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慘案之後,該區域瞬間成為魔族的佔領地。
『勇者的力量開始蠢動了。』
察覺到軍團長貝勒溫斯死亡的魔族們,開始對該區域發動總攻。
由於魔神的結界尚未解除,魔族們認為時機未到,原本只是緩慢蠶食聖國周圍,削弱人類戰力,但現在牠們的攻勢變得更加猛烈了。
雖然超越人類極限的大師、劍聖格拉斯基加入了,但帶著兩個小女孩逃往聖國首都的道路卻異常艱難。
在魔獸們不分晝夜的猛攻下,格拉斯基大叔也逐漸疲憊,我的身上也增添了更多傷口。
拉貝里斯雖然覺醒了聖女的能力,但除了不死系之外,她沒有其他能對魔獸造成巨大傷害的手段,因此她是我必須保護的對象。
雖然比剛降臨的時候成長了一些,但當時的我仍是個小女孩的身體,只能相信自己的能力,採取以傷換傷的戰鬥方式。
這是因為有聖女拉貝里斯龐大的聖力才能採取的戰術。
拉貝每天都淚流滿面地治療我日益增多的傷口,然後抱著因殘存的痛苦而顫抖的我,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地重複著。
格拉斯基大叔連續十幾天獨自守夜,不曾闔眼。
因痛苦而顫抖,最終疲憊地在拉貝懷中睡去的我,耳邊隱約傳來大叔輕喚著女神並嘆息的獨白聲。
* * *
我睜開了眼睛。
身體感受到柔軟床鋪的觸感,總覺得好像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我試著稍微撐起上半身,想環顧四周。
「呃。」
撐著床想撐起上半身的左臂傳來劇痛。
我又噗通一聲躺回床上。左臂打著石膏。
身上穿著的白色衣服,是病號服嗎?
不知是不是睡覺時流汗了,衣服有些濕。
我躺著,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這是為了弄清楚我現在的狀況。
失去意識前發生了什麼事來著?
白衣姊姊努力戰鬥,出現了狼人最後一擊的機會。
我把狼頭「咕嗚」地「噗」掉了。
然後就失去意識了嗎?
躺在床上思考完畢後,我用沒受傷的右手再次小心翼翼地撐起上半身。
胸口仍感覺到微弱的疼痛。
肚子上也纏著腹帶,看來是做了開腹手術。
嗚嗚,只是想像了一下我的肚子被打開的樣子,就覺得噁心,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我解開病號服的鈕扣,輕輕掀開腹帶,檢查肚子上是否有傷口。
我軟軟的肚皮上有一道模糊的紅線,但還不至於被認為是手術痕跡。看來不會留下疤痕,時間久了就會消失。
這裡也有使用魔力的人,所以應該有一定程度的治療技術。
在阿斯特里亞大陸,即使沒有能夠接骨的魔法,也有能夠止血和治療外傷的魔法。
在地球上,手術中最大的死亡原因就是失血過多,所以即使只有那種程度的治療,也能大幅降低手術失敗率。
不過還是有點可惜。看來這裡沒有聖力之類的東西。
拉貝只要「閃閃發光」,就能把一切治好。
說實話,在這個與地球非常相似的地方,不可能會信仰什麼女神教。
我坐在床上,抬頭環顧四周。
一張床、窗簾、窗戶、右臂上的點滴。還有。
「喔。」
有電視。
病房看起來是個寬敞的單人房。
我聽說過地球的醫院單人房裡也會有電視。
這種地方的住院費應該很貴吧,是白衣姊姊付的嗎?
白衣姊姊雖然是學生,但似乎比想像中富有。
我想讓她更加好好「養」我的念頭變得更強烈了。
當然,姊姊也保護了我,但不知怎麼地,我還是受了「一點點」傷。
從某方面來看,我不是救了那個姊姊的命嗎?
所以只要輕輕「戳戳」她的罪惡感,讓她「養」我,她就不得不答應了。
我是個狡猾的孩子。我能操縱人的情感。
既然她做了,我就要得到回報。
嗯嗯。我點頭表示理解。
床的右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遙控器。
我想看電視。
我蠕動著身體移到床邊,拿起遙控器。
嗶。
「哇……!」
隨著電波聲,電視打開了。
這是十年來第一次看到電視畫面。
我因感動而渾身顫抖。甚至快要流下眼淚。
我專注於逐漸亮起的電視畫面,倒抽了一口氣。
開著的頻道是體育頻道。上面正在播放的比賽是,
棒球!
女神大人謝謝您!
這個世界也有棒球這項運動!
更令人感動的是,正在進行比賽的隊伍,竟然是與我在地球上支持的隊伍名字非常相似的「Hana老鷹」隊……!
老鷹隊的球員與我原來的世界中的那支隊伍很不一樣。雖然也有看起來與我記憶中相似的臉孔,但名字略有不同,而且看起來老了很多。
沒關係。我並不是只看球員來支持球隊。
雖然我也喜歡球隊的傳奇球員,但身為一個喜歡球隊本身的人,能在這裡也支持老鷹隊,讓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感動。
恰好比賽進行到八局下半,Hana老鷹隊進攻。兩出局,二、三壘有人,對手是「Range雙子」。
比分是5比3,Hana老鷹隊落後。
雙子隊雖然很久沒有奪冠了,但仍是一支有潛力的隊伍。我希望他們一定要贏。
站上打擊區的球員看起來是名外籍傭兵,他用力地揮舞著球棒。
如果打出三分全壘打,就能以6比5逆轉。
打出全壘打啊!
