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玄武城遠方，天尚未明。
一位戰士方歷人神之戰，步入林間岔道。

火龍殞落之地仍冒白煙，焦土尚暖，
宛如神血未乾的章句。

劍中求孤行歸途，長髮帶霧，袍角沾塵。
遍身紅痕，氣息未定。

前方林徑轉角，一人負手而立。
風似讓道，雲似低頭。

策馬臨權，早候多時。

風王將倚老樹，半身隱於月影。
枝葉濡霧，墜在墨綠長袍而不染。
低眸凝思。

林間無聲，枯葉細語。
劍中求於丈外淡聲道：

「你在等我。」

策馬臨權指尖轉著一枚落葉，語氣不急不緩：「驚心動魄的人神之戰。」

言罷，方抬眼望天際；
目光冷定。

劍中求駐步：「你沒出手。」

策馬臨權輕笑，指尖落葉未停：
「策馬臨權，非是不識氣氛之人。
此等曠世之戰，強行攪入，只怕壞了戲味。」

劍中求語帶調侃：「耶，就沒有幫我的選項嗎？」

策馬臨權：「返碧國的車與糧，都備好了。」

劍中求挑眉，語氣忽正忽玩：「這麼好心……是想收買我？」
策馬臨權淡淡道：「得見赤地劍招，已是榮幸。」
劍中求嘴角微彎，若被誇的小孩點頭：「嗯。」

策馬臨權收回目光：「我想知道，燕宇凡的未解之謎。」

劍中求聳肩：「你還不是問了。」
策馬臨權神色無波：「因為你不會主動說。」

劍中求轉鋒，目色一沉：「火龍之亂，非你主導。」
「確實。」策馬臨權坦言，「祂的動作，在我意料之外。」

「那麼，碧之國裡，尚有你我皆不明的未解之謎。」
劍中求聲頓，瞳底掠過寒光，「也許，比你想的更嚴重。」

策馬臨權果決：「也是千載一遇的機會。」

劍中求輕歎：「唉，說不動。」
補道：「剛才的異象，源自更北方的玄牝神樹。」
策馬臨權側眸：「玄牝？」

劍中求：「燕宇凡與玄牝有深層聯繫。是神樹遠端的傳輸與呼應。」
策馬臨權沉吟：「所以，他能再起，是玄牝的輸能。」

劍中求點頭，語氣首次凝重：「同為龍之傳人，他比我難纏得多。這是最後的忠告。」

策馬臨權沉默片刻，望向星空，聲如鐵列行：「燕宇凡重傷，玄武城殘破，雷獅折牙。此時不動，待何時？」

風於林間應聲而起。
雲光隱斷，昏明交錯，像有看不見的目光在候幕落。

——

數日後。
策馬臨權立於風崖。銀袍獵獵。

策既決，志已下；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千峰在前，皆有人心之懼；
王者之路，始於萬仞之壑。

