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達安,你猜猜父君找我要做什麼?」
瑛達彌、索倫達安兩人朝城堡下方的謁見廳走去。
一絲不苟、行為拘謹的老管家無視了瑛達彌。
「唉。」瑛達彌翻白眼後,無奈的嘆氣。
「但願父君今天心情好,也許我能過得好點。」
「雖我說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畢竟我的母親被我害死了。」瑛達彌忽然轉頭。
他笑了,笑得索倫達安心理發寒。
「君子,請您好好看路。」
「啊,反正這裡又沒人。」
瑛達彌攤開雙手。他不在乎將這些話說出來,更不怕索倫達安告密,因為索倫達安似乎也有秘密。
後續的路程安靜異常,兩人爾偶遇上自認高貴的賤僕,僕人們表面上恭敬、實則瞧不起瑛達彌。
瑛達彌很生氣,卻只能習慣這種受盡冷眼與嘲弄的地方。
然而他也因禍得福、練就出敏銳的微表情感知。
(呵,虛偽的表象,還不如尼洛直接的惡意。)
骨子裡的輕蔑,讓僕人不知不覺間挺起胸膛,毫無一絲君堡僕人應有的戰慄感。
腳從最後的階梯離開,瑛達彌愈發感到緊張。
(謁見廳──長什麼樣子呢?)
城堡地下有個被挖空的巨大空間,這個大空間被精雕成壯闊的大型廳堂,即使是樓梯交會處的此地亦顯得氣派非凡。
(若要挑些毛病,也許只有空氣不流通、光線昏暗。)
空曠的大廳,迴盪著兩人的腳步聲;君堡內,各個管家的訓斥聲從上方傳來。
大廳唯一的通道指向謁見廳,廳口由一扇兩個成人高、漆成墨黑色的金屬大門隔絕廳內外。
(哼,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若鳶尾也來到這世界,我一定要到鳶尾;若鳶尾不在此地,我也要找到能回去的辦法。)
(活下去、活下去,憑藉前世的經驗,我一定能從在夾縫中生存。)
他雙手觸碰冰冷的大門,門上黑色塗料在數百年摧殘,歷經不同時代的修補。
斑駁的烤漆下,是一層又一層歷史的痕跡。
(比我預想得還要輕?)
他輕輕一推,這扇看上去非常厚重的大門便被推開。
(好緊張──)
廳內兩側擺放魔石燈燭台,頭上則有吊燈垂下。大量魔石燈為這個幽黯、令人窒息的密閉空間提供些許光明。
在光線交錯中,能幹建一顆顆骷髏頭被妥善安置在透明容器中。
那些頭顱是歷代魔君引以為傲的戰利品,有些是公爵家家主、成名已久的軍長,也有些是大賢者。
其中最值得驕傲的,當屬那兩顆海莫茲王的頭顱。
在視線盡頭是宏偉的黑王座,有個男人正坐在王座上、腥紅雙眸死死盯著他們兩人。
(魔君領現任魔君,同時也是我的父親──喀賽文.海莫茲。)
他獨自走進寬敞、壓抑的謁見廳。
紅毯走道兩側插有歷任大將軍的旗幟,越靠近寶座,則代表功績越卓越。
瑛達彌走至半途,一顆鑲嵌在王座上的顱骨緩緩出現在視野內。
(那個是傳說中的……初代魔君的頭顱嗎?)
距離王座十公尺左右的距離,瑛達彌停止後雙膝跪地。
「父君。」稚嫩的聲音迴盪。
「瑛達彌。」喀賽文面無表情,雙眼從未離開過瑛達彌。
喀賽文留有一頭及肩黑長髮,額頭上潔淨、純粹的魔石無時無刻不閃耀著,難以想像看上去陰鬱、年輕的他,已是年過六旬的人。
他身披灰色的絲質長袍,長袍上鑲有無數魔導具,右手則握著象徵君權的人骨儀仗。
瑛達彌跪地後沒有抬起頭過,但他從喀賽文的小動作發現些什麼。
(雙手握緊、面部肌肉抽動……)
視線偷偷看去,卻發現喀賽文仍是那副陰鬱、沒有太多情緒的臉孔。
瑛達彌忽然感覺一股冷意掃過,趕緊將頭低下去。
(是我的錯覺嗎?)
瑛達彌自出生後,便斷斷續續有『菖蒲』的記憶。隨著年歲漸長,菖蒲的記憶愈發清晰、穩定。
自菖蒲有意識的那刻起,喀賽文都是那張生人勿近的臉。
(從出生那天的模糊印象、喀賽文那之後的行為……我的出生恐怕有大秘密。)
但無論怎麼猜測都是徒勞。他面前這位是整個魔君領內,權力與戰力都是頂尖的存在。
他需要很多時間才有對抗喀賽文的本錢,而獲取時間的辦法就是順從、隱藏。
「你……五歲?」
「回父君,今年正好五歲。」
「620年去前線。」
(620年……那年我才八歲!他讓八歲的小孩去前線?瘋子,完完全全的瘋子。)
(我在這幾年做出什麼事情嗎?我幾乎不外出、沒與人發生爭執,不應該啊!)
瑛達彌思考的短短幾秒,喀賽文突然抓狂。
「講話啊!」怒吼聲中帶著沙啞,突如其來的大喊讓瑛達彌渾身戰慄。
「遵從父君的命令。」
「滾回你的狗窩!」
「是。」
瑛達彌灰溜溜地原路快走退去,不管索倫達安是否跟上,他一路向上跑了好幾層。
(恐、恐怖,太恐怖了。)
(格蘭特世界擁有被稱為『魔力』的奇妙力量。雖然我現在還感應不到魔力,但喀賽文剛才朝我大吼時的那股氣息……)
(怪物,這裡是怪物的聚集地。)
這個瞬間,瑛達彌喪失與之對抗的勇氣。
(三年──在這三年內,我要成長到足以活著。)
(就算要我留乾最後一滴血液,我也要去尋找鳶尾的蹤跡!)
(哈哈哈,魔力嗎?這麼說我有機會獲得左右世界的偉力?)
瑛達彌握緊小小的拳頭。
(鳶尾,這一世我要守護好你。)
(轉生後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
我唯一的家人只有鳶尾。
就算他變成世界的敵人……我也會無條件的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