我不自覺地手心冒汗。
界外球,界外球。球數來到兩好球。
第三球,一顆低角度的曲球。幸好他在中途停住了球棒。沒有揮棒。
兩好球一壞球。
第四球決勝球,稍微偏向中央!然後是一記痛快的揮棒。
「好球——!打者出局!」
「啊……!」
我瞬間洩了氣。愁眉苦臉。
身體無力,我沒有看正在播放的廣告,而是把頭埋進了被子裡。
就在這時,我感覺到有人靠近。我輕輕地抬起頭。
「嚇……」
一個是白衣姊姊,她旁邊是……金髮?頭髮是黃色的姊姊?
她們已經走到床邊了。我怎麼沒察覺到?
可能是太投入棒球比賽了吧。
白衣姊姊尷尬地笑著看我,而黃髮姊姊不知為何用雙手摀住嘴巴,眼神像是要流出什麼東西似地看著我。
白衣姊姊已經很奇怪了,黃髮姊姊似乎更奇怪。
黃髮姊姊摀著嘴巴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拉著白衣姊姊的手走出了病房。
「欸……」
我成了個多餘的人。
* * *
過了一會兒,兩位姊姊又回到了病房。
白衣姊姊臉上帶著尷尬的表情,黃髮姊姊則是一副難以掩飾興奮的神情。
感覺鼻孔都要噴出氣來了。
果然是個奇怪的姊姊。
我稍微抬起屁股,離姊姊們遠了一點。白衣姊姊揮了揮手打招呼。
「啊……妳好?我們又見面了……?」
「……妳好。」
呀,姊姊們的反應變了。
這回換白衣姊姊摀住了嘴巴,而黃髮姊姊則是一臉魂不守舍的表情,腿軟得差點跌坐下去。
黃髮姊姊彷彿要倒下般靠在白衣姊姊身上,嘴裡喃喃唸著「瘋了、瘋了」。
可不能瘋掉啊。
不過幸好,這裡是醫院,如果頭痛的話,可以看醫生。
白衣姊姊開口說話了。
「嗯……身體感覺怎麼樣?」
「胸口和手臂有點痛,肚子好像也使不上力。」
我擺出了一副因為身體疼痛而感到疲憊的沮喪表情。
這是「戳心窩」作戰。
我會痛,是因為姊姊沒有好好保護我。
最好趕快感到抱歉,然後乖乖地「養」我。
作戰似乎奏效了,白衣姊姊露出了非常抱歉的表情。
看到她那表情,我也有點抱歉,但沒辦法。
如果我不這樣做,她可能就不會「養」我了。
黃髮姊姊的反應有點奇怪。
她快速地走向走廊,嘴裡喃喃唸著「叫醫生,叫醫生」。
白衣姊姊抓住她的後頸,把她拉回原位。
「姊姊可以問妳的名字嗎?」
白衣姊姊問道。我嘴巴動了動。我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個姓氏,但現在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只有被稱為亞琳的記憶強烈地留存著。
「我是亞琳。」
「嗯……妳的姓氏呢?」
「……我好像就叫亞琳。」
白衣姊姊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妳還記得我們在學校見過面嗎?」
點頭點頭。
「妳知道自己住在哪裡嗎?」
搖頭搖頭。
如果說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會被當成腦子有問題的孩子。
所有不利的問題都要裝作不知道。
這是電視劇裡常見的失憶症作戰。
我是個得了失憶症的可憐孩子,而那兩位姊姊看起來很強,也很有錢。
如果能寄宿在她們家,就能得到保護,未來的生活也會很富裕。
「妳的父母親……」
「韓冬兒。」
白衣姊姊剛開口問,就被黃髮姊姊呼喚的聲音嚇了一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我反應比較快。
那位白衣姊姊的名字是韓冬兒,剛才似乎想問我知不知道父母親在哪裡。
這裡該露出記不起來的表情比較好呢?還是露出悲傷的表情比較好呢?
前者似乎比較好。
所以我只是暫時保持沉默。
不過既然知道了名字,好像應該稍微「服務」一下。
塔妮姊姊那麼希望被叫做姊姊,那麼韓冬兒這個少女如果被我叫做姊姊,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塔妮姊姊對不起。萬一我們再次相遇,我一定會叫妳姊姊的。
我的第一個姊姊,似乎應該給韓冬兒這個少女。
「……冬兒姊姊?」
「啊……!」
韓冬兒發出驚嘆。
她不停地做出招手的動作,然後又伸出手又縮回原位,反覆好幾次。
旁邊的黃髮姊姊突然指著自己,小聲地喊著「韓夏天!韓夏天!」
她的名字好像是韓夏天,但我不太明白她想要什麼。
我看了看姊姊們有趣的反應,然後將視線轉向電視。
第九局上半的比賽似乎即將重新開始。
電視上播放著比賽開始前的最後一個廣告。
「啊……」
—味道和份量都超級多~!炸雞
我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巴。
這是十年來我一直很想吃的那個連鎖店的炸雞廣告。
名字微妙地不同。
其他名字與原來世界不同就算了,但這個不行。
語感不好。「Ajuker炸雞」(아주커치킨)在我原來的世界中聽起來更合適。
但還是想吃。
那肉汁飽滿的雞腿、Q彈的雞翅、酥脆的外皮。
光是想像就充滿了幸福感。
我轉過頭看向姊姊們,揮舞著沒受傷的手臂,彷彿要她們看我,然後拼命地指著電視說道:
「那個,那個。」
「嗯……?」
韓冬兒看向電視上播放的廣告。
「那、那個?炸雞廣告?為什麼?」
「我想吃……!」
我緊緊握住了拳頭。
韓夏天拿出智慧型手機,快速輸入號碼。旁邊的韓冬兒拍了一下她的手。然後她歪了歪頭,彷彿在說「看看我的狀況」。
我愁眉苦臉。
我好像有點要討厭韓冬兒這個姊姊了。
shuiyix