王者的讚歌，霸者的骨譜——
人們所傳誦的；
戲曲所演繹的。

跨過重重難關，正是霸者成王的唯一之路！
風王將緩抬右手，神情暮然。
指節一緊，若定音之節。

風，停了；人，動了。

天御出鞘，風紋閃動若古律初鳴。
銀袍翻飛，劍光成弧；風再起，不復紛亂，
如千軍伏膝，萬旗側首。

執劍在前，兵符環繞，列文發光。
輕旋一步，劍尖入風——

以劍為譜，以符為鼓。

起天衡，絕地維，操符開疆征天下。
令三軍，封九殿，御風策樞伐萬仞。

兵符飛舞，風嘯相應，雲湧地鳴。
似號角，似戰鼓，直入每名碧軍之心。

咚。
咚、咚。
咚、咚、咚。

整齊踏步由遠而近，
如初雷，如萬鼓。
鐵蹄若潮，旌旗如林，鋪天而下。
千萬鐵騎自雲嶺傾瀉，震裂山河；鳥獸潛伏，江川低語，天光微黯。

兵甲交錯，號角連天——
是山動之聲，是雲開之命。

碧之國，出兵。

雲層翻湧，風如號令。
山林、河岸、崖道，戰旗次第升起。
銀甲映日，碧羽披風；碧軍之勢，排山倒海。

地動風吼。
長戟成林，馬蹄如雷。
策馬臨權一令下，兵鋒直指蒼弦邊界。

山下雲開，「天祿軍」至。
碧風將赤霄一馬當先，三殿並列：魁、權、璣。
軍行處，塵不揚而氣先至，赤紋天甲耀林而行。

另側，「幽璇軍」登列，鐵甲墨羽，無聲如影。
碧風將不破神風執劍而行，雙目如霜；衡、陽、璇三殿橫據山脊，
風過草不動，鴉不鳴，天地似為其軍行暫歇。

二軍並起如日月。

不破神風側顧前列，劍鋒未出，語含笑意：「很久沒有這種大場面了。赤霄，我雖非龍之傳人，戰場上未必弱你分毫。」

赤霄淡聲：「不破將軍之勇，赤霄早有所聞。」

兩軍列陣如山，鋒已交。
不破神風掃目側陣，淡問：「風雲嘯，還無動靜？」
赤霄頷首：「鎮守東線，防清輝。」

不破神風輕哼：「他若在，三面齊壓。」
旋即收笑，望城垣：「但，不來也好，跟他不合。」

——

殺！——殺啊！

玄武城外煙硝蔽天，箭雨如飛。
一方籌備既久，陣嚴勢盛；一方甫歷大劫，城未修、兵未整。

碧軍已破外線，直逼內城。

律鳳韻、羅辰洲、魏雨衡、司徒華等雷獅騎士團成員，
親臨正門合蒼弦守軍死扼。

火石爆鳴，白冶甲軍如浪連環壓陣。

「別慌！」律鳳韻一喝，長槍挑翻三人，「以寡擊眾，是蒼弦的驕傲！」
回望動搖的新兵：「此戰退一步，百姓退十里。讓他們見識我們的血線！」

羅辰洲斷旗而立：「今天太陽照耀的大地，映的不是翠綠，是血色。」

魏雨衡沉聲：「正規兵對白冶甲幾無解……」
司徒華咒罵：「行李剛放穩，他們就殺來？」

火龍之亂方過一月，碧黎全軍集結，來勢如雷。

城上，韜玄無立於望樓，面色不變，眼底血絲掩不住。
傳令奔走，赤線逼近中環。

「第一時間已派人回報……也做了部署。」他自語，像在解釋也像無力辯。
「城毀未補，街未穩，軍民皆疲……」

望向被煙焰吞噬的正門街。
「戰神重傷未癒……朱雀亦未至。」
眉鎖如鐵：「只能硬撐。若撐不住，朮國之門要開裂。」

前線嘶喊：
「保護術師！跟上騎士團！」
「不要退！」
碧軍罵聲相接：「該死，他們怎麼還撐著——那就是雷獅騎士團？」

烈風中，律鳳韻一馬當先，槍鋒振翼，兩敵應倒。
她心沉又定：「很好，至少還能撐住一陣——」

忽而，碧軍氣場突變，陣中裂出一線。
不破身影踏火而來——

風息不破，孤標不折；
萬軍如潮，神風不滅。

幽璇軍碧風將——
不破神風踏入戰場。

劍出如風，氣浪卷沙；人聲先至：
「小娃兒，來會會你！」

劍勢橫掃直斬律鳳韻。後者不及言語，馬步微沉，槍勢橫挑。

側翼槍鋒破風插入。
羅辰洲如風，馬槍如電，一檔不破攻勢：「隊長，我來幫妳。」
金鐵交鳴，風雷激響，二人合力，殺聲交錯。

玄武城正門，
蒼弦士兵退守至城下死線。再退一步，敵軍破城。
「隊長倒了！」「撐住！」
老兵咳血仍吼：「誰敢後退一步，我親手斬他！」

蒼弦已無退路；也正因如此，再撐一瞬，奇蹟或可降臨。

危崖之際——

轟！

一道槍影自城內雷閃而出，破煙如斷雲，直貫碧軍。

「啊啊！！！」「什麼東西……這麼遠來的？！」
碧軍後陣人仰馬翻，陣列大亂。
未及看清，槍身已化光粒散盡。

風止，箭止。
殺聲被生生掐斷。
戰場，一時肅靜。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那一擊，屬於誰。

