」小家伙奔过来了，她正以一手扶着裙摆下白皙的小小膝盖，锁骨一起一伏，微微喘息。

「婆婆走啦，」澪回答她。「唉，还在说『坏婆婆』呢，她可是在为你跑来跑去呢。」

「哼。」小月撅了撅鼻子。「谁要她跑来跑去呀，小月有姐姐们就行了。」

「哎呀，小月不生气了？」于是我也笑着问。

「不生气了。这个送给澪姐姐！」她递出另一手里的东西给澪。

「是什么——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宇佐见澪，因为获赠的绿色大蜻蜓而蹦跳起来。

「别跑！！别跑！！」

「追不到~~♪追不到~~♪哈哈哈~~」

是啊，这个没心没肺地大笑的小月肯定是真正的小月！

这个全程在吃吃笑着的千代小姐，也绝对是真正的千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