曾經震懾三軍的標記。
蒼弦巨擎，萬獅之首。
玄武城內最後的警告。

那個人，來了。

踏塵而至，挾逆轉之勢。
詩號自四野驟起：

挈槍傲然睨天地，
燕命蒼弦逐九垠，
胤旗涓涓不屬君，
縱橫三界，神人唯吾。
燕翱宇宙御不凡。

意料之外的一槍，帶來最意料之中的身影。

燕宇凡橫跨戰場，藍白戰袍開雲，
縱身躍進，
一槍直指碧軍三將列。

不破神風氣浪壓頂，橫劍連退，臂震齒緊：「好可怕的力道。」

——蒼弦戰神，降臨。

「戰神回來了！」
「有他在，玄武就有希望！」
「殺回去！」

蒼弦士氣暴起；碧軍後陣騷動，號角亂作。

此時後陣一將出列，炎紋未動而氣沉如鑄：
詩號響起——

英名不逐天邊策，一怒橫刀問古今。

天祿軍碧風將，赤霄。
火與鐵的意志，終於現身！

赤霄刀焰驟起，直指戰神：「久仰——今日『炎熾』領教！」

燕宇凡冷視來者，聲如冰刃：「火龍傳人。」
他俯瞥暗傷，語更冷：「看來，火龍之災，果真出自你等陰謀。」

赤霄沉聲：「戰神之名，早震三疆。」
後道：「對付你——不只憑武，更是軍人使命之覺悟！」

炎熾刀勢鼓盪，赤焰升騰，烈氣撼地。
燕宇凡微弓，萬象氏在掌，槍鋒未動，氣已破空。

空氣拉至臨界；風未動已欲狂，火未燃已生焦。
天地屏息。

忽而雲頂裂出碧金長痕，如神意劃界。
聲自九空而落，詩號震軍：

昊眼鷙羽軍幄開，
足履乾坤下九洲。
冊封萬軍律江山，
天御一步一臨權。

傲影自雲頂踏風而下——
軍袍裂空，兵符飛旋；
氣壓萬軍，如神策臨世。

碧黎軍神，策馬臨權，親臨戰場。

未及著地，旌旗不敢動。
風為之讓道，雲為之低首，
萬騎俱靜。

落地，天御橫背，兵符浮轉如將啟之陣。
目如霜，聲落三陣：

「燕宇凡，今日——你的死期。」

——戰，起。

赤霄主攻，炎熾刀焰如浪；
燕宇凡雖負傷，仍如鐵嶽。

「迴龍·開嶺！」
赤霄橫刀蓄力，
氣沉丹田，
一斬落地，刀氣如山嶺斷崩！

燕宇凡提槍硬接，低喝：「迴龍霸斬式？」

赤霄眼神如火：「正是。」

刀槍交錯間——策馬臨權出手。
天御為刃，風勢開疆裂界。
燕宇凡意念一轉，萬象氏乍分，短離、分儀左右齊出，槍影如潮。

槍影洗春秋，淵海刀劍嘯。
刀、槍、劍影錯雨，誰也不讓。

雙將合擊，主輔分明：

炎熾開山裂嶺，大開大合，烈焰直迎；
天御騰風助勢，劍符連環，步步壓境。

兩人配合，幾無破綻。

戰神暫受制，雙槍旋舞難展長驅。
赤霄大喝再斬，燕以短離強擋；
分儀卻被策馬側斜封退，符刃切風連斷其路。

氣勢一頓，燕宇凡震退數步，氣海翻湧，血隱唇角。
雙眸仍炯，聲震雲層：

「蒼弦——豈容褻瀆！」

體內魔力狂湧，金瞳再現。
氣壓倒轉。

「——燕履玄影千層起！」

人如飛燕，槍如潛雷，千層槍影逆流而上。
赤霄連揮炎熾硬撼雷雨；
策馬後撤，符陣如牆層層抵下。

二將齊退，地動風亂。
燕宇凡金瞳直視二人：「只有這樣嗎？」

戰未歇。
三影交鋒如星陣亂舞，聲雷鼓湧；碎石鐵塊齊起又碎。

赤霄炎熾再斬，烈火開弧；
策馬符文閃動，步伐瞬閃。

戰神翻槍格擋，雙槍迴輪。
短離斜挑；分儀倒旋。

此時，又有一道氣息悄入戰圈之外。
無風，無語。
灰影如霧，夜刀入夢。

黑袍狼面，雙目藏於幽影，無悲無喜。
步履無聲，卻震盪天地氣機。

風沙被壓，雷火俱寂。
金鐵相擊之聲，像被拖入靜止。

策馬臨權兵符微震，低語如釘：「正是時機。」
律鳳韻色變：「那是——」
魏雨衡寒聲：「魔王，咒世。」

燕宇凡凝視黑影，雙槍緊握，氣流復起。

咒世舉起惑世戟，三刃如月，中矛森然。
天光映刃，層層冷影，宛若命運之鏡。

聲冷如淵：「燕宇凡——當年血仇，今日了結。」

氣場驟凝。
燕宇凡沉聲：「這就是你最後的底牌？」

策馬臨權斷然：「我說過——你今日，必死無疑。」

——

側翼，雷獅團仍死咬不破神風。
律鳳韻與羅辰洲一前一後，仍被神風之氣所擋。

不破神風橫劍如嶽，笑意未斂：「小女娃，不錯，有骨氣。」
律鳳韻怒喝：「休想過我這關！」

羅辰洲肩甲既裂仍不退：「生命在死亡之前，總會掙扎……我也同樣。」
不破神風冷哼：「小子還挺有詩意啊——那就試試這一劍！」

魏雨衡與司徒華在側線殺出血路，仍難破重圍。
血與灰交鳴，側翼至極限。

「銨，別衝前！跟緊我！」司徒華大喝。
司徒銨喘息：「我沒事。」
魏雨衡斬敵，側頭一笑：「你們兄弟靠得住——別讓我替你們收屍。」

城上，韜玄無滿身塵灰調度殘兵：
「左陣補三列！東側放棄，收縮內圍！
弩兵就位，守住玄關樓！」
他緊握染血戰圖，心知此刻——不能亂，不能退。

——

驚！驚！驚！

咒世與碧黎同陣，要一舉剿滅蒼弦。
赤霄怒焰拔升，金瞳肅然，傳人之力，節節拔升。
策馬臨權立於風中，周身兵符飛旋。

是殺局，是變局，抑或真是戰神死局？

燕宇凡將以一己之力，獨戰三強。
而局中最大異數——咒世，
將往何處？

清輝族，真已淪為碧黎附庸？

天斷龍鳴鋒未止，
風殘劍卷血猶溫。
三強破玄武將啟，
獅首燕命問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